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脂粉鋪就修羅道十字坡的日頭,猶如一顆高懸的火球,肆意傾灑著毒辣光芒,
將整個世界都烘烤得仿佛要融化。石板路被炙烤得發白,每一塊石頭都像是被抽干了水分,
干裂的縫隙中似乎隨時都能滲出油來。悶熱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一絲風也沒有,
讓人喘不過氣。孫二娘斜倚在自家小店的門框上,汗水順著她的臉頰滑落,
打濕了鬢角的幾縷碎發。微風好不容易拂過,卻也帶著滾燙的溫度,輕輕撩起那幾縷碎發,
她漫不經心地抬手,將其捋到耳后。孫二娘面上的胭脂依舊濃艷,
那艷麗的色彩將她的兩頰映得艷若桃李,仿佛世間最嬌美的花朵。然而,在那紅紗主腰之下,
卻隱隱透出幾處青紫舊痕。這些傷痕源自十二歲那年的一場噩夢,四個如惡狼般的乞丐,
在那個昏暗的角落,如餓虎撲食般向她撲來。她拼死掙扎,指甲都摳進了泥土里,
雙手被磨得鮮血淋漓,可換來的仍是滿身的傷痛。血痂在那些日子里結了又脫落,
每一次脫落都伴隨著新的疼痛,而心尖上的那道痂,卻如同一顆毒瘤,在歲月的侵蝕下,
日日隱隱作痛,仿佛在不斷滲出膿血般的恨意,永遠無法消散。她下意識地抬手,
指尖觸碰到頭上黃烘烘的釵鈿,那釵鈿被烈日曬得滾燙,仿佛帶著這熱辣辣的風的溫度,
燙得她微微一顫。她頓了頓,而后緩緩扶正釵鈿,動作中帶著幾分執拗。
檐下的風鈴在這熾熱的風中輕輕晃動,發出清脆的叮當聲響。然而,在這清脆的聲音里,
孫二娘的思緒卻飄遠了。恍惚間,父親咽氣時喉頭咕嚕作響的血泡聲又在耳畔炸開。那時,
幾個無賴闖入家中,將父親折磨得奄奄一息。父親躺在地上,滿身是血,
渾濁的雙眼滿是不甘與擔憂。他拼盡最后一絲力氣,伸出干枯的手指,抓住孫二娘的手,
嘴唇顫抖著,似乎想要說些什么,可最終,只是手指抖了抖,便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沒了聲息。孫二娘眼眸一暗,像是被痛苦和仇恨瞬間籠罩,她抿嘴笑了起來,
可那笑容里卻沒有一絲溫度,指甲不自覺地掐進掌心,絲絲血跡滲出,而她卻渾然不覺,
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稍稍緩解心中那無盡的痛苦與恨意。“人肉饅頭要蒸得暄軟,
” 她輕聲呢喃,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幾分狠戾的調侃,“惡人的心肝最酸,
須得拿烈酒腌三日,才能壓住那股子邪祟味兒。” 話音剛落,她的紅裙如燃燒的烈火,
猛地掃過門檻,驚起幾只正趴在殘羹冷炙上打盹的綠頭蒼蠅。蒼蠅被驚擾后,
發出一陣嗡嗡的聲響,這聲音在這死寂又燥熱的十字坡顯得格外突兀,
像是這修羅場里的低語,與梁上吊著的人腿滴答落血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奏響一曲詭異而又令人毛骨悚然的生死樂章。這十字坡,本就是個藏污納垢之地,
是黑暗與罪惡的滋生之所。來來往往的行人形形色色,每個人都懷揣著不同的心思。
孫二娘站在店門口,身姿筆直,目光如同一把銳利的箭,冷冷地掃過每一個路人的面龐。
她有著一雙能洞悉人心的眼睛,能從那或警惕、或貪婪、或疲憊的眼神里,
