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戈!你必須給我去!這次再放鴿子,我就把你十二歲那年寫的酸詩發到微博上!
"我揉著太陽穴,把手機拿遠半米,慶功宴的香檳后勁讓我腦仁一跳一跳地疼。
畫廊的白墻反射著午后過分明亮的陽光,我瞇起眼睛,
著自己最新系列的作品——《無序之美》——那些看似混亂實則精心設計的線條在墻上伸展。
"媽,我剛辦完展,累得能睡三天三夜。您就忍心把您才華橫溢的兒子往相親火坑里推?
""少來這套。三十歲的人了,戀愛不談一個,天天跟你的畫過日子。這次是陳阿姨介紹的,
IT精英,人品可靠,已經約好了下午三點在梧桐咖啡館。"我嘆了口氣,知道反抗無效。
母親大人一旦發話,堪比二戰坦克,碾壓一切反抗。"行行行,我去。但提前說好,
喝杯咖啡就走,別指望什么后續。"掛掉電話,我看了眼時間——兩點四十。
從畫廊到咖啡館大約十五分鐘路程。我隨手抓起一件深藍色襯衫套上,
對著玻璃窗整理了一下亂糟糟的卷發。鏡中的男人眼神鋒利,下頜線條分明,
左耳上的銀色耳釘閃著冷光——怎么看都不像是會乖乖相親的類型。
梧桐咖啡館是城中有名的文藝地標,我推門而入時,
撲面而來的咖啡香和輕柔的爵士樂稍稍緩解了我的煩躁。掃視一圈,
靠窗位置還沒有人來——很好,至少對方沒到,我可以先調整一下狀態。
就在我走向預定座位時,鄰桌的對話不經意飄進耳朵。"...所以我們還是做朋友比較好。
"一個穿著講究的年輕男人說道,表情略帶歉意。對面坐著的男生背對著我,
我只能看到他挺直的脊背和微微低下的頭。他穿著整潔的淺灰色襯衫,
后頸處露出一小截白皙的皮膚,黑發修剪得干凈利落。"我理解。"他的聲音很輕,
卻異常平穩,"謝謝你坦誠相告,林城。""你總是這么...理智。
"叫林城的男人嘆了口氣,"其實你很好,只是我們不太合適。你太...安靜了。
我需要更多激情,更多驚喜,你懂嗎?""嗯。"背對我的男生點了點頭,"祝你幸福。
"我挑了挑眉,饒有興趣地靠在柱子旁,假裝看手機。這分手場面倒是干凈利落,
不過那男生繃緊的肩膀線條出賣了他。林城起身離開后,那個男生依然坐得筆直,
像一棵不肯彎腰的小白楊。他慢慢端起咖啡杯,手卻微微發抖,
在杯沿碰到嘴唇前又放了回去。
然后他做了一個讓我心頭一緊的動作——迅速用指尖抹了一下眼角,深吸一口氣,
從包里拿出筆記本電腦,開始噼里啪啦地敲鍵盤。好一個倔強的小程序員。
我的手機震動起來,母親發來消息:「對方已經到了,穿灰色襯衫,拿黑色公文包。」
我眨了眨眼,再次看向那個背影——灰色襯衫,桌邊的黑色公文包。不會這么巧吧?
我走到他桌前,清了清嗓子:"請問是唐止嗎?"他猛地抬頭,
露出一張清秀的臉——不是那種驚艷的漂亮,而是一種干凈的、讓人舒服的好看。
他的眼睛還微微發紅,卻已經戴上了一副完美的禮貌面具。"是的。您是...秦戈先生?
"他站起身,聲音有些啞,卻努力保持平穩。近距離看他,我發現他的睫毛異常濃密,
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襯得皮膚更加蒼白。他的嘴唇很薄,此刻正緊緊抿著,
像是在極力控制什么情緒。"是我。"我拉開椅子坐下,忍不住勾起嘴角,
"看來我遲到了幾分鐘,錯過了...一些精彩內容?"唐止的表情瞬間凝固,
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他低下頭,
手指無意識地敲了兩下桌面——我注意到他的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齊,指尖有輕微的繭,
典型的程序員特征。"您...看到了?"他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足夠多了。
"我聳聳肩,"需要我假裝不知道嗎?"他抬起頭,眼睛里的脆弱一閃而過,
隨即被苦笑取代。"不用。反正...這大概是我近期第三次相親被拒了。
您要現在走還來得及,我可以告訴介紹人我們聊過了,不太合適。"我本該順著這個臺階下,
喝完咖啡就溜之大吉。但不知為何,
他強裝鎮定卻眼神閃爍的樣子讓我想起小時候養過的一只流浪貓——明明想要親近,
卻總是保持距離,稍一靠近就渾身緊繃。"誰說我要走了?"我招手叫來服務員,
"既然都來了,不如好好完成這場相親?我請客,你想喝點什么?"唐止明顯愣住了,
他眨了眨那雙小鹿般的眼睛:"您...不介意?""介意什么?"我故意逗他,
"介意你剛被甩?還是介意你偷偷抹眼淚?"他的臉"唰"地紅了,
手指絞在一起:"我...我沒有...""放松點。"我笑了,"我只是覺得,
一個剛分手還能祝福對方的人,至少人品不錯。這年頭,好脾氣比長相稀有多了。
"唐止怔怔地看著我,突然小聲說。"您...您是那個藝術家秦戈嗎?
《無序之美》系列的?"這回輪到我驚訝了:"你知道我的作品?
""上周《城市藝術》雜志有專訪。"他點點頭,隨即像是意識到什么,慌忙補充。
"我只是...隨手翻到的。我對藝術了解不多。"我看著他慌亂的樣子,
突然覺得這場相親變得有趣起來:"那正好,我可以給你補補課。從今天開始,
每周一個藝術家,怎么樣?"唐止瞪大了眼睛:"今天...開始?""怎么,有約會了?
"我挑眉。"不,不是..."他搖頭,表情困惑又可愛,"我只是不明白...為什么?
"為什么?好問題。我自己也不太確定。也許是因為他哭泣時挺直的背脊,
也許是因為他認出我作品時那一閃而過的亮晶晶的眼神,也許只是今天陽光太好,
而我突然不想一個人回家。"因為,"我端起咖啡杯,沖他眨眨眼,"我討厭按常理出牌。
而你,唐止先生,看起來太像一個'常理'的人了。這讓我很好奇。"唐止微微張著嘴,
模樣傻乎乎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臉上,
我能看清他臉頰上細小的絨毛和左眼下方一顆幾乎不可見的小痣。這一刻,
我知道這場意外的相親不會這么快結束了。-"所以,你是做什么的?
