前院,書房。
聽到高氏懷孕時,坐在書桌后背脊如松,姿態優雅的暻王動作微頓,眼底劃過一絲驚訝,隨即臉上閃過些許喜色。
“府醫去診過了嗎?”
貼身內侍福海咧著牙點頭,“回王爺的話,高庶妃的確有孕了,只是月份尚淺,還需好好養養。”
暻王點點頭,“既是有孕,派人送些賞賜過去。”
“晚上本王去瞧瞧她。”
府里一連兩三年都沒再有孩子誕生,是以暻王還挺高興的。
福海躬著腰答是,還不忘說一句,“王妃已派了人去送賞賜了,這會兒子只怕已經到了。”
暻王將搭在硯臺上的毛筆拿起來繼續處理公務,聞言淡聲道,“王妃一向如此賢惠。”
福海見狀無聲站在一旁伺候,心里則是搖搖頭。
他也不是平白就說王妃好話的,實在是王妃看在王爺的面子上,每次給他的賞銀都很多,福海這不是想著回報一二嘛。
只是王爺反應淡淡,這就不是福海能操控的事情了。
書房里重新安靜起來,暻王處理完一本折子,目光忽然定在桌角的雜書上。
他微怔,不由自主問道,“書可送去了?”
書?
這摸不著頭腦的話叫福海一愣,福海腦子極速運轉,終于將葉清從記憶里翻出來了。
他掩住眼底的驚詫,恭敬道,“回王爺的話,書早已送去漣漪閣了,葉主子很是歡喜,還給了福寧不少賞銀。”
福寧就是去送書的小太監,也是福海的徒弟。
暻王點點頭。
這回是真的安靜下來。
福海眼觀鼻鼻觀心站著,心里將葉清的分量默默提了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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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半下午,暻王收筆。
他捏了捏額角,起身從書桌后繞出來,聲音夾雜著一絲疲憊,“去瞧瞧高氏。”
“是。”
高氏住的彩怡閣在王府西方,與云側妃的蒹葭院相隔不遠,中途要穿過花園,距離不算近。
暻王否了福海乘轎輦的提議,帶著三兩小廝不緊不慢走了過去。
正走到花園假山處,前方忽然傳來爭吵,暻王眉頭一皺,抬手示意身后人安靜。
花園里正是懷孕的高氏與林氏兩位庶妃。
此時林氏的丫鬟正眼含憤懣瞪著高氏身側張牙舞爪的丫鬟,“高庶妃與我家主子同為庶妃,哪有我家主子朝高庶妃下跪行禮的道理?!”
便是陳側妃也不敢叫一個庶妃下跪。
這等尊榮只有王爺王妃才配享有。
“是嗎?可我今時不同往日,我有孕在身,便是王妃都捧著我讓著我,你一個絲毫不受寵的女人又算是什么東西?不過下跪行禮就如此不滿,日后我榮升高位,焉能有你不跪的時候!”
高氏摸著自己精致的發髻,臉上得意表情肉眼可見。
林氏靜靜看著高氏作死,目光自不遠處假山后一掃而過,垂眸。
高氏,無論前世今生,她還是一如既往作死作得漂亮。
對方一直嫌棄自己身份低微,卻成了王爺庶妃,而她身份比之自己不知高了多少卻是相同位分,是以對著她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林氏掩住眼底冷意,等著吧,高氏,你的禍日很快就來了。
“高庶妃若是無事,我就先走了。”
林氏轉身欲走,高氏卻一把將她拉住,聲音尖利,“林月欣,你好大的膽子!”
高氏與林氏一批入府,她是高家獨女,因此被千嬌萬寵著長大,哪知一朝入王府,卻和一個小官之女同登庶妃位。
且侍寢時,王爺還先行點了林氏侍寢,她是第三晚侍寢的。
這叫高氏心底的厭惡越發濃烈,她林氏憑什么?
因此每每遇到林氏,高氏總會去陰陽怪氣一番,林氏顧著家世地位,絲毫不敢反駁。
高氏也因此作威作福了好一陣子。
誰知道這些時日林氏不知發了什么瘋,接連頂撞了她好幾日,叫高氏好生沒臉。
“林氏,你以為你是什么寵妾嗎?我們一同入府,你除了拔得侍寢頭籌,你還贏了什么?寵愛平平,又無子嗣,家世卑微,你哪一點比得過我?”
“要我看,你哪配得上王府的華貴,就該出去與那些草莽匹夫為伍!”
話音未落,一道低沉冰冷的聲音倏然傳來,叫高氏臉上血色全無,像是被掐住脖子一般,一句話也不敢再說。
“住口!”
只見一身常服的暻王信步而來,看向高氏的眼里是徹骨冷意。
“王,王爺……”
高氏臉色煞白,腦海中只有一句話在回旋——完了,完了。
她完了。
林氏,賤人!她果然與林氏犯沖!
暻王冷漠地看著高氏,又掃了一眼她的腹部,“高氏,言行不端,禁足于院中,年前不得出來。”
高氏這下是徹底軟了身子,被身后的丫鬟慌張接住,她想求饒,可看著男人冷硬的臉頰,她嘴唇蠕動片刻,腦子終于靈光了一瞬。
如果求饒,說不定會被罰得更慘。
高氏最終還是被人扶著回去了。
只留林氏和暻王站著。
“妾身見過王爺。”
林氏恭敬道。
暻王對林氏印象也不深,之所以會納她為庶妃,只是因為之前外出辦公時不慎遇險,而林氏一家恰好救了他。
這才得緣進了王府。
但兩人還真沒什么感情。
“你可還好?”
“回王爺的話,妾身沒事。”
“既如此,你便回去歇著吧。”
“是。”
林氏行禮過后往回走,扶著她的丫鬟走遠了才敢嘀咕一句,“主子您怎么不挽留王爺呀?”
林氏聞言慘然一笑。
她怎么敢呢。
暻王,未來的九五之尊,殺伐果斷,見血不眨眼。
他不會拘泥于情愛,也因此,當那人毫無用處時,他能將其毫不猶豫的斬殺于劍下。
毫不留情。
這樣的男人,越接觸越令人害怕。
重活一世,林氏只想復仇,對這些虛無縹緲的情愛已經不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