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雪鄉醫廬消毒水混著炭火的氣息在診室里蒸騰，
林硯之的白大褂袖口還沾著山茱萸的紅漬。他握著體溫計的手在煤油燈下微微發顫，
玻璃管里的水銀穩穩停在 39.7℃，映著床上張大爺紫黑的唇色。
窗外的雪片子足有銅錢大，砸在結著冰花的玻璃上沙沙作響，
像極了十年前那個后山崩塌的雨夜。“小硯哥，這味藥真的要加朱砂？
” 扎著馬尾的村醫小萍捧著藥碗躊躇，辮梢還沾著出診時帶回的雪粒。
林硯之盯著《青蚨醫經》泛黃的紙頁，指尖撫過 “寒毒入肺，需以心尖血引藥” 的批注，
青銅吊墜突然在胸前發燙 —— 那是從后山古洞枯骨身上取下的，
云雷紋在燈光下泛著微光，像活過來的游魚。他想起父親臨終前的話：“硯之，
青蚨醫脈傳男不傳女，但若遇見戴沉香木手串的姑娘，定要將玉蟬交與她。
”木門 “咣當” 被撞開時，他正將銀針在酒精燈上燒至通紅。
穿藏青色羽絨服的姑娘踉蹌著撞進診室，肩頭的積雪簌簌掉落，
胸前的 “省臺記者” 工作牌在晃動中露出一角，
上的眉眼讓他指尖一抖 —— 是三個月前在鎮衛生院遇見的、腕間戴著沉香木手串的女孩。
那時她來看發燒，他注意到她腕間的疤痕，形狀竟與自己后頸的胎記一模一樣。“林醫生！
” 姑娘的聲音帶著喘息，“國道封了，鎮里的急救車過不來......” 話未說完，
她的目光被墻角的陶罐吸引：半缸血色液體中，三朵從未見過的花瓣正緩緩舒展，
邊緣泛著金箔般的光暈。而林硯之注意到，她蹲下身時，背包拉鏈滑開，
露出半截刻著云雷紋的玉蟬 —— 與他收在抽屜里的那枚 “青” 字玉蟬，
紋路分毫不差。雪光映著姑娘發梢的冰晶，林硯之忽然想起十二歲那年的暴雨夜。
后山突發泥石流，他跟著父親進山救人，在崩塌的古洞口看見渾身是血的小女孩。
她腕間的沉香木手串斷成兩截，懷里緊抱著半塊刻著 “蚨” 字的玉蟬，
而他胸前的 “青” 字吊墜，正是從父親遺留的醫箱里找到的。泥石流涌來的瞬間，
他將女孩護在身下，掌心觸到她頸間的碎玉，兩股暖流在相觸的瞬間匯入眉心，
腦海中浮現出《青蚨醫經》的只言片語：“雙生之蠱，精血同源，共生共死，不離不棄。
”“我叫蘇晚。” 姑娘遞來名片，指尖在他掌心輕輕劃過，“這次想跟拍基層醫療現狀，
尤其是您用古法治療的案例。” 她的攝像機鏡頭掃過藥柜上參差不齊的搪瓷藥盒，
最終定格在他腕間若隱若現的紅痕 —— 那是昨夜為張大爺放血時，因過度用力留下的。
十年了，他的手依然像父親那樣溫暖，只是比記憶中多了層薄繭。深夜的值班室，
煤油燈芯 “噼啪” 炸開火星。林硯之對著顯微鏡皺眉，
培養皿中的病毒在接觸他的血清后，表面的棘突竟開始收縮。蘇晚抱著筆記本蜷在藤椅上，
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突然開口：“你頸間的吊墜，和我這串手鏈，
是不是來自同一個地方？” 她摘下沉香木手串，露出腕間淺褐色的胎記，
形狀竟與吊墜上的云雷紋別無二致。記憶如潮水涌來。十二歲的少年在古洞醒來，
發現父親的醫箱里多了半卷《青蚨醫經》，扉頁用朱砂寫著：“吾兒硯之，若遇戴沉香木者，
當以命相護。此乃青蚨醫脈千年之約，切記切記。” 后來他才知道，那場泥石流后，
父親再也沒回來，而他胸前的吊墜，正是青蚨醫脈的傳承信物。每個滿月之夜，
吊墜都會發出微光，照亮醫經上隱藏的字跡。“十年前，你在古洞救過我。
” 蘇晚的聲音輕得像雪，“我昏迷前最后看見的，就是你胸前的光。” 她翻開筆記本，
里面夾著張泛黃的紙條，正是當年他塞進她掌心的 —— 用鉛筆歪歪扭扭寫著 “別怕，
我會治好你”，落款是小小的 “硯” 字。那時她剛失去父母，
是這個少年用體溫溫暖了她凍僵的手，用草藥敷治她的傷口，
甚至把唯一的巧克力掰給她一半。雪下了三天三夜，村口的救護車帶來了第一個重癥患者。
穿防護服的疾控人員抬下擔架時，林硯之看見患者指尖泛著青紫色，舌苔上隱約浮現云雷紋。
省疾控中心的王主任摘下護目鏡，眼底布滿血絲：“病毒 RNA 每六小時變異一次，