除了在咖啡館被人甩之外。"我攪動著杯中的咖啡,故意用輕佻的語氣問道。
唐止的耳尖又紅了,這次連帶著脖子都泛起一層粉色。有趣,太有趣了。
我見過太多人在我面前裝模作樣。要么刻意迎合。要么故作清高。
卻很少有人能像他這樣——明明尷尬得要命,卻還強撐著保持禮貌。"我是做后端的。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聲音比剛才穩定了些,"在一家游戲公司,負責引擎優化。
""程序員啊。"我點點頭,"難怪分手時都這么...邏輯分明。
"唐止的手指在杯沿上輕輕敲打,節奏穩定得像是在敲代碼。"感情本來就不該拖泥帶水。
不合適就分開,對雙方都好。"他說這話時眼神飄向窗外,
陽光在他的鏡片上反射出一小片白光,讓我看不清他的眼睛。
但我注意到他的喉結微微滑動了一下,像是在吞咽什么苦澀的東西。"真是理性的觀點。
"我故意拉長聲調,"不過剛才好像有人偷偷抹眼淚來著?""我沒有。"他立刻反駁,
聲音卻弱了下去,"只是...眼睛進了東西。""嗯,進了'前男友說要分手'這種東西。
"唐止猛地抬頭,眼鏡滑到鼻尖,露出一雙瞪圓的眼睛。我以為他要生氣,
卻見他嘴角突然抽動了一下,然后——天啊,他笑了。一個小小的,幾乎不可察覺的微笑,
但確實是個笑容。"你這個人...怎么這樣。"他搖搖頭,語氣里帶著無奈的責備,
卻奇異地沒有敵意。"我怎樣?"我向前傾身,故意縮短我們之間的距離。
我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沒有任何香水修飾,干凈得像曬過太陽的棉布。
"不按常理出牌。"他小聲說,低頭喝了口咖啡,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
"藝術家都這樣嗎?""只有特別帥的才這樣。"他又笑了,這次更明顯些,
露出一顆小小的虎牙。我的心莫名其妙地跳快了一拍。我們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咖啡續了兩次杯。唐止說話時總是先思考半秒,措辭嚴謹得像在寫代碼。
而我則故意天馬行空,就為了看他微微皺眉又不好意思糾正的樣子。當他談起工作時,
那雙原本躲閃的眼睛會突然亮起來,手指在空中比劃著我看不懂的算法結構,語速快了一倍。
"...所以通過改進渲染管線,我們可以減少30%的GPU負載。
"他說到一半突然停住,不好意思地推了推眼鏡,"抱歉,我太啰嗦了。""不會,繼續。
"我托著下巴看他,"你認真的樣子挺可愛的。"他的臉又紅了,戰術性喝咖啡掩飾尷尬。
我發現自己越來越享受這種逗弄他的感覺,就像發現了一個新玩具的小孩。窗外天色漸暗,
咖啡館的燈光暖了起來。唐止看了眼手表,有些驚訝時間過得這么快。"我該回去了。
"他合上筆記本電腦,"明天還有早會。""我送你。"我不由分說地拿起賬單。"不用了,
我習慣——""打車?地鐵?步行?"我打斷他,"不管哪種,我都順路。
"唐止疑惑地看著我:"你知道我住哪嗎就說順路?""不知道。"我咧嘴一笑,
"但今天不管你說哪里,我都順路。"他張了張嘴,最后只是搖搖頭,
嘴角卻又不自覺地上揚了一點。這個細微的表情變化讓我心頭涌起一股莫名的成就感。
出了咖啡館,晚風帶著初秋的涼意。唐止堅持要AA制,我們為此爭執了好一會兒,
最后各退一步——他讓我付了咖啡錢,但堅持自己打車回家。當我拉開出租車門時,
他突然問:"你真的要送我?""當然。"我挑眉,"怕我知道你家地址后天天去堵門?
""不是..."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報出了一個地址。
我差點吹出口哨——那是我住的小區,高檔公寓,安保嚴格,租金不菲。
看來這位程序員收入不錯。"巧了。"我鉆進出租車,對司機重復了一遍地址,
然后轉向目瞪口呆的唐止,"我住B棟。""這...太巧了。"他小聲說,
眼神里滿是懷疑,好像我在耍什么花招。"命運的安排。"我夸張地攤手,
"看來我們注定要做鄰居了,唐先生。"一路上,唐止大部分時間都在看窗外,
偶爾回答我的問題,但絕不主動開啟話題。我注意到他坐得筆直,雙手放在膝蓋上,
像個上課的小學生。這種刻意的疏遠感反而激起了我的好奇心——他是在防備我,
還是在防備他自己?出租車駛入小區時,唐止明顯松了一口氣。
我們分別在A棟和B棟前下車,他禮貌地向我道別,轉身就要離開。"等等。"我叫住他,
"不留個電話嗎?萬一我想'偶遇'你呢?"他轉過身,路燈在他臉上投下柔和的光暈,
鏡片后的眼睛微微睜大。"你真的...還想見面?""不然呢?"我走近幾步,
"我覺得我們挺合得來的。""我們才認識兩小時。"他實事求是地說。
"但我知道你喜歡喝拿鐵不加糖,工作時有咬筆帽的習慣,
生氣時右眉毛會比左眉毛高一點點。"我每說一點就向前一步,直到我們之間只剩半臂距離,
"這些足夠我決定想再見到你了。"唐止的呼吸明顯急促起來,但他沒有后退。夜色中,
我能看清他每一根睫毛的弧度,和左眼下方那顆幾乎不可見的小痣。他猶豫了幾秒,
最終掏出手機,我們交換了號碼。"晚安,唐止。"我故意用低沉的聲音說,"做個好夢。
""晚安,秦...戈。"他念我名字時有些生澀,像是第一次嘗試某種陌生語言。
看著他走進A棟大堂,直到身影完全消失,我才轉身走向B棟。口袋里手機突然震動,
我掏出來一看,是一條短信:「我是唐止。這是我的號碼。謝謝今天的咖啡。」
簡單、直接、毫無修飾,典型的唐止風格。我忍不住笑了,把號碼存進通訊錄,
在名字后面加了個貓的emoji——他讓我想起那種警惕性極高卻又忍不住好奇的小野貓。
回到家,我踢掉鞋子,一頭栽進沙發。公寓里到處都是半完成的畫作和隨手丟的藝術雜志,
母親總說我的住處像被龍卷風襲擊過。我拿起茶幾上那本《城市藝術》,
翻到有自己專訪的那一頁——唐止說他是"隨手翻到"的,但那一期已經是一個月前的了。
誰會留著一個月前的雜志還"隨手"翻看?這個小發現讓我心情莫名愉悅。我拿起手機,
猶豫了幾秒,還是發了條消息:「到家了。順便,下周三有空嗎?我們公司需要個技術顧問,
想請教你些問題。」幾乎是立刻,手機顯示"對方正在輸入"。然后又停下,
過了約莫一分鐘,回復來了:「下周三晚上七點后可以。是什么項目?」我咧嘴笑了,
手指飛快敲打屏幕:「秘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晚安,小程序員。」這次等了足足三分鐘,
才收到一個簡單的:「晚安。」我能想象他盯著手機屏幕,皺眉思考該回復什么的樣子。
這個畫面讓我笑著入睡,夢里全是咖啡香和一雙躲閃的眼睛。周三轉眼就到。
我提前半小時到達約定的餐廳——一家日式居酒屋,隱蔽但味道極佳。
唐止準時在七點整推門而入,精準得像被編程好的機器人。他今天穿了件深藍色襯衫,
襯得皮膚更加白皙,頭發似乎剛剪過,露出干凈的額頭。"這里。"我舉手示意。他走過來,
動作有些僵硬,像是不知道該不該微笑。"你好。"他生硬地問候,然后小心翼翼地坐下,
雙手放在膝蓋上。"放松點。"我給他倒了杯清酒,"又不是面試。
""你說有技術問題要咨詢?"他直奔主題,眼鏡后的眼睛透著認真。
我忍不住想逗他:"這么著急談工作?至少先吃點東西。"唐止抿了抿嘴,
顯然不習慣這種沒有議程的會面。但他還是順從地點了點頭,拿起菜單研究起來。
我注意到他看菜單時微微皺眉的樣子,像是在閱讀某種復雜的技術文檔。
我們點了刺身拼盤和幾樣烤串。唐止吃東西時很專注,小口小口地,像只謹慎的貓。
兩杯清酒下肚,他的坐姿稍微放松了些,臉頰也泛起淡淡的粉色。"所以,"他放下筷子,
"到底是什么項目?"我聳聳肩:"其實沒什么項目。""什么?"他愣住了。
"就是想請你吃頓飯。"我坦然承認,"上次相親太倉促了。"唐止的表情精彩極了。
先是困惑,然后是不知所措,最后變成一種無奈的妥協。"你...怎么能這樣?
"他小聲抗議,卻沒什么底氣。"怎樣?"我學著他的語氣。"隨隨便便就...約人出來。
""我約得很認真啊。"我反駁,"還特意選了這家店,聽說這里的海膽很棒。
"唐止盯著我看了幾秒,突然嘆了口氣:"你經常這樣嗎?隨便約人出來吃飯?""不經常。
"我誠實地回答,"只對有趣的人這樣。""我哪里有趣了?"他困惑地問,
那表情像是真心實意地不理解。我思考了一下:"你像一本合起來的書,封面很普通,
但讓人忍不住想翻開看看里面寫了什么。"唐止眨了眨眼,似乎被這個比喻驚到了。
他低頭喝了口酒,再抬頭時,眼神比剛才柔軟了些。"你知道嗎,"他輕聲說,
"我前男友說我是一本說明書,枯燥但實用。""那他一定沒認真讀過你。
"我不假思索地說。唐止的眼睛微微睜大,然后——天啊,他又笑了,
這次是一個真正的、完整的笑容。眼睛彎成月牙,那顆小虎牙完全露了出來。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其實,"他猶豫了一下,"我們公司最近確實需要藝術顧問。
在開發一款新游戲,美術風格一直定不下來。""哦?"我挑眉,"這是在邀請我嗎?
