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契約盡頭我和陸朝軒說是在交往，倒不如說是買家和賣家。最近陸朝軒一直心不在焉，
「明天簽契約的時候辛婉兒也會來吧。」我終于意識到奇怪從何而來，
陸朝軒一直想簽下符宗的大單子，尤其是新起之秀辛婉兒，是新一代最強符師之一。
而辛婉兒的符篆一直是我在代理買賣。半年前我們兩個見面把酒言歡，開啟了這段露水姻緣。
現在時過半年，他厭煩也就結束了，輕巧得很。「行啊，我到時直接讓她聯系你。」
言簡意賅，結束交易。說完我直接起身離開，頭都沒回一下，干脆到陸朝軒有些怔神。
2 朱砂暗涌后來的簽契儀式我并沒有去，我的任務已經完成，已經足夠拿到我的分成。
剛好我準備安置新到的一批朱砂。到了后門并沒見到朱砂，「師姐」，
幾個師妹指向倉庫方向，「幾個師弟帶人去了那邊。」我皺皺眉，往倉庫趕去。
「你這朱砂雜質也太多了。」幾個師弟顯然沒注意到我來，咋咋呼呼一直在挑毛病。
其實場面也是有點好笑，為首送朱砂的男人很高大，濃眉大眼十分周正，
幾個師弟像幾個泰迪圍攻一只黑背。混亂中有人伸手推搡，黑背往后一躲，
慌忙拄著旁邊的拐杖。我的心臟猛然一跳，有了猜測。「今天的練習都做完了嗎？」
幾個師弟看見我作鳥獸散。我試了試朱砂，完全合格，幾個師弟捉弄人的心思十分明顯。
這么多朱砂，不知道他一個瘸子怎么搬來的。「之后再送些來吧，價格你可以放心。」
「我知道，辛師姐說你很好，不會坑我的。」又是辛婉兒，為什么都是辛婉兒。
我喊來幾個人把朱砂入庫。不錯，朱砂不錯，人也不錯，我心里升起一個惡劣的念頭。
3 天賦鴻溝我是符宗趙文極座下弟子，負責帶領師弟進行基礎的練習，
同時負責一部分符篆的代理銷售。我一直是二等符師，我對符篆了如指掌，
符篆筆法結構連師傅也稱贊，但是我畫的符效力極低。天賦，真的是我不可逾越的鴻溝。
能夠留在趙文極座下，是因為我不僅承擔了大部分俗務，更是因為我能管住他兒子趙彰。
趙彰年幼喪母，好在比較聽我的話，我一直把握著和趙彰相處的尺度。
松了怕在趙文極這邊失去用途，緊了怕趙文極覺得我有所圖。
但好在趙文極現在對我比較放心，我也能夠繼續留在符宗。
4 白月光與頑石陸朝軒果然開始追求辛婉兒，符篆交接時兩人已經成雙入對。
「天資不如辛婉兒就脾氣軟點。」，陸朝軒靠近我耳邊說道，「這樣才會有男人喜歡你啊。」
他像是一個耐心的老師，然而等來的卻不是服軟。我看著他嗤笑一聲，陸朝軒抿起嘴角，
勉強維持著從容的面具。辛婉兒像一顆寶石，他不握在手里就會被別人覬覦，
而我只是一顆不會放光的頑石。我不想嫉妒辛婉兒，相反她對我十分不錯，
只是周圍的人并沒有放過我。同期出身，先是被師門比較才華，
如今還要在同一個男人那邊充當白月光與蚊子血。所有人都喜歡辛婉兒，
哪怕是送朱砂的瘸子周然，說起辛婉兒語氣里也是掩不住的崇拜與愛慕。我知道不應該遷怒，
但是誰讓他運氣不好。5 瘸子與符師我安排周然在我旁邊矮樓住下，
他爭取到這個送朱砂的機會也是想要摸到符宗的門檻。我給他這個機會，
我也想讓他明白并不是所有人都配成為符師，情竇初開就遇到辛婉兒這種級別，
以后怕是更難。他白天去外門工作維持生計，晚上回來我教他。我教他基礎運氣練氣，
卻不給他啟蒙符篆，任由他自己胡亂摸索。我想讓他知道，一個瘸子憑他也配？