精準地挑出那些心懷不軌的惡人。就像此刻,街角處幾個獐頭鼠目的漢子,
正擠在一起交頭接耳,時不時鬼鬼祟祟地往店里張望,眼神里透著算計,
仿佛在謀劃著什么不可告人的勾當。孫二娘看著他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那笑容里滿是不屑與輕蔑。她緩緩轉身,邁著沉穩的步伐步入店內。
她腳下似踩著無聲的鼓點,每一步都透著決然,仿佛在向這個充滿罪惡的世界宣告她的決心。
店內陳設簡單,幾張八仙桌拼湊在一起,桌面布滿了劃痕和污漬,墻角堆著些柴火,
散發著淡淡的煙火氣息。然而,在這看似尋常的店內,
那暗處卻藏著足以讓惡人膽寒的家伙什。孫二娘走到案板后,伸手抽出一把鋒利的剔骨刀,
刀刃在昏黃的燈光下泛著冰冷的光,仿佛在訴說著它曾沾染過的無數鮮血。
孫二娘摩挲著刀柄,感受著那粗糙的質感,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往昔。初握刀時,
她的手還很生疏,拿刀的姿勢都不太正確,砍下去時也沒有足夠的力氣。
但在無數次與惡人的斗爭中,在無數個被仇恨燃燒的日日夜夜,她逐漸變得熟練,
變得游刃有余。這一路,是被鮮血與仇恨鋪就,每一步都浸透著痛苦與掙扎,
可她從未有過一絲退縮。當日,她受盡欺凌,看著父親死在自己面前,那一刻,
她在心中發下毒誓,要讓這世間所有的惡人都付出代價。這小店,便成了她的戰場,
這把剔骨刀,就是她最鋒利的武器。她要用這脂粉鋪就的修羅道,送那些惡鬼下地獄,
讓他們為自己的惡行付出慘痛的代價。外頭,那幾個漢子似乎按捺不住了,他們互相推搡著,
大搖大擺地走進店里,嘴里還嚷嚷著:“店家,有啥好吃的,盡管上!
” 他們的聲音里帶著幾分囂張,眼神中滿是貪婪。孫二娘眼眸一轉,
臉上瞬間堆起熱情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盛開的花朵,燦爛而又迷人,
仿佛她真的只是個和善的老板娘:“客官,咱這兒的人肉饅頭可是遠近聞名,剛出籠的,
熱氣騰騰,保管您吃了還想吃。” 她一邊說著,一邊熟練地拿起饅頭,
熱氣騰騰的白霧升騰而起,模糊了她的面容,也掩蓋了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寒光。
那幾個漢子絲毫沒有察覺到危險的臨近,他們被孫二娘的熱情和饅頭的香氣所迷惑,
還在嘻嘻哈哈地調笑著。他們哪里知道,這看似溫柔的胭脂面下,
藏著一顆被仇恨填滿、決絕復仇的心;這飄著香氣的饅頭里,又裹挾著多少恩怨情仇。
而孫二娘,就在這十字坡,日復一日,守著她的小店,用她獨特的手段,
書寫著屬于自己的生死賬本,讓那些作惡多端的人在這看似平靜的修羅道上,
付出應有的代價。在這個充滿罪惡與黑暗的世界里,她以自己的方式,堅守著心中的正義,
哪怕這正義,是以一種血腥而又殘酷的形式展現出來。
#鴛鴦帕裹殺人刀在那江湖風云變幻、豪杰并起的動蕩年代,
孫二娘宛如一朵綻放在月下的帶刺海棠,冷艷且凌厲,散發著讓人難以靠近的氣息。
菜園子張青鐘情于她,總愛親昵地喚她 “月下海棠”,那稱呼里滿是柔情蜜意。
可在孫二娘心底,卻深埋著旁人難以窺探的狠絕,恰似隱匿在花叢中的利刺,
隨時可能給予致命一擊。那一方繡著交頸鴛鴦的帕子,本應是女兒家柔情似水的象征,
承載著對美好愛情的憧憬,如今卻被她浸了蒙汗藥,搖身一變,成了奪命索魂的恐怖引子,