""只是...職業建議。"他急忙解釋,"你不是正好做這個嗎?""是啊,收費很貴的。
"我故意逗他。唐止的表情立刻嚴肅起來:"當然會按市場價付——""開玩笑的。
"我打斷他,"對你免費。""那不行。"他固執地搖頭,"公司有預算,不能占你便宜。
"這種固執的誠實讓我又想笑又心疼。"行吧,"我妥協道,"那你請我吃飯當報酬。
一周一次,直到項目結束。"唐止思考了片刻,點點頭:"成交。"然后他伸出手,
像是要簽合同似的。我握住他的手,掌心溫暖干燥,手指修長但有些粗糙,
大概是長期敲鍵盤留下的繭。我故意多握了幾秒,直到他不好意思地抽回手。晚餐后,
我堅持送他回家,盡管我們只隔了兩棟樓。夜風微涼,唐止走路的姿勢很挺拔,步距均勻,
像是用尺子量過。我們聊了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主要是關于他正在開發的游戲和我最近的藝術項目。走到A棟大堂時,他突然停下。
"謝謝你今天的晚餐。"他正式地說,像個做完報告的學生。"不客氣。"我微笑,
"周五下午有空嗎?可以去你們公司看看那個項目。""周五...可以。"他點點頭,
"我發地址給你。""晚安,唐止。"我故意靠近一步,"做個好夢。"他微微后退,
但沒躲開我的目光。"晚安,秦戈。"這次他念我名字順口多了。我目送他走進電梯,
直到金屬門完全閉合。轉身走向B棟時,我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唐止發來的公司地址和時間,后面還跟了一句:「可能會加班,如果遲到請見諒。」
典型的唐止式消息,精確到分鐘,還帶應急預案。我回復:「沒問題。
期待見到你工作的樣子。」發完這條,我猶豫了一下,又加了個貓的emoji。
對方正在輸入的狀態顯示了一會兒,最終只回了個簡單的「好的。」
周五我比約定時間提前十分鐘到達唐止的公司——一家位于科技園的中型游戲公司。
前臺告訴我唐工程師正在會議室開會,可以稍等。我坐在休息區的沙發上,
隨手翻看公司的宣傳冊。"秦戈?"我抬頭,看見唐止站在不遠處,
身邊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濃眉大眼,表情警惕。唐止今天穿了件淺灰色毛衣,
襯得他更加單薄,黑發有些亂,像是剛用手扒拉過。"嗨。"我站起身,"會開完了?
""嗯。"他點點頭,然后示意身旁的男人,"這是我室友周毅,也是我們公司的技術總監。
周毅,這是秦戈,我提到的藝術顧問。"周毅上下打量我,眼神說不上友好。"久仰大名。
"他語氣平淡,"沒想到唐止相親相到個名人。""周毅!"唐止低聲警告,耳尖又紅了。
我倒是無所謂,大方地伸出手:"幸會。唐止經常提起你。"這是句謊話,
唐止幾乎沒提過私事,但我想看看周毅的反應。果然,他表情松動了一些,握了握我的手,
但眼神依然警惕。"我帶秦戈去看看項目。"唐止快速說,像是要趕緊逃離這個尷尬的場面。
周毅點點頭,但在唐止轉身時,我清楚地聽到他低聲說:"小心點,藝術家最會玩弄感情。
"唐止假裝沒聽見,但我注意到他的背脊僵直了一瞬。我瞇起眼睛,
突然對這位保護過度的室友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為什么對唐止這么保護?
他們真的只是室友嗎?跟著唐止穿過辦公區時,我注意到幾個員工好奇的目光。
唐止走路很快,像是要甩掉什么,直到進入一間小會議室才停下。"抱歉。"他關上門,
聲音很低,"周毅他...有點保護過度。""因為你剛分手?"我靠在桌邊,故意問道。
唐止搖搖頭:"他一直這樣。我們大學就認識,他...幫過我很多。"說到這里,
他明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轉而打開電腦,"這是我們的項目原型,
美術風格一直定不下來..."接下來的兩小時是純粹的工作討論。令我驚訝的是,
唐止在專業領域極為自信,講解技術細節時條理分明,眼神專注,完全不見平時的閃躲。
我提出幾個藝術風格建議,他能立刻從技術角度分析可行性,
甚至提出幾個我沒想到的創意點。"你其實很有藝術眼光。"我由衷贊嘆,"考慮過轉行嗎?
"唐止搖搖頭,嘴角卻因為夸獎微微上揚:"我喜歡編程。藝術...對我來說太難懂了。
""怎么會?你今天提的幾個建議都很棒。""那只是邏輯分析。"他輕聲說,
"真正的藝術是需要...感受的。我不太擅長那個。"他說這話時眼神飄向遠處,
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憶。我突然很想問他前男友是不是也說過類似的話,但忍住了。
轉而打開手機相冊,給他看我在世界各地拍的街頭藝術照片。唐止湊近來看,
身上有淡淡的洗衣粉香氣,發絲在陽光下呈現出溫暖的棕色。"這張...很有感覺。
"他指著一張柏林的涂鴉照片,聲音里帶著少見的熱情。"你去過柏林嗎?"我問。
他搖搖頭:"沒怎么旅行過。工作太忙。""下次我帶你去。"我脫口而出,
"柏林的地下藝術棒極了。"唐止驚訝地看著我,像是在判斷我是否認真。我迎上他的目光,
故意眨眨眼。他立刻別過臉,但嘴角的弧度出賣了他。"我該回去了。"最后他說,
"還有個bug要修。""我送你回家。""不用,我可能要加班到很晚。""那我等你。
"唐止睜大眼睛:"為什么?""因為我想。"我簡單地說,"反正明天周末,我沒安排。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反對,但最終只是小聲說了句"隨你便",然后回到電腦前工作。
我在會議室沙發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用手機處理郵件,
時不時偷瞄唐止工作的側臉——他專注時眉頭微皺,嘴唇輕輕抿著,手指在鍵盤上飛舞,
偶爾推一下滑落的眼鏡。晚上十一點,唐止終于合上電腦,疲憊地揉了揉眼睛。"結束了。
"他宣布。我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餓了嗎?我知道附近有家宵夜攤不錯。
"唐止猶豫了一下,點點頭。我們并肩走出公司大樓,夜風帶著初秋的清爽。
他突然說:"你不用這樣,你知道的。""怎樣?""假裝...對我這么好。
"他聲音很輕,但字字清晰。"我知道藝術家都喜歡新鮮感,等了解我之后,
你會發現我真的很...普通。"我停下腳步,轉身面對他。路燈下,他的眼睛像兩潭深水,
平靜下藏著我看不懂的情緒。"唐止,"我認真地說,"我三十歲了,
早過了追求'新鮮感'的年紀。我喜歡和你相處,就這么簡單。
至于你普通不普通——讓我自己判斷,好嗎?"他盯著我看了幾秒,然后微微點頭,
嘴角勾起一個幾不可見的弧度。這個小小的笑容,比任何藝術品都讓我心動。宵夜攤上,
我們點了燒烤和啤酒。唐止酒量很淺,半杯下去就開始臉紅,話也比平時多了些。
他告訴我他來自南方一個小城,是家里唯一學計算機的,父母至今不明白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他喜歡收集機械鍵盤,家里有十二把不同的型號。他養了一只叫"括號"的貓,
因為撿到它時它正蜷縮成一個括號形狀。"括號?"我忍不住笑出聲,"這名字太程序員了。
""它很乖的。"唐止辯解,像是為貓辯護,"不吵不鬧,自己玩自己的。""像你一樣?
"我挑眉。他愣了一下,然后低頭喝了口酒:"可能吧。"送他到家門口時,
已經接近凌晨一點。唐止站在門前,猶豫了一下:"謝謝你今天...所有的事。
""不客氣。"我微笑,"周六有什么安排?""在家修bug。"他老實回答。"周日呢?
