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下葬那日,夫君站出來說要娶他獨女為平妻。“恩師之托不可負,月娘,若你執意反對,
我只能不顧世俗眼光帶蕓兒遠走高飛了。”婆婆怒斥夫君荒唐,
暗地卻一記眼刀給我:“月娘,這關系到你夫君京中名聲,莫在這要緊關頭糊涂!
”我心里明白道理,頭卻怎么也點不下去。僵持時刻,兒子出來打圓場道:“既如此,
不如讓孩兒來娶蕓姨。”“師祖之托,父親不負;世俗眼光,孩兒來受。
”“這般便可兩全其美了。”……“趙相臨終前將蕓兒托付給了我,滿室同窗皆可作證!
”“我同月娘少年夫妻,自然是情深義重,但恩師之托不可負,若我放任蕓兒不管,
豈不是成了不忠不孝之人了?”趙相棺木前,我夫君陸興念完悼詞,
忽然朗聲宣布他要娶趙蕓為平妻。滿堂賓客初時不解,聽了那套“恩師托孤”說辭后,
便了然地點頭,更甚者鼓起了掌,直夸陸興仗義好男兒。不過其中,
自然少不得一些打量我的看戲眼神,畢竟京城中,
我同陸興“情深義重”的佳話一直廣為流傳。我努力壓抑心中騰起的驚怒,面上擠出笑容,
做出一副“早就得知此事”的豁達姿態。如此才能不丟陸家主母的風范。
——即使一陣絞痛從心底狠狠升起,許久以來那些疑竇,在此刻終于應了驗。他和趙蕓,
根本不是什么所謂的“一起讀書的師兄妹而已”,二人早就彼此有情!
真真下作的一對狗男女!“興兒!說什么糊涂話呢!好好的,誰逼你不忠不孝了?!
”滿堂寂靜中,先罵出聲的竟然是一向同我不和的婆婆。“月娘為人大家都知道,
最是賢惠大氣,怎會不理解你受趙相所托照顧他獨女,放心便是了。”呵,
一頂大帽子又這樣扣到了我頭上。待走到我旁邊時,
婆婆低聲帶刺道:“這事關系我陸家臉面,你莫要糊涂!還有丞相家那些人脈……沈月,
你身份低微,別妨礙你夫君的青云志!”我咬緊牙,喉嚨好似被一只無形大手死死扼住。
心里也知,婆婆說得有理,趙相死了,但趙家的人脈和資源還在,陸興娶了趙蕓,
陸家也能走更遠,甚至我兒子的前程也能更好……但這頭,卻怎么也點不下去!
當初一生一世一夫一妻的承諾,是陸興親口對我許下的!僵持之時,陸興帶著笑容走來,
牽起我的手,溫聲哄道:“月娘,這事是為夫操之過急了,一直忙著趙相的喪儀,
忘了提前知會你。“可你放心,就算名義上是平妻,但在我們府中,蕓兒依然尊你為大,
咱們陸家的一切,我也是要給平哥兒的。”提到兒子,我心中一沉。罷了,這把年紀了,
還求什么夫妻真情?只要平哥兒的前程有了保證便好。正要點頭,
一旁久未吭聲的兒子陸平卻站了起來。 開口便是:“母親,你莫要固執了,
父親說得有理,趙相對他有提攜之恩,臨終囑托決不能辜負。“況且,蕓姨溫柔善良,
這樣的人進了咱們陸家,是幸事一樁啊。”兒子這番話宛如一記重錘敲在我心上,我的骨血,
我的心頭肉,竟然也站在他父親那邊!我深吸一口氣,強作鎮定,心中卻已然失望透頂!
倒是陸興大喜過望,連連夸贊“好孩子”。兒子又道:“可是,
父親當年也確實曾在先帝面前許下一夫一妻的承諾……唉,既如此,
孩兒倒是想了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大廳所有人都疑惑看向陸平。
他自信開口:“不如讓孩兒來娶蕓姨?師祖之托,父親不負;世俗眼光,孩兒來受。
“這般便可兩全其美了。”陸平的話一出,霎時間,整個大廳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傻眼了。
我也不解地看向陸平,他朝我使了個眼色,母子連心,我隱約察覺了他的用意。于是站起來,
笑道:“平哥兒的提議倒是不錯,夫君,我看這法子可行,你覺得呢?”他覺得?
他陸興氣得面頰通紅,伸出手就要打陸平,陸平攥住了他的手腕,冷冷回視道,“爹。
”一瞬間,陸興眼中竟然有了一絲懼色,抽回手,罵道:“不孝子!
”身著素白喪服的女子終于款款走來,拉了拉陸興衣袖:“陸郎,平哥兒怕是跟你說笑呢,
他和月姐姐只是不愿我進府……我明白的。”說著,她眼中竟然落了些淚,
趕緊拿手帕擦拭著,一副楚楚可憐的摸樣。婆婆瞪向我:“都是被他娘教壞了!
”兒子笑了笑,云淡風輕地說:“哪里是孫兒使壞?
當年先帝親眼見證父親母親一夫一妻的姻緣,親口要全天下男子以父親為表率,
如今父親這般,豈不是違背先帝旨意?”“你……”“要不然?蕓姨進府中做妾如何?
這也勉強算一個兩全其美的下策。”我心中好笑,趙蕓一個宰相之女,
怎么甘心給我這個商戶女做妾。但仍是添油加醋道:“夫君放心,就算蕓妹妹明面上是妾,
我也一樣會以平起平坐的姐妹態度待她,婆婆也說了,我的為人,大家都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