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章 鸝音斷絕 夢回朱墻"這條命，這口氣，從來由不得自己。
"苦杏仁的澀味在喉間漫開時，我望著冷宮斑駁的房梁輕笑。
過往三十載如走馬燈掠過——父親貪墨入獄時甄嬛求情的側臉，
皇后撫著玉如意說"要聽話"的溫柔語調，還有寶鵑端著湯藥時閃爍的眼神。
喉頭突然涌上腥甜，我伸手接住從唇角溢出的血珠。殷紅在掌心蜿蜒成一道朱砂符咒，
恍惚間想起入宮那年母親為我求的平安符，早被浣衣局的嬤嬤扔進炭盆燒成了灰。
"若有來世......"意識消散前我喃喃自語，耳畔忽然傳來清脆的瓷盞碎裂聲。
"小主快醒醒！明日就要殿選了，您怎么還睡著？"我猛地睜開眼，
蕭家客棧的雕花床帳在燭火中輕晃。銅鏡里映出少女驚慌的面容——柳葉眉，杏仁眼，
鬢邊還別著那支素銀簪子。指尖顫抖著撫上臉頰，觸感溫熱鮮活。"寶鵑？"我脫口而出，
隨即意識到此時她還不該出現。"奴婢是蕭娘子派來伺候的。"小丫鬟撿起地上的茶盞碎片，
"小主可是夢魘了？奴婢這就去換安神香。"我攥緊被冷汗浸透的衣襟。窗外更鼓敲過三響，
正是前世入宮前夜。掌心那道血痕了無蹤跡，唯有指甲掐出的月牙印隱隱作痛。
第二章 金簪承恩朝陽門前的海棠開得正好。我望著那抹熟悉的茜素紅宮裝款款而來，
下意識后退半步。甄嬛鬢邊的纏絲點翠金簪在晨光中一晃，恰如前世她封妃那日的光景。
"這位姐姐衣襟濕了。"她解下披風為我遮掩茶漬時，我嗅到鵝梨帳中香的清甜。
前世我總疑心這香氣里藏著什么，如今才驚覺不過是少女體香。
殿選時太后賜的金簪比記憶中更沉。鎏金簪身上鏨刻的并蒂蓮紋路硌著掌心，
我忽然記起這物件本該屬于沈眉莊。余光瞥見華妃腕間的翡翠鐲子，
那抹幽綠與景仁宮地磚的顏色重疊，驚出我一身冷汗。"安答應真是好福氣。
"領路的公公瞥了眼我手中的金簪，"太后可多年沒賞過新秀首飾了。"行至永巷轉角，
我故意將金簪遺落在石階上。正要俯身去撿，卻見明黃衣角掠過眼前。
那只骨節分明的手拾起金簪時，
我盯著他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渾身發冷——前世就是這個扳指挑起我的下巴，
說"容兒唱得真好"。"抬起頭來。"我強迫自己露出惶恐又驚喜的神情，
卻在四目相對的剎那如墜冰窟。皇上眼尾那道細紋比記憶中淡了許多，
目光澄澈得像是......像是剛登基時的少年天子。
第三章 芳心初動儲秀宮的西偏殿比記憶里更潮濕。我摩挲著太后賞的羊脂玉鐲，
突然聽見院中傳來瓷器碎裂聲。夏冬春的蜀錦裙擺掃過門檻，胭脂香混著酒氣撲面而來。
"這不是靠著件披風攀高枝的安答應么？"她指尖的丹蔻幾乎戳到我鼻尖，
"聽說你父親是個九品縣丞？"我垂首盯著她裙角的金線牡丹，忽然想起前世她血濺長街時，
那朵牡丹被染成了絳紫色。此刻陽光透過窗欞照在她發間的紅寶石步搖上，
折射出的光斑竟與碎玉軒那日的血漬重合。"夏姐姐教訓的是。"我將新調的茉莉香露遞上，
"這是用晨露蒸的，姐姐若不"她揚手打翻瓷瓶的瞬間，我順勢跌坐在青磚地上。
冰裂紋瓷片扎進掌心時，我聽見廊下傳來環佩叮當。敬妃的月白裙裾拂過門檻，
腕間伽楠香串的味道讓我想起前世她抱著朧月時溫柔的模樣。"夏常在好大的威風。
"敬妃掃過滿地狼藉，"安答應這雙手若是傷了，明日如何給太后調香？
"我看著夏冬春瞬間慘白的臉色，將滲血的手掌藏進袖中。
方才故意打翻的茉莉香露正悄悄滲進磚縫，與夏冬春袖中藏著的歡宜香混在一處。
要不了三日，她這身蜀錦就該沾滿驅不散的酸腐氣了。第四章 暗香浮動太醫來請脈時，
我正在給皇后繡百子千孫被。金線穿梭在紅緞上，繡出個咧嘴笑的嬰孩面孔。
衛臨的手指搭在我腕間，薄荷藥香中混著極淡的龍涎香。"小主脈象虛浮，可是夜不安枕？
"他打開藥箱取安神香，"此香以蘇合香配伍......""換掉甘松。"我打斷他的話，