""可能...繼續修bug?"我忍不住笑出聲:"你該學學什么叫工作生活平衡。
周日我帶你去個地方。""什么地方?""秘密。"我神秘地說,"穿舒服點的鞋子。
上午十點,A棟大堂見。"唐止皺起眉,像是在思考要不要拒絕,
但最終只是嘆了口氣:"你真的很...固執。""這叫有主見。"我糾正他,"晚安,
唐止。記得鎖門。"他點點頭,轉身開門。就在門要關上的瞬間,我聽到他小聲說:"晚安,
秦戈。"那聲音輕得像羽毛拂過心頭,讓我一路哼著歌回到B棟。躺在床上,我拿起手機,
發現唐止發來一條消息:「括號的照片。「圖片」」照片上是一只灰白相間的貓咪,
蜷在鍵盤上睡覺,確實像個括號。我保存圖片,回復:「可愛。像主人一樣。」
對方正在輸入的狀態顯示了好一會兒,最終只回了個「晚安」。我笑著關掉燈,黑暗中,
唐止害羞的笑容和那只叫括號的貓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這個周末,
我決定帶他去我的秘密基地——郊外的一個私人藝術工坊。那里有我最真實的創作,
從未對外人開放過。不知為何,我想讓唐止成為第一個看到那個真實的我的人。
-周日早晨九點五十分,我站在A棟大堂,手指不耐煩地敲打著前臺的桌面。
保安老張見怪不怪地瞥了我一眼,繼續看他的報紙。我第三次檢查手機——沒有新消息,
唐止應該沒打算放我鴿子。電梯"叮"的一聲打開,唐止走了出來,我吹了聲口哨。
他今天穿了件淺藍色襯衫和深色牛仔褲,頭發看起來剛洗過,蓬松地搭在額前。
比工作時隨意許多。看到我,他下意識推了推眼鏡——我注意到他今天戴的是隱形眼鏡。
"早。"他小聲說,眼神飄忽,"我們要去哪?""秘密。"我咧嘴一笑,故意靠近一步,
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氣,"你用了香水?""只是...沐浴露。"他后退半步,
耳尖微紅,"所以到底是什么地方?需要準備什么嗎?""準備好你的好奇心和胃口。
"我轉身推開大門,"我開車去。"唐止跟在我身后,步伐輕快了些:"你有車?""怎么,
不像嗎?""不是..."他猶豫了一下,
"只是覺得藝術家都更喜歡...步行或者騎自行車之類的。"我大笑出聲:"刻板印象,
唐先生。我不僅開車,還開得相當不錯。"我的車是輛深藍色路虎,停在B棟的專用車位。
唐止看到車時挑了挑眉,顯然有些意外。"藝術家這么賺錢?"他小聲嘀咕,
卻被我聽得一清二楚。"不是所有藝術家都住閣樓吃泡面。"我為他拉開車門,
"尤其是得過幾個國際大獎的那種。"唐止鉆進副駕駛,好奇地打量著內飾。
我注意到他系安全帶的動作一絲不茍,拉出來,咔嗒扣上,再調整松緊,
像在執行某種標準化程序。"地址?"他再次問道,語氣里帶著輕微的固執。我發動車子,
神秘地眨眨眼:"北郊的藝術工坊,我的秘密基地。"車子駛出小區,
融入周日早晨稀疏的車流。唐止起初坐得筆直,雙手放在膝蓋上。但隨著路程推進,
他漸漸放松下來,甚至敢搖下車窗,讓風吹亂他的頭發。"你經常帶人去那里嗎?
"他突然問,眼睛看著窗外飛逝的景色。"從來沒有。"我實話實說,"你是第一個。
"唐止轉過頭,驚訝地看著我,似乎在判斷這句話的真實性。我保持專注開車的姿態,
但余光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在我側臉停留了好幾秒。"為什么是我?"他最終問道,聲音很輕。
我思考了一下:"因為你不會假裝驚嘆或者刻意討好。我想聽聽真實的意見。
"唐止沉默了一會兒,然后簡單地說:"我會誠實的。""這正是我想要的。"我微笑,
知道這個回答會讓他滿意。車子駛離主路,拐進一條兩旁種滿梧桐的小道。
秋日的陽光透過樹葉間隙灑下來,在擋風玻璃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唐止搖下車窗,
深深吸了一口氣。"喜歡這里?"我問。"嗯。"他點頭,眼睛亮亮的,"安靜。
"工坊是一棟改造過的舊廠房,紅磚外墻爬滿了常春藤,周圍是大片的草地和幾棵老橡樹。
我把車停在門前的碎石空地上,唐止迫不及待地解開安全帶,
像個春游的小學生一樣鉆出車子。"這地方...很棒。"他環顧四周,
聲音里帶著真誠的贊嘆。"等看到里面再說。"我掏出鑰匙,領他走向側門。
工坊內部空間開闊,挑高近六米,自然光從北面的落地窗和天窗傾瀉而下。
左側是我的繪畫區,幾幅半成品靠在墻邊。右側是雕塑區,
各種金屬和木料整齊地堆放在架子上。中央是一組舒適的沙發和一個小廚房。唐止站在門口,
眼睛瞪得圓圓的,像是闖入了什么神秘洞穴。他小心翼翼地邁出第一步,仿佛怕踩壞地板。
"隨便看。"我走向廚房,"要喝點什么?咖啡、茶,或者果汁?""咖啡...謝謝。
"他的回答有些心不在焉,注意力已經被墻上的作品吸引。我煮咖啡的時候,
唐止慢慢在工坊里走動。時而停下湊近看某個細節,時而退后幾步瞇起眼睛。
他對待藝術品的態度就像對待一段復雜的代碼——認真、專注,帶著解析的意圖。"給。
"我遞給他一杯黑咖啡,沒加糖和奶——我記得他在咖啡館的習慣。"謝謝。"他接過杯子,
眼睛卻還盯著墻上的一幅抽象畫。"這個...很有趣。線條看起來雜亂,
但有種隱藏的規律。"我挑了挑眉——他說中了這幅畫的核心概念。"繼續。
""像是...情緒和邏輯的交戰。"他抿了口咖啡,眉頭微皺,"這部分很感性,
那部分又很克制。你在畫的時候很矛盾嗎?"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沒有人——包括那些所謂的藝術評論家——曾如此準確地讀懂我的作品。"那天在咖啡館,
"我輕聲說,"你前男友說你太'安靜',缺乏'激情'和'驚喜'。
"唐止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瞬,但他沒有移開目光:"嗯。""他是個白癡。"我直言不諱,
"能同時看到感性和理性的人不多,你兩者都有,只是表達方式不同。"唐止轉過頭,
驚訝地看著我,像是從未聽過這樣的評價。陽光透過天窗灑在他的側臉,
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輪廓。他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細小的陰影,嘴唇因為咖啡的熱度而微微泛紅。
"謝謝。"他最終說道,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我們花了整個上午在工坊里。
我給他看我的各種作品,從早期的寫實油畫到最近的混合媒介實驗。
唐止的評論總是簡短但切中要害,有時甚至能指出我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創作意圖。作為回報,
他給我演示了他正在開發的游戲原型,解釋那些復雜的算法如何創造出一個虛擬世界。
"這本身就是藝術。"我由衷贊嘆,"代碼之美。
"唐止的眼睛亮了起來:"你真的這么認為?""當然。藝術不只是顏料和畫布,
而是創造和表達。你的代碼創造了世界,和我的畫沒什么不同。"他低頭笑了,
那顆小虎牙若隱若現:"我前...林城總說編程是死板的,沒有靈魂。
""所以我才說他是白癡。"我翻了個白眼,然后靈機一動,"嘿,想試試真正的繪畫嗎?
