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到連州的第二日。
侍從來報:
“林小姐被帶去州官陳將軍府上,說是賀壽,沈淮半路離席一直沒有回來。”
“備車,去一趟。”我吩咐。
州縣小地方,最不能惹的有兩種人。
一是官二是將。
陳將軍府門口的獅子都比街角衣衫破爛的乞丐精神。
我到的消息尚未傳開。
門口的小侍將信將疑,說要稟告一聲,一亮劍卻嚇呆在原地了。
我信步往里走,樂聲越來越近。
堂中隔著紗簾,一抹倩影正偏偏起舞。
我一眼就認了出來。
林婉晴會舞,但不輕易在人前跳。
她說最美的一支舞要跳給以后的夫君看。
成婚后我也沒見她跳過完整的舞。
她裹著狐裘敷衍地轉了幾圈,然后在樹下給我斟酒。
“阿淮怕冷,再給他房里多添些炭火吧。”
我攥著杯子的手一緊。
覺得溫熱的酒下喉竟然還變冷了。
而此時,輕佻的目光下她穿著單裙,腳踝銀鈴響得刺耳。
“你是什么……”
侍從的牌子一亮,陳將軍才堆起諂媚的笑:“原來是蕭將軍,早聽聞將軍戰(zhàn)功赫赫,今日一見也是一表人才,光臨敝府……”
我懶得再聽,抬劍劃開紗簾。
隨手撈了大氅往林婉晴身上披。
侍從扯著血淋淋的藍布就往堂中扔。
“近來斬了兩個間諜,聽聞將軍生辰,人頭祭酒權當賀壽了。”
布料一散,眾人臉色煞白,膽子小的當場就嘔吐起來。
林婉晴的手死死攥著。
她自然認得出。
沈淮派出的跟陳將軍私聯(lián)的人。
離開時,林婉晴追到了門口。
她抓著大氅難為情:“蕭凜,謝謝你,你……”
“不必。”
我冷聲打斷:“順手罷了,你要謝就謝沈淮專門挑今日讓你過來獻舞?”
林婉晴本來冷得發(fā)白的臉色更難看了。
我上車,沒再停留。
“將軍,林小姐去李文書那里了。”
“林小姐今日在吉祥樓。”
“沈淮今日一起的,那支竄往邊境的隊伍應該快到了,要動手嗎?”
暗衛(wèi)的一天天稟報讓我的心更平靜。
為了找到沈淮我派人跟蹤了林婉晴。
從陳府出來后,她失魂落魄回了一條小巷深處。
那屋子連院落都沒有,一眼望盡。
傍晚時分,沈淮回去了。
砰地一下跪在了她的腳邊。
暗衛(wèi)回稟時驚訝地頓了下,說:“不好離太近,所以并未聽清他們在說什么。”
我看著密信嘲諷勾唇。
還能說什么呢,無非是花言巧語博取同情罷了。
事實證明我都想對了,林婉晴雖然生氣可還是要為沈淮鋪路。
湊起來的隊伍人數不多,卻算得上好手。
我拿著披風起身往外走。
“按計劃,要活的。”
寒風呼嘯。
隔著房門壓住了瓷碗的碎裂聲。
林婉晴不自覺后退了步,又沖上前攥住沈淮的衣衫。
“這是什么?!”
繡工精巧的明黃,龍頭正昂揚威風。
“婉婉,你聽我說。”沈淮皺著眉頭拉開她的手,想攏好衣服。
林婉晴腦子嗡嗡作響,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她瘋了一樣大力扯開外衫。
終于在龍爪下方看到了熟悉的圖騰,是大戎。
她手一抖,癱倒在地。
“婉婉,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瞞你,其實我是大戎人,只要我這次打掉蕭凜的軍隊,我就有機會接位,到時候我會娶你,幫你報仇。”
“婉婉,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你,我當然愿意像以前那樣當個普通人和你一起吟詩作畫,可如今我沒有勢力,又怎么對抗蕭凜?”
沈淮越說越激動,眼里滿是欲望。
林婉晴沒掙開他,失魂一樣瞪大眼睛。
“你真的……蕭凜說的都是真的?”
“婉婉!”沈淮死死抓著她的肩膀,多了分陰狠:“蕭凜害了你父親,我卻一心為你,你別被他騙了,今晚……就是今晚,一切都結束了,別害怕。”
我一腳踹開了門。
利劍沖著沈淮的喉管而去,被林婉晴撞開。
“蕭凜,他不能死,我……我還有事要問他。”
“問什么?”我看著她沁出血的肩膀冷笑:“當年給你傳信沈淮墜崖的侍從你也見了,林府那個死里逃生的丫鬟你也見了,還沒清醒?”
“不。”
林婉晴嘴唇顫抖,一眨不眨望著沈淮。
“沈淮,當年救我的到底是誰?”
“自……自然是我。”
沈淮這一頓,林婉晴便明白了。
讓人帶沈淮走時,她閉著眼不去聽那哀求。
只是扯住我的衣角眼角緋紅。
“蕭凜,給我個機會,我能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