恰似她本人,看似溫婉,實則暗藏殺機。洞房花燭夜,紅燭高燒,
跳躍的火苗將整個屋子映照得喜氣洋洋,一片紅彤彤的暖色調。然而,這喜慶氛圍之下,
卻暗流涌動。張青滿心歡喜,整個人都沉浸在新婚的喜悅之中,他的雙手微微顫抖,
帶著新婚男子特有的羞澀與愛意,緩緩靠近孫二娘,戰戰兢兢地去解她的衣帶。此刻的他,
眼中只有眼前這個即將與自己相伴一生的女子,心中滿是對未來生活的美好期許。
孫二娘卻在這溫情時刻突然翻臉,她動作迅猛,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
瞬間從壓箱底的隱秘之處抽出一柄剔骨尖刀。那刀鋒在搖曳的燭光下,泛著森冷的寒光,
恰似夜空中閃爍的寒星,卻帶著致命的危險。“若學那負心漢糟蹋粉頭,
這刀便剜你三十六窟窿。” 她開口說道,聲音冷得像冰,沒有一絲溫度,
仿佛來自九幽地獄。那話語如同重錘,狠狠砸在張青的心頭,打破了他所有的甜蜜幻想。
月光如水,透過雕花的窗欞,悄然灑進屋內。清冷的月光照在鋒利的刀鋒上,更添幾分寒氣,
仿佛能將人的靈魂凍結。與此同時,那月光也照出了孫二娘眼角那滴尚未落下的淚。這滴淚,
在月光的映照下,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如同珍珠般晶瑩,卻又飽含著無盡的苦澀。這淚,
不知是為這充滿無奈與荒誕的江湖人生,還是為眼前這場看似美滿卻又充滿未知的新婚。
在這一瞬間,孫二娘內心深處的矛盾與掙扎暴露無遺,她既有對未來生活的迷茫,
又有對過往傷痛的銘記,這復雜的情感交織在一起,讓她在這洞房花燭夜,
做出了如此決絕的舉動。此后,日子悄然流轉,他們在那陰森的人肉作坊里,支起了龍鳳燭。
這龍鳳燭,本應在溫馨的婚房里見證夫妻間的恩愛,此刻卻在這血腥之地散發著詭異的光。
作坊里,案板上的剁肉聲,沉悶而有節奏,一聲接著一聲,竟成了夜晚的主旋律,
徹底取代了往日更漏的滴答聲。這剁肉聲,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突兀,
仿佛是死神的腳步聲,每一下都讓人毛骨悚然。張青常常站在一旁,看著孫二娘熟練地剁肉。
他臉上掛著笑容,那笑容里既有對妻子能力的認可,又帶著幾分無奈與苦澀,
說道:“娘子剁的肉餡格外細。” 孫二娘聽到這話,只是輕輕別過臉去,手中不停,
仔細地擦拭著那柄剔骨刀。刀刃上的血跡早已被清洗干凈,在燭光的映照下,
閃爍著冰冷的光。可她心中卻似有一層洗不去的污濁,
那是她在這血腥江湖中所背負的沉重罪孽。她假裝沒看見丈夫偷偷掩埋妓女尸首時顫抖的肩,
那些曾經如花般綻放的女子,在這黑暗的江湖中,卻如凋零的花朵,香消玉殞。她深知,
自己和張青早已在這條充滿血腥與罪惡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每一步都深深陷入沾滿鮮血的泥沼,難以自拔。作坊里,血腥氣彌漫,
那濃烈的氣味仿佛永遠也散不去,彌漫在每一寸空氣中。孫二娘在這惡劣的環境中,
手法愈發熟練,她的雙手在肉塊間舞動,動作干凈利落,
一塊塊人肉在她手下迅速變成細膩的肉餡。她的眼神堅定而冷酷,仿佛眼前這些不是人命,
而是無關緊要的物件。可每當夜深人靜,萬籟俱寂之時,她獨自躺在床上,
聽著身旁張青熟睡后均勻的鼾聲,心中總會涌起一陣酸楚。她不由自主地想起曾經的自己,