"唐止立刻搖頭:"我不擅長這個。""沒試過怎么知道?"我拉著他走向畫架,
鋪開一張新紙,"來,隨便畫點什么。""我...真的不會。""閉上眼睛,
"我站到他身后,雙手扶著他的肩膀,"想象一個畫面,任何畫面,
然后睜開眼睛把它畫出來。"唐止猶豫了一下,還是順從地閉上眼睛。
我能感覺到他的肩膀在我的手掌下繃緊又放松。他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陰影,
呼吸平穩而輕淺。"好了嗎?"他小聲問。"嗯。"他睜開眼睛,拿起鉛筆,
遲疑地在紙上畫下第一筆。我退后幾步,給他空間,但目光無法從他專注的側臉上移開。
陽光在他的發絲間跳躍,為他鍍上一層金邊,他的嘴唇微微抿著,眉頭輕皺,
像是面對一個復雜的編程難題。十五分鐘后。唐止放下筆,
有些尷尬地推開畫紙:"我說過我不擅長這個。
"我走過去看——紙上是一幅精細的城市街景,線條干凈利落。透視精準得像是用尺子量的,
每個窗戶、每塊磚都一絲不茍。"這太棒了!"我由衷贊嘆,"你有驚人的觀察力和控制力。
""但不夠...藝術,對吧?"他自嘲地笑了笑,"太精確了,沒有感情。
"我搖搖頭:"誰說精確就不能有感情?這是你的風格,
干凈、準確、一絲不茍——就像你本人。藝術沒有標準答案,唐止。"他眨眨眼,
似乎從未考慮過這種可能性。我拿起筆,在他的畫上添加了幾筆——不是修改,而是補充,
幾道隨意的線條,讓原本精確的畫面多了些動感和生氣。"看,"我指著畫,
"你的精確和我的隨意可以共存,甚至互相增強。這才是藝術的本質——多樣性。
"唐止盯著畫看了很久。然后抬頭看我,眼神里有種新的東西——也許是理解,也許是感激。
我說不清,但那眼神讓我的胸口微微發熱。中午,我們在工坊外的大橡樹下野餐。
我從冰箱里拿出提前準備好的三明治和沙拉,
唐止則貢獻了他背包里的水果和礦泉水——典型的唐止式準備,周到又實用。
"你經常來這里嗎?"他咬著三明治問道。"每周至少兩次。這是我的避風港,
沒有畫廊的壓力,沒有 deadlines,純粹為了創作而創作。""很幸福。
"他輕聲說,眼神飄向遠處的山丘,"有這樣一個完全屬于自己的空間。""你隨時可以來。
"我不假思索地說,"鑰匙可以給你一把。"唐止差點被水嗆到:"什么?不行,
這太...私人了。""所以呢?"我聳肩,"朋友之間不都這樣嗎?
""我們...是朋友嗎?"他問得小心翼翼,像是確認一個重要的概念。"不然呢?
"我反問,"你覺得我們是什么關系?"唐止的耳根又紅了:"我只是...不確定。
畢竟我們認識的方式很...特別。""相親未遂轉朋友,不是很正常嗎?
"我故意輕松地說,"除非你不想和我做朋友?""不,我想。"他回答得太快,
然后為自己的急切感到尷尬,"我是說...你很有趣,和你相處很...舒服。""舒服。
"我重復這個詞,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這是我收到過最好的評價之一。"下午,
我帶唐止去了工坊后面的小湖。秋日的陽光在水面上灑下碎金,我們脫了鞋襪,
赤腳踩在湖邊的細沙上。唐止起初有些拘謹,但很快就被清澈的湖水吸引,
像個孩子一樣彎腰尋找漂亮的鵝卵石。"看這個。"他遞給我一塊扁平的黑色石頭,
表面有白色的環狀花紋,"像不像代碼里的括號?""給你的貓當禮物?"我笑著接過石頭,
指尖不經意擦過他的掌心,觸感溫暖而略微粗糙。唐止點點頭,繼續低頭尋找。
陽光在他的發間跳躍,為他鍍上一層金邊。
我突然很想畫下這個畫面——不再是那個拘謹的程序員,而是一個放松的、快樂的年輕人。
回程時,唐止在車上睡著了。陽光透過車窗灑在他的側臉上,睫毛在眼下投下細小的陰影,
嘴唇微微張著,呼吸均勻。我調低了音樂音量,故意放慢車速,想讓這一刻延長一些。
紅燈時,我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熟睡的唐止看起來比醒時年輕許多,毫無防備,
嘴角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我想起他談論代碼時閃亮的眼睛,畫素描時專注的眉頭,
湖邊撿石頭時孩子氣的笑容——這些碎片拼湊出一個遠比他自己認為的更有趣、更豐富的人。
車子駛入小區時,唐止突然驚醒,迷茫地眨眨眼:"我睡著了?""嗯,大概二十分鐘。
"我停好車,"看來我今天把你累壞了。""不,我很開心。"他揉揉眼睛,
聲音還帶著睡意,"謝謝你帶我去那里。""隨時歡迎。"我微笑,
"下次可以看看我的雕塑作品。"唐止點點頭,解開安全帶,卻遲遲沒有下車。
他低頭思考了一會兒,然后抬頭看我:"下周三晚上...我們公司有個小型展示會,
你要來看看嗎?我負責的部分會有演示。""當然。"我立刻答應,"需要我穿正裝嗎?
""不用。"他微笑,"就...做你自己就好。"這句話莫名讓我心頭一暖。我們道別時,
唐止猶豫了一下,然后伸出手,像完成某種正式儀式一樣和我握了握。他的手溫暖干燥,
握力堅定,典型的唐止風格——連告別都要一絲不茍。周三晚上,我如約來到唐止的公司。
展示會在一個開放式大廳舉行,幾十個穿著休閑的程序員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
空氣中彌漫著披薩和咖啡的味道。
我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演示臺旁的唐止——他穿著那件熟悉的淺灰色襯衫,正在調試設備。
"嘿。"我走過去打招呼。唐止抬頭,眼鏡后的眼睛閃過一絲驚喜:"你來了。
""答應過的。"我環顧四周,"人不少啊。""季度技術分享,各部門都要展示最新成果。
"他解釋道,聲音比平時高了一點,顯然有些緊張,"我負責游戲引擎優化的部分,
十分鐘演示。""緊張?"我湊近小聲問。他誠實地點頭:"有點。公開演講不是我的強項。
""想象他們都是南瓜。"我一本正經地建議。"什么?""或者穿著內衣。
隨便哪種心理技巧,選你覺得不惡心的。"唐止噗嗤一聲笑了,
緊張的神色緩和了些:"我會...試試南瓜法。"演示開始后,我站在后排觀察。
輪到唐止時,他起初聲音有些緊繃。但隨著講解深入,特別是進入技術細節后,
他變得自信起來,甚至偶爾插入幾句幽默的評論,引得臺下笑聲陣陣。
我著迷地看著他侃侃而談的樣子——專業、熱情、游刃有余,與私下害羞的模樣判若兩人。
演示結束后,幾個同事圍住唐止提問。我保持距離,給他足夠的空間享受這個成功時刻。
這時,一個高大的身影走到我旁邊——周毅,唐止的室友兼保護者。"沒想到你真來了。
"他語氣平淡,手里拿著一杯啤酒。"答應過的事我會做到。"我直視他的眼睛,
"唐止講得很棒。"周毅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他對那個引擎付出了很多。
連續三周每天只睡四小時。"這信息讓我皺眉:"這太不健康了。""程序員都這樣。
"周毅聳肩,"尤其是唐止,做事太拼,從不知道適可而止。
"我看向遠處被同事圍繞的唐止,胸口泛起一陣莫名的心疼。這時,
周毅突然壓低聲音:"我不知道你對唐止有什么企圖,但小心點。他看起來堅強,
其實...""其實什么?"我追問。周毅搖搖頭:"不關我的事。只是提醒你,別傷害他。
"說完,他轉身離開,留下我一人思索這句警告背后的含義。展示會結束后,
我找到正在收拾設備的唐止。"講得太棒了。"我真誠地稱贊,
"尤其是那個動態加載優化部分,連我都聽懂了。"唐止的耳尖又紅了:"謝謝。
其實...沒那么復雜。""謙虛是美德,但過度謙虛就是虛偽了,唐先生。"我調侃道,
"作為獎勵,我請你吃宵夜?""我還要...回辦公室拿點東西。"他猶豫道。"我等你。
""可能會很晚...""我說了,我等你。"唐止看著我,最終點點頭:"好吧。
大概...半小時?""不急。"我微笑,"我去大堂等你。"兩小時后,
我站在空蕩蕩的公司大堂,第一百次看手表——凌晨十二點四十。
保安已經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好幾次。最后,我決定上樓看看唐止到底在忙什么。
辦公區一片漆黑,只有最角落的一個隔間還亮著燈。我輕手輕腳地走過去,
看到唐止全神貫注地盯著電腦屏幕,手指在鍵盤上飛舞,旁邊放著一碗已經涼透的泡面。
"加班加到忘記時間了?"我靠在隔斷上出聲。唐止嚇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秦戈!
