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駭然。
沒想到我才到這凌霄宗不過一日,就有人想害了我的命去。
我想起前世,我接了嫡姐入府后,她也曾向我哭訴過在凌霄宗內的遭遇。
她說師兄師姐們對她百般欺辱刁難,師尊也對她的遭遇不聞不問。
她哭著說:“明明我才是最晚入門的那個,可他們卻說只有季夏是她們的師妹!”
當時我還對她的遭遇十分同情,好生安慰了她一番,沒想到最后我竟死于她手。
不過這樣想來,這份惡意并不是單純沖我而來的。
我只有弄清季夏對我出手的原因,才能在這凌霄宗內立足下去。
我想起季夏那雙深潭一樣的眼睛。
她絕對是個心思深沉之人,不會為了所謂“小師妹”的身份就要害我的性命。
這之后的幾月,我在凌霄峰的日子并不算好過。
師兄師姐不愿帶我入門,每日將灑掃劈柴的雜活交給我干,美其名曰讓我錘煉筋骨。
每當我結束一天的勞累去膳堂時,鍋底都只剩下了些殘羹剩菜。
或許我可以離開宗門,遠離這些莫名其妙的惡意,但這天下之大,除了凌霄宗外,已經再也尋不出一處我的容身之所。
季夏的想法我揣度不明白,但那幾位師兄師姐的心思我倒是猜了個七七八八。
不過就是江湖兒女喜歡搞講義氣那套,年紀尚小又不能明辨是非,受了人挑撥后便急著要替人出頭。
不過這樣的惡意,來的快,擊潰的也容易罷了。
凌霄宗不愧是天下第一大宗門,即使是我這樣的普通弟子,也能領到不少月例。
發放月例的第二日,便是宗門弟子每月一度下山采買的日子。
我也跟在師兄師姐身后下了山。
我并未給自己買什么,而是偷偷留意著每一位師兄師姐的喜好。
等都打探清楚后,我轉身去了尹瀾所在的鏢局。
之前我曾托她幫我打聽此前季夏下在我姜湯中的毒,如今已經有了些眉目。
尹瀾說,那是一種叫做銷骨草的毒草。
若是長期服用,筋脈便會受損,再無修行的可能。
想來前世,嫡姐也是中了這草的毒。
尹瀾打量四周無人留意后,拉過我附耳道:“這草甚是少見,據說只長在西南的連山瘴氣中,而那連山……”
她并未說出后半句,但我卻心下了然。
西南連山,乃是魔教駐地。
尹瀾蹙眉道:“寧兒,此事兇險,我曾與你娘交好,不忍看你折在這里面。你若想下山,我會護你周全。”
我看著她,心中一暖。
前世,她也是這樣毫不吝惜地對故人之女施以援手。
只可惜我卻錯過了這段緣分。
我看著她,開口道:“尹姨,我只有一事相問。”
“我娘的死,是否與凌霄宗有關?”
那日我初見她,她的那句冤孽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腦海之中。
有何冤?又有何緣?
某夜輾轉反側,聽著窗外的流水蟲鳴時,我忽地想起我還小時,我娘給我講的故事。
她半臥在我身邊,嘶啞著嗓子,卻掩不住柔情。
她說,從前有座山,山里有個屋子。
我打斷她說:“我知道,屋子里有個老和尚在念經。”
她笑起來,說,寧兒,你說的不對,屋里的是白衣飄飄的仙人。
她的手輕輕拍在我身上,我半睡半醒間聽到她輕輕哼唱著歌謠。
她唱,山叫六壬山,六壬山上有瀑布,瀑布之下有花開。
而我目前住的這座山是凌霄宗靈脈上的一座。
其名六壬。
尹瀾沉默良久,開口道:“我與你娘有過約定,絕不會將當年的事告訴你。”
“路是你自己選的,我不會助你,但也不會攔你。”
我心下了然,起身向尹瀾深深一拜。
回到凌霄宗后,我去找了大師兄,主動提出包攬今后準備早膳一事。
我這幾個月表現得十分安分守己,加之早起又是個苦差事,大師兄雖對我還有成見,但只是警告我別動歪腦筋后便應允了。
于是每日輪班的苦活變成了我一個人的工作。
不過前世,鐘家聘不起下人,一家子十余口的三餐都由我準備,準備早膳這種活于我而言只不過是九牛一毛。
漸漸地,師兄師姐們發現早膳中出現了些不一樣的東西。
有時是大師兄愛吃卻不舍得買的精致糕餅,有時是三師姐故鄉常吃的腌菜。
他們自是知道這一切是我所為,也曾懷疑過我是另有所圖。
可我只是靦腆地笑,說這些日子承蒙師兄師姐關照,多費些心也是正常的。
漸漸地,他們對我的態度也有所改善。
雜活之余,大師兄也會偶爾讓我去修煉場,雖說仍不讓我加入,但也可以遠遠地觀摩。
也有師兄師姐扔給我幾個半新的物件,說是看我房內沒有,讓我自己拿回去用。
這樣的討好,唯一一次碰壁是在我試探季夏時。
我從三師姐那打聽到季夏出身江南,便托尹瀾給我買了江南的蓮子糕。
那日早膳時,季夏瞥見桌上的蓮子糕,嘴上說著多謝小師妹,可我卻在她的眼中看見了近乎淬了毒的冷意。
飯后,我在泔水桶中看見了那塊被捏的粉碎的糕餅。
不過我也從沒想過僅靠一塊糕餅就能讓我與季夏這樣的人化敵為友。
這些日子,師兄師姐們的操練越發勤勉。
因為三日后,師尊就要出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