看著他摸索前行的樣子，我心中痛快過后竟然是愧疚和心疼。我心中不禁嘲笑自己，
剛和陸朝軒分開沒多久，一個瘸子也能讓我想入非非了嗎。我一時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第二天我安排周然住在了外門弟子宿舍，是我先打亂了他的生活，
作為補償我愿意引薦他參加外門的學習。6 雨夜心鎖晚上我剛準備休息，門就被敲響了。
門外，周然還穿著他的麻布舊衣，身上披了斗笠，應該是冒雨走過來的，
又在門外猶豫了很久，在地面上留下了許多泥濘的腳印。「師姐，我是想修煉，
但我接近你不是為了給自己鋪路的。」周然把懷里引薦信物遞過來還給我。我抱著懷，
遲遲沒有接過。我領教過周然的固執，我并不驚訝，但是有點生氣。
我不信他不懂這個信物就是要和他兩清，他越是固執我越是生氣。「你覺得我會在乎這個，
會看得上你。」「我沒想……」他聲若蚊蠅，但我還是聽出了他語氣中的不服。
周然雖然腿瘸，但心沒瘸，他能感覺出眼前人教他時的用心和不經意透露出的曖昧。
他感激她做的一切，可他并不想借著她往上爬。是她先給了他溫柔，
如今又一巴掌到他的幻想。我心里很清楚，周然沒有錯，是我的遷怒，
周然只是在我最憤怒的時候表現出了對辛婉兒的崇拜。可是如今我卻有些后悔，
我們兩個都是爛泥中爬上來的人，所以更懂得不被命運偏愛的痛苦，
也更懂從泥沼中爬起來的艱難。我怕我忍不住拉的這一把會讓他忘記世界的殘酷。
但我這何嘗不是給他打開了一扇窗又隨意的關掉。我拉他進了房間，
咔噠的上鎖聲阻斷了外面的雨聲。7 佛光巖斷臨近師門考核，我變得忙了起來，
不僅是師門俗事還要負責給趙彰的符篆造勢。趙文極想要捧趙彰，
所以必須在來年的拍賣大會上露頭，不僅作為趙文極兒子，而且作為符宗新起之秀。
趙文極問我趙彰近況的時候，我只能幫忙扯謊，因為趙彰顯然并不在意師門考核。
「讓他別畫了，成符也是丟人的垃圾。」我剛想勸就聽見門口一聲巨響，
回頭就看見趙彰的手往假山上錘去。我趕緊拉住他，到底是個男人，我根本抵不過他的力氣。
「哼。」趙文極冷哼的一聲，他這一聲簡直助紂為虐，趙彰聽到直接右手錘上假山，
我沒辦法只能使出下下策，用身體擋住假山。說是假山，卻是佛光巖，他這樣捶過去，
符師最重要的右手和他作為符師的一生可能就這樣斷送了。趙彰以前沒少打過架，
可是我肩膀咔嚓一聲骨頭斷裂的聲音讓他哆嗦著嘴唇說不出話，
直到趙文極上手打了他一巴掌。「喊醫師，愣著干嘛。」趙文極叫著嚇呆的趙彰。
趙彰氣都不敢吭一聲，扶著我去了醫館。看著醫師幫我清理固定的時候趙彰才后知后覺，
如果當時他再狠點，如果我當時是用右臂擋的，那真的會因為他賠上符篆生命。
但是趙彰又不高興父親的管教，不高興和他同齡的女人覺得他不成熟，
即使那個女人比他大了五六歲。8 納坤袋戲我沒有逼趙彰，畢竟我只是他的「保姆」，
傳達他父親的期待，但是我這次受傷似乎把他嚇著了，我也樂見其成。
這次受傷應該會讓趙彰聽話一段時間，起碼明年的拍賣大會不成問題。而且在趙文極那邊，
我也算增加了籌碼。我在醫館休養不乏師弟師妹前來看望，
我沒想到的是辛婉兒和陸朝軒也來了。演戲這件事，我可能頗具天賦，
我對陸朝軒既親近又疏離，保持著對待好友男友該有的態度。但他似乎并不這么認為，
上次見面我仍然使用著他送我的納坤袋，讓他錯誤地篤定我放不下他，