你...還在?""我說了會等。"我皺眉看著那碗泡面,"這就是你的晚餐?
""嗯...方便。"他合上電腦,有些歉疚,"抱歉,我完全忘了時間。
""問題解決了嗎?""暫時修好了。"他揉了揉發紅的眼睛,
"明天上線前還要再測試一遍。"我拿起他的公文包,不容拒絕地說:"走吧,
你該吃點真正的食物了。"凌晨一點的小吃街依然熱鬧。我選了家營業到天亮的粥鋪,
點了海鮮粥和幾樣小菜。唐止坐在我對面,看起來疲憊但放松,眼鏡摘下來放在一邊,
露出那雙因為長時間盯著屏幕而微微發紅的眼睛。"你經常這樣加班?"我問,
給他盛了碗熱騰騰的粥。"嗯...項目緊的時候。"他小口喝著粥,像只餓壞的小動物,
"上線前特別忙。""對身體不好。""沒辦法。"他聳聳肩,"這是我的工作。
"我搖搖頭,但沒有繼續說教。我們安靜地吃了一會兒,
唐止突然問:"你明天...有安排嗎?""下午要去畫廊簽幾份合同。"我回答,
"怎么了?""沒什么,只是...如果你有空,可以來看看我們游戲上線。中午十二點。
"他說得有些猶豫,像是怕被拒絕。"我會去的。"我毫不猶豫地答應,
"需要我帶什么慶祝用品嗎?""不用。"他微笑,"能看到你就...很好。
"這句話讓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唐止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急忙低頭喝粥,
但我已經看到他紅透的耳根。粥鋪老板推薦了自家釀的米酒,我點了一壺。唐止起初推辭,
但在我的慫恿下還是嘗了一小杯。酒精下肚,他的臉頰很快泛起紅暈,話也比平時多了些。
"你知道嗎,"他輕聲說,眼神有些迷離,"林城...我前男友,他從來沒來看過我工作。
他說技術演示太枯燥了,看不懂也不想裝懂。"我皺眉:"他不該這樣。""其實他說得對。
"唐止苦笑,"是挺枯燥的。不像你的藝術展,那么...光彩奪目。""唐止,
"我放下酒杯,直視他的眼睛,"不要拿蘋果和橙子比較。你的工作很了不起,
創造虛擬世界難道不神奇嗎?他不懂欣賞是他的損失。"唐止怔怔地看著我,眼圈突然紅了。
他迅速低頭,假裝被酒嗆到,但我已經看到了那一閃而過的脆弱。"謝謝。"他最終說道,
聲音有些哽咽,"很少有人這么說。"我們離開粥鋪時,唐止已經明顯步履不穩。
我扶著他的胳膊,他出奇地沒有抗拒,甚至微微靠向我尋求支撐。夜風微涼,
吹散了些許酒氣,但唐止的臉依然紅撲撲的,眼睛因為酒精而亮得驚人。"秦戈,
"他突然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我,"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我被他直白的問題問住了,
思考了幾秒才回答:"因為我喜歡你。和你在一起很...舒服。""舒服。
"他重復這個詞,像在品味它的含義,"我也喜歡和你在一起。你不覺得我...無聊。
""誰說你無聊?"我皺眉,"林城?"唐止點點頭,
眼神飄向遠處:"他說我像臺精密的機器,按部就班,沒有驚喜。"他頓了頓,
"也許他是對的。我確實不擅長...浪漫或者激情之類的東西。"我心頭涌起一股無名火,
不是對唐止,而是對那個傷害他的混蛋。"聽好了,"我扳過他的肩膀,
強迫他看著我的眼睛,"你不是機器,也不是說明書。
你是一個有思想、有才華、有溫度的人。如果有人看不到這點,那是他們的愚蠢,
不是你的問題。"唐止的眼睛瞪大了,嘴唇微微顫抖。下一秒,出乎我意料的是,
他突然向前一步,把額頭靠在我的肩膀上。這個小小的、依賴的姿勢讓我的心跳加速。
"謝謝。"他輕聲說,呼吸拂過我的頸側,"就...這樣一會兒。"我僵了一秒,
然后小心翼翼地環住他的肩膀,生怕驚跑這只終于肯靠近的小動物。
我們就這樣站在凌晨兩點的街頭。路燈在我們頭頂灑下溫暖的光,
唐止的重量輕輕靠在我身上,帶著酒氣和淡淡的柑橘香氣。這一刻,
我意識到一個危險的事實:我開始在乎這個人,遠超過我應該在乎的程度。
-手機震動的聲音把我從淺眠中拽出來。我瞇著眼看向屏幕——早上七點十五分,
唐止的短信:「今天游戲上線,記得你說會來看。中午12點,公司3樓演示廳。」
我揉了揉眼睛,把手機舉到面前又看了一遍。這是唐止第一次主動約我,
雖然措辭依然像個工作備忘錄,但足以讓我嘴角上揚。我飛快回復:「記得。
帶香檳去可以嗎?」三分鐘后,回復來了:「公司規定不準酒精飲料。果汁就行。」
我笑出聲,能想象他認真查閱員工手冊的樣子。「遵命,唐工。」我故意這么回復,
然后補充:「需要我穿正裝捧場嗎?」這次回復來得很快:「不用。別鬧。」
最后兩個字讓我的笑容擴大。我翻身下床,拉開窗簾。陽光傾瀉而入,
今天是個好天氣——適合慶祝,適合新的開始。中午十一點四十五分,
我拎著一大袋鮮榨橙汁和精致糕點出現在唐止公司大堂。前臺小姐已經認識我,
微笑著指了電梯方向。上到三樓,演示廳外已經聚集了二十多人,大多是穿著休閑的程序員,
三三兩兩聊著天。我掃視一圈,沒看到唐止。"找唐工程師?"一個戴眼鏡的女生注意到我,
"他在控制室做最后調試。"我道了謝,朝她指的方向走去。控制室的門虛掩著,
我輕輕推開,看到唐止背對著門,彎腰檢查一堆設備。他今天穿了件深藍色 polo 衫,
襯得脖頸更加白皙,頭發似乎剛用手扒拉過,亂糟糟地支棱著。"果汁快遞到了。
"我出聲宣布。唐止猛地轉身,眼鏡后的眼睛瞪得圓圓的:"秦戈!你怎么進來了?
