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濃稠如墨,肆意地潑灑在天地間,唯有騾鈴的脆響在這死寂的雪夜里回蕩。然而,這聲響很快又被呼嘯的北風毫不留情地吞噬。
寒風裹挾著大片的雪花,如鋒利的刀刃般割在臉上,舒玉裹緊身上的棉衣,瑟縮著站在門口,望著楊大江消失的方向,心中滿是擔憂,她默默在心里祈禱著這個便宜爹能平安歸來。
院子里的積雪在黯淡的月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光,幾株枯樹在風中瑟瑟發抖,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元娘輕撫著肚子,眉頭緊鎖,眼神中盡是不安。她下意識地將舒玉摟得更緊,仿佛這樣就能抵御即將到來的未知危險。
回到屋內,昏黃的燈光在寒風的侵襲下搖曳不定,映照著眾人滿是擔憂的面龐。顏氏強打起精神,安慰著眾人:
“大江和大川都是能干的孩子,一定會平安帶回來的。”
可她微微顫抖的雙手,還是泄露了內心的恐懼。劉秀芝也在一旁附和著,只是聲音有些干澀:
“是啊,大哥和大川福大命大,肯定沒事。”
然而,她的目光始終落在丈夫離去的方向,久久未曾移開。
元娘坐在炕上,看著在一旁玩著灰兔的舒玉,心中有些疑慮。
以前的毛毛,總是一刻也閑不住,像個小瘋子似的滿院子跑,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可現在的舒玉,安靜得有些過分,雖然偶爾也會露出天真的笑容,但那笑容里總帶著些勉強。
她害怕是毛毛傷到了腦子或者是嚇到了。
晚飯后,昏黃的燭光在屋內跳躍,將元娘和舒玉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等待的時光實在是難熬,元娘決定像往常一樣,教舒玉識字。
以往毛毛學起來總是很吃力,一個簡單的字要教上十幾遍才能勉強記住。
可今天,當元娘拿起樹枝,在沙盤中寫下“人”“口”“手”時,舒玉幾乎是瞬間就記住了,還能舉一反三地說出一些簡單的詞語。
元娘驚訝地看著女兒,心中涌起一股寒意:“毛毛,今日怎么變得如此聰慧?”
舒玉心中一驚,意識到自己表現得太過了。
原主的記憶中總出現阿娘教認字的畫面,卻不知道毛毛學的不怎么樣,連忙裝作天真地笑道:
“阿娘,毛毛都長大了,當然變聰明啦!”
元娘雖然勉強笑了笑,但心中的害怕卻更深了。
舒玉不敢再說什么,裝作困了挨著元娘躺下。心中確實萬分的沮喪,這幾日幾番嘗試自己并沒有傳說中穿越女主必備的金手指技能,只能每日告誡自己謹言慎行避免被當成異類,不成想竟然多次漏餡兒,長此以往身份暴露不過是時間問題。
舒玉想著想著就睡過去了,元娘也吹了燈獨自等待著楊大江回來。黑暗中不由得想起一樁舊事。幼時她家隔壁的許夫子本是天賦平平之人,屢試不第無奈尋了個學堂里啟蒙的差事。
一日醉酒跌破頭昏迷幾日醒來后竟是才如泉涌,一日寫了數十遍策論 ,皆是治國上策。
看過的人無不認可許夫子有驚世之才,她的父親雖覺得土地改革,女子從軍入仕一類的過于激進,但也認可許夫子的才華。
可不過十來日許夫子竟然瘋癲了,整日高呼什么封建糟粕,共和無產萬歲。許夫子家中整日尋醫問藥,湯藥符水喝了無數卻不見效。最終在一個深夜留下遺言說要回到新中國去自縊而亡。眾人都說許夫子用壽命與精怪們交換了才華。
想到這元娘不寒而栗,她決定等楊大江回來,一定要和他好好商量帶毛毛去縣里看大夫的事情。此時,窗外的風愈發猛烈,吹得窗戶紙“嘩嘩”作響,仿佛在為這場即將到來的風暴奏響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