現有藥物完全無效。” 他的目光落在林硯之正在調配的藥罐上，
血色湯汁里漂浮著金箔花瓣，正是從古洞帶回的血菩提。這種只在古洞深處生長的奇花，
十年才開一次，花瓣遇血即活，能順著血脈尋找寒毒。“讓我試試。” 林硯之卷起袖子，
青銅吊墜貼著心口發燙。蘇晚的攝像機對準他的手臂，看見三棱針刺入肘彎時，
流出的血液竟呈暗紫色，滴入陶罐的瞬間，金箔花瓣突然舒展，
在湯汁表面拼出 “蚨” 字紋路。當第一針銀針刺入患者膻中穴時，
蘇晚聽見他低聲呢喃：“別怕，我當年在古洞發過誓，要護你一世平安。” 她不知道，
這句話他在無數個采藥的深夜里默念過，在替村民縫合傷口時想起過，
甚至在夢見古洞崩塌時，都會從冷汗中驚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摸頸間的吊墜。她注意到，
他施針時手腕會不自覺地輕顫，那是三年前為救落水兒童留下的舊傷。
當時他在冰水里泡了兩個小時，撈起孩子后自己高燒三天，卻瞞著所有人繼續出診。
此刻看著他微顫的睫毛，蘇晚突然發現，這個總穿洗舊白大褂的鄉村醫生，在專注時的側臉，
竟與古洞壁畫上的醫者驚人地相似 —— 同樣的眉峰，同樣的唇角弧度，
甚至連耳尖發紅的模樣都如出一轍。2 云雷迷局第五日清晨，后山傳來狼嚎。
林硯之握著祖傳的青銅醫針，
帶著蘇晚鉆進被積雪覆蓋的樹洞 —— 這里正是十年前崩塌的古洞入口。
洞口的積雪在玉蟬靠近時自動融化，露出石門上的云雷紋，每一道紋路都在吸收月光，
仿佛活物般緩緩轉動。蘇晚的指尖剛觸到石門，腕間的玉蟬突然發燙，
與林硯之的吊墜發出共鳴，石門 “轟隆” 一聲開啟，露出深不見底的石階。
洞壁上的壁畫在手電筒光里顯形：身著漢服的醫者手捧玉蟬，
對面的女子腕間纏著同樣的沉香木手串，兩人腳下是盛開的血菩提樹，
花瓣形狀與陶罐里的一模一樣。更震撼的是，壁畫上的醫者竟與林硯之容貌相同，
女子則與蘇晚一般無二，鬢角的紅痣、腕間的胎記，分毫不差。“這是青蚨醫脈的前世今生。
” 林硯之低聲說，指尖撫過石壁上的篆文，“千年前，我的先祖與師母中了雙生蠱，
以血為引，創下青蚨醫術。”密室里，青銅藥鼎中殘留的血漬竟在蠕動，
鼎身刻著密密麻麻的醫案。林硯之在角落發現父親的筆記本，泛黃的紙頁上寫著：“小硯，
當你看到這些時，說明青蚨血脈已覺醒。記住，雙生蠱需同心守護，血菩提需雙人共采，
缺一不可。你母親臨終前讓我轉告你，她腕間的沉香木，是當年師母留下的，
要等你找到命定之人。” 字跡到最后變得潦草，顯然是在臨終前倉促寫下。
蘇晚的指尖撫過石壁上的刻痕，發現其中一段記載著雙生蠱的來歷：上古醫者為救愛人，
以自身精血培育青蚨蟲，從此兩人血脈相連，共生共死。蠱蟲平時沉睡在玉蟬中，
遇寒毒則蘇醒，以病毒為食，同時消耗宿主的生命力。“所以每次你用血清救人，
都會折損壽命？” 蘇晚抓住他的手，發現他掌心的紋路比同齡人深得多，“十年前在古洞，
你父親是不是用自己的血換了你的命？”林硯之點頭，目光落在藥鼎上的血漬：“父親說，
青蚨醫脈單傳，但雙生蠱必須成對出現。當年他在古洞遇見母親，兩人種下雙生蠱，
才有了我。后來母親難產而亡，父親用最后的青蚨血替我續命，
自己卻......” 他沒說下去，只是握住蘇晚的手，感受著她腕間的溫度，
“現在我終于明白，為什么遇見你時，吊墜會發燙 —— 你就是我的雙生蠱宿主，
是青蚨醫脈等了十年的人。”雪光透過洞口照進來，在兩人交疊的影子上鍍了層金邊，
恍惚間，竟與壁畫上的場景完美重合。蘇晚忽然想起，每次靠近他時，
自己的心跳都會莫名加快，原來不是心動，而是雙生蠱在共鳴。她望著他眼中倒映的自己，
鬢角的紅痣在火光中格外鮮艷，突然明白，十年前的相遇不是偶然，而是千年前的宿命輪回。
3 寒毒圍城疫情在雪地里迅速蔓延，衛生室變成了臨時病房。二十張病床擠得滿滿當當，
張嬸在走廊里支起行軍床，替林硯之熬中藥；小萍背著藥箱挨家挨戶排查，鞋底都磨穿了。
林硯之每天只睡三個小時，卻總會在給患者喂藥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