""來送補給。"我舉起袋子,"緊張嗎?"他推了推眼鏡,喉結滾動了一下:"有點。
這次更新很重要。"我放下袋子,不由分說地抓住他的肩膀:"聽著,
你比這里任何人都了解那個引擎,你連續三周每天只睡四小時就為了今天。
沒有什么可擔心的。"唐止眨了眨眼,嘴角微微上揚:"你說話好像體育電影里的教練。
""有效果嗎?""嗯。"他點點頭,肩膀放松了些,"謝謝你來。""答應過的。
"我微笑,"結束后帶你去吃大餐?""可能要...處理一些上線后的問題。
""那就等處理完。"我不容拒絕地說,"我等你。"唐止的眼睛亮了起來,
像是被點亮的星星。他張嘴想說什么,卻被廣播打斷:"各部門注意,
五分鐘后開始上線演示。""去吧,冠軍。"我拍拍他的背,"我去觀眾席給你加油。
"演示進行得非常順利。唐止負責的部分流暢得令人驚嘆,畫面渲染速度快了將近40%,
贏得了陣陣掌聲。我坐在后排,看著臺上侃侃而談的唐止——自信、專業、充滿魅力,
與私下害羞的模樣判若兩人。當演示結束,全場響起熱烈掌聲時,
唐止的目光越過人群找到我,露出一個小小的、只給我的微笑。慶功宴上,
唐止被同事團團圍住,接受祝賀。我保持距離,不想打擾他的高光時刻,
只是偶爾與他隔空交換一個眼神。食物消耗得差不多時,
一個意外插曲發生了——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走到唐止面前,大聲稱贊他的工作。
"唐工程師,你的優化太出色了!"那人拍著唐止的背,"難怪林城一直說你是個天才。
"聽到這個名字,唐止的身體明顯僵硬了。我瞇起眼睛,走近幾步。"謝謝,王總。
"唐止的聲音變得公式化,"林城...最近好嗎?""好得很!剛升任技術副總。
"王總笑著說,"他今天本來要來的,臨時有事。還特意讓我代他問好呢。"唐止點點頭,
表情平靜,但我注意到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大腿,節奏又快又亂。王總終于離開后,
我悄悄走到唐止身邊。"需要新鮮空氣嗎?"我小聲問。他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嗯。
"我們溜到公司天臺。初秋的風帶著絲絲涼意,但陽光依然溫暖。唐止靠在欄桿上,
深深吸了一口氣。"那個林城...就是你前男友?"我直接問道。唐止點點頭,
眼神飄向遠處:"他在這行很有名。我們分手后,他跳槽去了競爭對手那里。
""他剛才是在...炫耀?""也許吧。"唐止苦笑,"他一直這樣,
喜歡證明自己過得更好。"我胸口涌起一股無名火:"那個王總也是,
特意跑來告訴你他升職了?幼稚。""商業圈子很小。"唐止聳聳肩,"這種事難免。
"我盯著他的側臉,突然問:"你還喜歡他嗎?"唐止猛地轉頭,
眼鏡片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什么?不!當然不。
""那為什么聽到他的名字就...""只是..."他打斷我,聲音低了下去,
"只是不想被提醒自己有多...無趣。""無趣?"我皺眉,"又是林城說的?
"唐止輕聲回答,"他說我像臺精密的機器,可靠但...沒有驚喜。
"我胸口那團火燒得更旺了:"所以今天特意讓人來告訴你他升職了?真是個混蛋。
"唐止驚訝地看著我,似乎沒想到我會這么直白地罵人。然后,出乎我意料的是,
他笑了——一個真正的、放松的笑容。"你罵人的樣子...很有感染力。"他說。
"我有許多感染力更強的樣子。"我挑眉,"想看看嗎?"唐止的耳尖又紅了,
但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移開目光:"比如?""比如..."我向前一步,
縮短我們之間的距離,"我獲獎時的演講,我跳舞時的英姿,我——""跳舞?"他打斷我,
眼睛亮了起來,"你會跳舞?""當然。
現代舞、街舞、一點探戈...藝術家都是多才多藝的,唐先生。"唐止搖搖頭,
笑容擴大:"我無法想象...你跳舞的樣子。""那改天給你表演。"我承諾道,
"作為交換,你要給我看你寫的代碼。""代碼有什么好看的?
""就像畫作對非專業人士一樣。"我聳聳肩,"但如果你在乎一個人,
就會想了解他的世界,不是嗎?"唐止怔住了,陽光在他的睫毛上跳躍,投下細小的陰影。
他張嘴想說什么,卻被突然打開的天臺門打斷——是周毅。"原來你們在這。"他走過來,
眼神在我和唐止之間來回掃視,"唐止,技術部在找你,服務器出了點小問題。
"唐止立刻恢復了專業狀態:"我馬上去。"他轉向我,"抱歉,我得...""去吧。
"我微笑,"記得我們的約定?""嗯。"他點點頭,跟著周毅離開,
但在門口又回頭看了我一眼,那個眼神讓我站在原地回味了好一會兒。
我在天臺又待了十分鐘,享受著陽光和微風。手機震動起來,是唐止的消息:「可能要很久。
你不用等了。」我回復:「我說了會等。不急。」三個小時后,公司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我坐在大堂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翻著雜志。電梯"叮"的一聲打開,唐止和周毅走了出來,
兩人正在討論技術問題。看到我,唐止明顯愣了一下。"你還在這?"他快步走過來,
聲音里帶著難以置信。"說了會等。"我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問題解決了?""嗯。
"他點點頭,然后轉向周毅,"你先回去吧,我...和秦戈去吃個飯。"周毅挑了挑眉,
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幾秒,最終只是點點頭:"別太晚。
"這句話聽起來像是對我們兩個人說的。我選了家離公司不遠的意大利餐廳。
唐止看起來疲憊但放松,在柔和的燈光下,他的輪廓顯得格外柔和。
我們分享了一瓶無酒精的氣泡酒,聊著今天的演示和藝術,話題輕松而跳躍。"對了,
"我突然想起什么,"下周我在798有個小型展覽,有興趣來看看嗎?
"唐止的叉子停在半空:"你的作品展?""嗯,新系列,叫《邊界之間》。
探索理性和感性的交界。"他放下叉子,認真地問:"為什么邀請我?
""因為..."我思考了一下,"我覺得你會理解它。你的思維方式——既有邏輯的精確,
又有理解抽象的能力。而且..."我頓了頓,"我想讓你看到我的世界,
就像你讓我看到你的一樣。"唐止的眼睛在燭光下閃閃發亮,像是盛滿了星星。
他緩緩點頭:"我很樂意去。""周六下午三點。"我微笑,"我可以來接你。""不用,
我查好路線自己去。"他習慣性地拒絕,然后又補充,"但...謝謝你的邀請。
"周六那天,北京下起了小雨。我早早到達畫廊,做最后的準備工作。
《邊界之間》是我花了近半年時間完成的系列,
探索秩序與混亂、理性與感性之間的模糊地帶——某種程度上,
這靈感來源于認識唐止后對程序員的重新認識。兩點五十分,我站在畫廊門口,
看著雨中匆匆的行人。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闖入視線——唐止撐著一把黑色長柄傘,
穿著淺灰色西裝(他竟然穿了西裝!),正小心翼翼地避開地上的水洼。看到我,
他微微舉起手示意,嘴角上揚。我的心跳突然加速。
這個畫面——雨中向我走來的唐止——美得像幅畫。我下意識地摸出手機,偷偷拍下這一幕。
"嗨。"他走到屋檐下,收起傘,頭發因為濕氣而微微卷曲,"我沒遲到吧?""正好。
"我微笑,忍不住伸手拂去他肩上的一滴雨水,"沒想到你會穿西裝。
"唐止不自在地扯了扯領帶:"我想...正式一點。不合適嗎?""非常合適。
"我真誠地說,"很帥。"他的耳尖立刻紅了,
戰術性咳嗽了一聲:"所以...展覽在哪里?"我領他進入畫廊。空間不大,
但布置得恰到好處,十幾幅作品錯落有致地掛在白墻上,幾件雕塑放置在中央區域。
因為是預展,觀眾不多,三三兩兩地在展廳中走動。
唐止立刻被入口處的主打作品吸引了——一幅大型混合媒介作品,
將精確的幾何圖形與狂野的筆觸結合在一起,中間用計算機代碼組成的河流分隔又連接兩者。
"這..."他湊近看那代碼部分,"是真實的代碼?""嗯,一段優化算法的偽代碼。
"我點頭,"我研究了很多編程資料,想找到最能代表理性美的部分。"唐止轉向我,
眼睛亮得驚人:"你...為了這個去學編程?""基礎中的基礎。"我聳肩,
"足夠讓我理解它的美,但不足以真正寫出來。"他搖搖頭,像是無法理解什么,
然后轉身繼續看展。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唐止以我見過最認真的態度對待每一件作品。
時而湊近看細節,時而退后幾步瞇起眼睛,偶爾還小聲自言自語。我刻意保持距離,
讓他有足夠的空間體驗,但從余光關注著他的每一個反應。"怎么樣?
