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懷安曾是整個京城最風流的大少爺。他吃酒、賭錢、逛花樓,白日策馬游長街,
身上能掛滿了小娘子扔來的手絹香包。直到他遇見了我。他收了輕浮的性子,讀了書,
參了軍,只為用戰功換來一道娶我的圣旨。所有人看呆了眼,
感嘆浪子竟然也有被愛情拴住的一天。相戀三年,成親四年,他依舊寵我入骨。直到那一天,
我看見一個嬌媚可人的女子喚他夫君。他接過她抱著的四歲男孩,雙眼滿是柔情。“明兒,
想爹爹沒?”……“喜歡嗎?”翠玉軒新擺出的簪子,我只多看了一眼,
謝懷安就立刻差人包下。掌柜猶豫道:“謝公子,這簪子鑲的是異域進貢的金絲明珠,
花紋由專門請來的江南大師傅雕刻,這價錢或許……”謝懷安輕笑道:“為搏我家娘子一笑,
千金又何妨。”他看著我的目光還是一如既往的深情。我胸口一陣發悶。掌柜拱手行了個禮,
笑道:“早就聽聞謝公子謝夫人是京城出了名的恩愛夫妻,今日總算是見識了。
”鋪子里一眾女眷都目露艷羨。有人還打趣道:“掌柜的只知謝公子夫妻恩愛,可有聽聞,
我們謝公子乃是京城第一妻奴?”謝懷安聽罷,也不惱,
“我本就是心甘情愿給晏晏當妻奴的?!逼夼N以浺矏圻@么笑話他。
我還記得第一次女裝出現在謝懷安面前的時候。他眼中滿是驚艷,
從此眼里心里便只有一個我。所有人都說我馴服了謝懷安這個浪子。可如果我真的馴服了他。
為何那日,我會看到他與一名女子和小孩同游桃林。那四五歲的小男孩摘下一朵桃花,
別到女子發間,指給謝懷安看。女子嗔道:“夫君,
明兒欺負我……”謝懷安笑道:“頗有為父當年三分風流。”他們一家三口笑作一處。
我渾身冰涼。我問自己,此刻的我是什么,謝懷安這么多年嘴里的忠誠與愛又是什么。夜里,
天氣轉寒,謝懷安親自為我披上披風。因著我身體不好,
這件披風是他親自去挑了上好的兔毛鵝絨,督著裁縫一針一線為我縫制的。
“沈二郎今夜讓我去和他談論軍事,晏晏,你先歇下吧,不用等我了。
”我摸了摸身上的披風,又看著他。謝懷安對我笑了笑,問怎么了?“已經快到宵禁時分了,
是有多天大的事,明日再商議不行嗎……?”“這軍中大事不可拖延,
晚一日便是一日的變數,晏晏,你要體諒我。”“可是,我也有要緊事想告訴你。
”“明日吧,明日好嗎?”他似在溫柔地和我商討著,可他衣袖底下搓著的手,
已經顯示了他的難耐與焦急。我點點頭,在他轉身離開時,我又叫了聲:“等一下。
”“又怎么了?”他看著窗外的雨,已經有些急躁了。“外邊下著雨,你記得把傘帶上。
” 謝懷安一愣,隨即過來親了親我的額頭,寵溺道,“等明日雨停了,
我帶你去郊外放風箏,那時候,你想說什么我都聽著。”他走后,我也去了謝府后門。
提前吩咐的馬車已經在此等候了?!靶〗?,
我看到姑爺他去的好像不是沈家的方向……”丫鬟絮兒說。我面無表情地說:“跟上吧。
”轎子停在京城一處偏僻的小院。我便知道謝懷安今日會來。謝府門口栽了一樹海棠,
而只要樹杈多了上朵艷紅的桃花,便是那女人通知他私會的日子。雨聲掩蓋了我的腳步聲,
我走進了這院中?!胺蚓遍|房中嬌聲不斷,床板晃動。一只纖纖玉手伸出床帳,
又被另一只更有力的大手抓了回去。我只看了一眼,便惡心得別過了頭,
我今日是來尋些證據的。我與謝懷安是圣上賜婚,要想擺脫他,
只能拿出他與這女子私會的證據去公堂敲鼓和離。謝懷安在此地金屋藏嬌,
怕人多嘴雜艷事敗露,是以也沒為這母子倆請一兩個護衛丫鬟,這倒方便了我。進了書房,
我快步走到書桌前,上面擺著幾封信件,寫滿了謝懷安對那個女人的愛意。
“浣花溪上見卿卿,眼波明,黛眉輕?!币凰查g,我整個人頭暈目眩,仿若天地恍惚,
耳邊響起了七年前他的聲音。“被荷裯之晏晏兮,然潢洋而不可帶。
”“賢弟怎么取個女兒家名字?!彼菚r還不知我的女子身份,只是故意調笑我,
我卻聽得滿臉通紅。我閉了閉眼,按捺住胸口的疼痛,正要把信揣進懷里,
門外突然響起一道聲音?!敖憬?,你是誰呀?”轉頭望去,是一個光著腳的小男孩,
生的粉雕玉琢,和謝懷安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你怎么在我家里——”真是百密一疏,我忘了謝懷安這四歲的兒子,已經能走會動了。
激烈的床板聲停了。我下意識先將桌上的信件揣進懷中,還沒來得及回答,又有人推門而入。
看到我,謝懷安面色慌張,手還滑稽地正匆忙系著腰帶?!瓣剃獭摇彼T陂T口,
張著嘴,似乎想要跟我解釋。我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沒什么的,謝懷安。
我已經提前打好了腹稿。沒什么,你這風流性子原來還沒改過來,是我自以為是了,
還以為自己能改變你……我想用力擠出風輕云淡的笑,可一張嘴,眼淚卻先掉了下來。原來,
我還是恨他的。謝懷安慌了,沖過來想要抱我,“晏晏,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