認為我果斷地抽身離開是怕耗盡他們本就短暫的情緣。于是他迫不及待地用「看望」
的名義驗證自己的猜想，可是旁邊形影不離照顧著我的趙彰又讓他生氣。「為了讓我吃醋？」
陸朝軒趁辛婉兒和師弟寒暄時悄悄問我。陸朝軒的自信讓我感到荒唐又好笑，
難得看到這番情景我索性順著他的心思默認了，垂下眼睛裝出黯然的神色。看著我「傷心」，
陸朝軒的嘴角要飛到天上去了。可惜了，半年時間，他和眼前女人還是十分合拍的。
不過就算她行事作風讓他滿意他們也沒有更多可能，她太平庸，
一個低等的符師不符合他的標準，也攀不上陸家的門檻。「那寧，如果你沒辦法馬上走出來，
也要把你的感情好好藏好。」陸朝軒說。那可真是謝謝您了。我心中諷刺但面上帶笑，
仿佛感恩戴德。9 醉山居夜很快我就搬回了醉山居養傷，讓趙彰一個大少爺忙前忙后，
我雖然心安理得，但架不住人多嘴雜。外面都在猜測是哪個小妖精拿下了趙少爺。雨夜之后，
我還是舉薦周然去了外院。我并沒有多少耐心一點點教他，而外院再不濟也有系統性課程。
但周然晚上還是會來到醉山居，并不住客房，而是和我住在一起。10 桃花血符臨近除夕，
我被叫到趙文極家里吃飯。趙文極之前也會叫上弟子來家中吃飯，聯絡感情。但是我除外。
上門吃飯的弟子無一不有天資或是地位，我只是他順手的工具，更是他管教兒子牽引繩。
但是這次我因為趙彰受傷的事情贏得了不少的好感，才有了真正進門的機會。
趙彰人并沒有到，不知找了什么機會臨陣脫逃了，但是這場飯局我還是受益匪淺，
認識了幾個已經出師的師兄。我不會放棄任何機會，我還想在這行混下去，
任何人脈我都會把握好。飯后幾個師兄都離開了，我留下幫忙收拾。趙文極把我叫進書房，
給我看趙彰的成符。是防護符，但與傳統的防護符畫法完全不同。走勢行云流水，
最重要的是用的不是朱砂，而是桃花血。桃花血，向來只用在桃花符上。整張符靈氣濃郁，
想來效果不差，趙文極很滿意。看得出來趙彰并不是像他自己所說的那般沒有天賦，
不像我只會描摹，趙彰已經在小小年紀就能夠畫出原創的符。
他最大的阻礙可能是他這要命的脾氣，加之趙文極給他的壓力讓他更加叛逆。但是，
只要是趙彰拿出的符都是我望塵莫及的水平。「你確實給了他很多靈感。」
我不敢接趙文極給我的高帽子，但我又不能否認，又是防護符又是桃花血，
很可能和我上次受傷脫不了干系。我明白趙文極希望我繼續激勵趙彰畫符，
也希望我在明年的拍賣大會把趙彰捧上符宗天才的高位。因為我雖然在符篆上并無天賦，
但我有著不錯的商業頭腦。他看不上我的心機和勢利，但又舍不得這么順手的工具。
我自然明白，我想保持現在的地位，想向上爬，現在我還是需要依仗趙文極。我需要權勢，
需要錢財。沒有天賦，足夠的聚靈丹也能把我推上一級符師。
11 飯桌心事拆掉夾板的時候還是趙彰陪我去的醫館。「請我吃飯。」
聽見我說話趙彰沒好氣的回頭：「憑什么啊？」「你靠著我畫了符，請我吃頓飯怎么了。」
我好笑的看著他。趙彰一陣羞惱，不愿意承認那張符與我有關，
更不愿承認畫符時下意識用的桃花血。趙彰還是請我吃了飯，在他成年之后，
我們再一次在同一張飯桌上。「你有愛慕的女生了嗎？」我問他。
防護符的靈感可能是我給他的，但是桃花血，我不認為趙彰對我有那種心思，
可能是愛慕的女生給他的靈感。「要你管。」趙彰一聽我的話像是炸毛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