那時的她,也曾懷揣著少女的夢想,幻想過平凡安穩的日子,有一個溫暖的家,相夫教子,
平淡度日。可命運卻像是一個無情的捉弄者,將她無情地推入這血雨腥風的江湖,
讓她在黑暗中掙扎,迷失了最初的自己。白天,陽光灑在十字坡,孫二娘搖身一變,
成了人肉作坊里操刀的女魔頭。她站在店門口,臉上掛著笑容,那笑容里帶著幾分狠辣,
讓人不寒而栗。她熱情地招呼著來往的客人,眼神卻在不經意間打量著他們,
將那些毫無防備、不知情的旅人一步步引入彀中。她看著他們大口吃著用同類做成的肉包子,
臉上沒有絲毫波瀾,仿佛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在她眼中,這江湖本就是如此殘酷,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那些心懷不軌的惡人,在這弱肉強食的世界里,
也不過是她手中的獵物。夜晚,當黑暗籠罩大地,整個世界陷入一片寂靜。
孫二娘在作坊內龍鳳燭的光影中,獨自一人靜靜地擦拭著那柄剔骨刀。刀刃上的鴛鴦帕,
早已被鮮血染紅,那原本象征著愛情的鴛鴦圖案,此刻也變得模糊不清。
可她依舊小心翼翼地包裹著,仿佛那是她心中最后的一絲柔情,
是她在這殘酷江湖中僅存的一點溫暖。她凝視著那柄刀,思緒萬千,這刀見證了她的殺戮,
也承載著她的痛苦與掙扎,而那鴛鴦帕,就像是她心中的一個枷鎖,束縛著她,
讓她在這黑暗的道路上,無法回頭。孫二娘和張青在這人肉作坊里,
日復一日地過著這樣的生活。他們相互依存,如同在黑暗中相互取暖的兩只困獸,
卻又彼此隱瞞,各自懷揣著不為人知的秘密。那龍鳳燭的光,在夜風中搖曳不定,
映照出他們扭曲的身影,仿佛是兩個被命運詛咒的靈魂,在這黑暗的世界里,永無出頭之日。
江湖中人提起 “母夜叉孫二娘”,無不聞風喪膽,談之色變。可誰能想到,
這狠辣無比的婦人,在那個月光漏進窗欞的洞房夜,也曾流下過一滴未落的淚,
也曾有過片刻的猶豫與柔情。只是在這波濤洶涌的江湖漩渦中,她早已身不由己,
只能緊緊握住手中的殺人刀,繼續在這無盡的黑暗中孤獨前行,用那鴛鴦帕裹著的,
不僅是冰冷的刀,更是她那顆早已傷痕累累、千瘡百孔的心。#虎骨淬火認金蘭在十字坡,
孫二娘的酒店日復一日地迎接著往來過客。那是個看似尋常的日子,天空湛藍如洗,
陽光透過破舊的窗欞,斜斜地灑落在酒店內,為這略顯簡陋的地方增添了幾分斑駁的光影。
孫二娘如往常一樣,身姿矯健地穿梭在桌椅之間,招呼著客人。她身著一件大紅衣衫,
腰間系著一條黑色綢帶,一頭烏發隨意挽起,鬢邊插著一朵明艷的野花,
舉手投足間盡顯江湖女子的颯爽。往來客人形形色色,有滿臉疲憊的商旅,
有行色匆匆的路人,孫二娘早已對這些面孔習以為常,眼中透著閱盡千帆的淡然。
直到那個帶枷的魁梧漢子踏入店門,一切似乎都悄然間發生了改變。漢子身材高大,
猶如一座巍峨的山峰,他頭戴一頂破舊的氈帽,臉上帶著幾分風塵仆仆。那枷鎖在他身上,
卻絲毫沒有削弱他的氣勢,反倒增添了幾分滄桑之感。陽光灑落在他身上,
勾勒出他硬朗的輪廓,也映出了他眉間那獨特的氣韻,七分煞氣里竟夾雜著三分慈悲。
孫二娘正手持酒壺,為一桌客人斟酒,不經意間抬眼瞧見漢子,手中的動作不自覺地頓了頓。
那漢子的眼神,竟像極了她那被乞丐亂棍打死卻仍死死攥著銀鐲子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