"再加三錢白檀。"他取香匙的手頓了頓，抬頭時眼中閃過異色。前世我直到被幽禁才知，
甘松與歡宜香同用會令人狂躁。而此刻衛臨尚未成為溫實初的徒弟，更不該知曉我懂香料。
"小主聰慧。"他將重新配好的香丸裝入錦囊，"只是這深宮之中，慧極必傷。
"我盯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忽然想起前世他捧著毒酒來時說的那句"皇貴妃請"。
藥箱邊緣露出一角淡黃信箋，隱約可見"碎玉軒"三字。這個時辰，
甄嬛應該剛發現海棠樹下的麝香。窗外驚雷乍起，雨滴打在芭蕉葉上。
我摩挲著皇后賞的翡翠耳墜，冰涼觸感順著指尖爬上脊背。前世今生的記憶如兩股絲線糾纏，
在雨聲中織就一張新的羅網。"寶鵑。"我喚來新撥的宮女，"去取些桃花蕊來。
要雨后帶著露水的。"銅爐中青煙裊裊升起，我在香灰里慢慢描摹出一個"慎"字。這一次，
我要這滿宮芳菲都成為我的棋子，再不做他人掌中雀。
第五章 故人非故碎玉軒的海棠開得蹊蹺。我望著枝頭那簇本該在秋日綻放的重瓣花，
指尖無意識掐斷了一截花枝。前世甄嬛在此處發現麝香時，這些海棠分明已經凋零殆盡。
"安姐姐怎么獨自在此？"甜糯的嗓音驚得我險些摔了花剪。
轉身看見粉衫少女捧著蓮葉盞蹦跳而來，
鬢角絨花隨步伐輕顫——竟是本該三年后才入宮的淳兒。"方貴人安好。"我屈膝行禮，
袖中香囊滑落在地。淳兒彎腰去撿時，我清楚看見她后頸那顆朱砂痣。前世她溺斃那夜，
我替她更衣時曾摩挲過這顆痣，冰涼滑膩的觸感此刻突然涌上指尖。"好香的味道！
"她湊近香囊深嗅，"像是...像是御膳房的牛乳羹！"我盯著她天真爛漫的笑靨，
突然想起前世她偷聽華妃說話那日，發間也簪著這樣的絨花。此刻陽光穿透她手中的蓮葉盞，
在青磚上投下斑駁光影，恍惚間與那日荷花池的粼粼波光重疊。"這是用木樨花蜜調的香。
"我取回香囊后退半步，"貴人若喜歡，明日我差人送些到鐘粹宮。""叫我淳兒就好呀。
"她忽然湊近我耳畔，"方才我看見衛太醫往翊坤宮去了，他袖口沾著好些紅花瓣呢。
"我心頭劇震。前世衛臨直到甄嬛出宮修行后才開始為華妃診治，
更不該與這個時空的翊坤宮有牽連。正欲細問，忽見崔槿汐捧著藥罐從廊下經過，
罐口飄出的藥香混著極淡的藏紅花氣息。第六章 錯局連環鳳鸞春恩車碾過永巷青磚時，
我正將桃花香粉填入胭脂盒。車輪聲在景仁宮門前戛然而止，接著傳來女子壓抑的啜泣。
推開窗縫望去，夏冬春跪在月華門下，茜素紅宮裝沾滿泥漬。"本宮賞的蜀錦，
倒成了你耀武揚威的物件？"皇后聲音比往常尖利三分，"這料子上的麝香味道，
當本宮聞不出來么？"我輕輕合上胭脂盒。三日前故意讓夏冬春沾上的茉莉香露，
此刻正與蜀錦中的麝香發生反應。月光照在鎏金纏枝香爐上，映出我唇邊一抹冷笑。
前世她命人潑在我身上的茶水，今生該由她自己嘗了。"娘娘明鑒！
"夏冬春的護甲刮過青磚，"定是安陵容那個賤人......""掌嘴。
"竹板擊肉聲在夜色中格外清脆。我數到第七下時，瞥見墻角閃過玄色衣角。
衛臨背著藥箱立于暗處，手中羊角燈照見他腰間玉佩——那枚本該在溫實初處的青玉雙魚佩。
更漏指向亥時，我故意將茶盞摔在窗邊。衛臨果然循聲抬頭，
燈火照亮他眼中未來得及收斂的悲憫。那神情與前世他遞給我滑胎藥時如出一轍，
只是這次他袖口真的沾著幾瓣芍藥，艷紅如血。"衛太醫好興致。"我倚著窗欞輕笑，
"這深夜賞花的雅趣，倒是與尋常醫官不同。"他解下玉佩放在石階上，
青玉在月光下泛著幽光："微臣方才路過花房，見這并蒂芍藥開得稀奇。并蒂本為吉兆，
可若強求雙生......"話音未落，景仁宮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我們同時轉頭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