"當他看完最后一件作品時,我走上前問道。唐止思考了一會兒,
然后說:"像是...兩個世界的對話。有時爭吵,有時和諧,但永遠無法完全分開。
"他頓了頓,"就像人的大腦,左腦和右腦,我們以為它們分管不同功能,
但其實需要彼此才能完整。"我屏住呼吸——這正是我想表達的,甚至用詞都如此相似。
"唐止,"我輕聲說,"你剛剛給出了最準確的解讀。""真的?"他眨了眨眼,
"我只是...說出我的感受。""那就是藝術的本質。"我微笑,"沒有標準答案,
只有真實反應。"我們站在畫廊中央,周圍的人群漸漸散去。雨聲隔著玻璃墻傳來,
營造出一種與世隔絕的寧靜。唐止看著我,眼神中有種新的東西——也許是理解,
也許是親近。我說不清,但那讓我胸口發緊。"我有個問題。"他突然說,
"為什么叫《邊界之間》?為什么不直接叫《邊界》?""因為重點不在邊界本身,
"我解釋,"而在邊界兩側的交流和模糊地帶。那個'之間'才是魅力所在。
"唐止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就像...人和人之間的關系?永遠無法完全重合,
但正是那些差異和交融的部分最有價值。""正是如此。"我驚訝于他的洞察力,
"你確定你不是學藝術的?"他笑了,那顆小虎牙露了出來:"純理工男,我保證。
"雨越下越大,我們決定等雨小些再離開。畫廊經理拿來兩杯咖啡,我們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看著窗外被雨水模糊的世界。"秦戈,"唐止突然問,"你最喜歡自己的哪件作品?
"我思考了一下:"技術上來說,入口處那幅最復雜。
但情感上..."我指向角落的一幅中型畫作,"那幅最有意義。"唐止起身走過去看。
那幅畫比較抽象,藍灰色調,中央有一道精細的金線,像是黑暗中的一縷陽光。"它叫什么?
"他問。"《晨光》。"我走到他身邊,"畫的是某個特別的人工作到凌晨,
窗外第一縷陽光照進來的瞬間。"唐止猛地轉頭看我:"是...我?""嗯。
"我坦然承認,"那天在你公司等你加班,看到陽光照在你的側臉上,美得讓我想畫下來。
"唐止的嘴唇微微顫抖,眼睛因為情緒波動而閃閃發亮。我們站在那里,誰都沒有說話,
雨聲填補著沉默。預展結束時間到了,雨卻絲毫沒有減小的意思。我和唐止站在畫廊門口,
看著如注的雨水砸在地上,濺起無數水花。"看來一時半會停不了。"我嘆氣,
"我叫車送你回去?""不用,我等等..."唐止話音未落,一陣狂風夾著雨水撲面而來,
把我們倆都淋了個半濕。"該死。"我脫下西裝外套舉過頭頂,"來吧,至少擋一下。
"唐止猶豫了一下,最終鉆到我的外套下。我們緊貼著,在臨時"雨傘"下快步走向路邊。
他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襯衫傳來,發絲上的雨水滴落到我的脖子上,冰涼又帶著奇異的觸感。
這個距離,我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氣,混合著雨水的清新。"車來了。
"我攔下一輛出租車,拉開后門讓唐止先上。在鉆進車前,我把外套塞給他:"披著,
別著涼。""但你會濕...""藝術家不怕雨。"我夸張地眨眨眼,"浪漫的代價。
"車開到唐止的公寓樓下,雨依然下個不停。我堅持付了車費,準備冒雨跑回自己那棟樓,
卻被唐止拉住。"你的外套。"他遞還給我,已經濕了一大片,"我...洗干凈還你。
""不用麻煩...""我會還你。"他堅持,眼神固執得可愛。我忍不住笑了:"好吧。
那我改天來取?""嗯。"他點點頭,突然補充,"或者...你可以上來喝杯茶?現在。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這是唐止第一次主動邀請我去他家。
"當然不介意。"我盡量平靜地回答。唐止的公寓整潔得近乎苛刻,
每件物品都有其固定位置,連茶幾上的遙控器都擺放得與邊緣平行。
唯一的"混亂"是一只灰白相間的貓咪——括號——它正蜷在沙發一角,
懶洋洋地打量著我這個陌生人。"茶還是咖啡?"唐止問道,
接過我的濕外套掛在門邊的衣架上。"茶就好。"我在沙發上坐下,括號立刻警惕地盯著我,
但沒有逃走。唐止在廚房忙碌,我趁機環顧四周。
客廳墻上掛著幾幅標準印刷品——梵高的《星月夜》,莫奈的《睡蓮》,
都是安全不出錯的選擇。書架上整齊排列著技術書籍和幾本小說,沒有一本藝術類。
整個空間透露出一種謹慎的克制,就像唐止本人。"給。"唐止端著兩杯茶回來,
在我旁邊坐下,中間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括號立刻跳到他膝上,
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蜷起來。"它很黏你。"我注意到貓咪放松的姿態。"嗯,我們相依為命。
"唐止輕輕撫摸括號的背,嘴角帶著溫柔的弧度。
這個畫面——雨聲、熱茶、撫摸貓咪的唐止——讓我胸口泛起一陣奇異的溫暖。
我們聊著藝術展,聊著括號的來歷(是唐止三年前在公司樓下撿的流浪貓),
聊著各自的工作。茶喝到一半,唐止突然問:"你經常畫...認識的人嗎?""不經常。
"我實話實說,"除非他們特別打動我。""哦。"他低頭喝茶,睫毛在臉上投下陰影,
"那...我很榮幸。""唐止,"我放下茶杯,"你知道自己很有魅力,對吧?
"他明顯被這個問題驚到了,茶杯差點脫手:"什么?不,
我是說...我就是一個普通程序員。
""一個能理解抽象藝術、寫出優化算法、在雨中穿著西裝來參加展覽的'普通程序員'?
"我挑眉,"你的'普通'標準太高了。"唐止的耳尖又紅了,他低頭撫摸括號,
避開我的目光:"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而我就是畫打動我的東西。"我輕聲說,
"包括某個加班到天亮的程序員。"括號突然從我腿上跳過,打破了這一刻的張力。
唐止趁機站起身:"要...再喝點茶嗎?""不用了,我該走了。"我看了眼窗外,
雨已經小了很多,"明天還要去畫廊。"唐止送我到門口,
猶豫了一下說:"謝謝你...今天的展覽。我很喜歡。""不客氣。"我微笑,
"改天可以來工坊看看創作過程。""好。"他點點頭,然后突然補充,
"你的外套...我洗好怎么給你?""我可以來取。"我故意逗他,
"或者你可以送來給我?"唐止咬了咬下唇:"我...可以送去。""那就明天?
"我乘勝追擊,"晚上七點,來我家吃飯?我做飯。"他睜大眼睛:"你會做飯?""當然。
"我夸張地捂胸口,"又被刻板印象傷害了,藝術家就不能會做飯嗎?
""不是...我只是..."唐止結結巴巴的樣子可愛極了。"開玩笑的。
"我笑著打斷他,"所以,明天七點?B棟2801,別忘了我的外套。""嗯。
"他點點頭,嘴角微微上揚,"明天見。"回家的路上,我發現自己一直在微笑。
雨水打濕了我的襯衫,但我幾乎沒注意到。口袋里的手機震動起來,
是唐止的消息:「忘了說,括號好像喜歡你。它通常對陌生人很警惕。」
我笑著回復:「動物都喜歡我。你呢?」對方正在輸入的狀態顯示了好一會兒,
最終只回了個括號的表情:「()」我盯著這個符號看了幾秒,
突然明白了——這是唐止式的含蓄表達,就像他本人一樣,看似簡單,實則意味深長。
我把手機貼在心口,感覺有什么東西在那里悄然生根。回到家,我打開手機相冊,
翻看今天偷拍的唐止——雨中撐傘走來的身影,專注看展的側臉,喝茶時微微低頭的弧度。
不知不覺中,我的相冊里已經存了幾十張這樣的瞬間。
每一張都捕捉到唐止不為人知的一面:認真、好奇、脆弱、堅強。我選中那張雨中的照片,
設置為手機壁紙。畫面上,唐止正從雨中向我走來,模糊的背景襯托出他清晰的身影,
像是混沌世界中唯一的真實。這一刻,我意識到一個危險的事實:我可能,只是可能,
已經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了這個矛盾而迷人的程序員。-周三下午,
我站在唐止公司樓下的咖啡廳,手指不耐煩地敲打著柜臺。已經比約定時間晚了十五分鐘,
唐止還沒出現。這很不尋常——過去一個月我們的每周咖啡約會,他從未遲到過,
通常還會提前五分鐘到達。手機震動起來,是唐止的短信:「抱歉,臨時有個緊急會議。
可能要半小時。」我回復:「不急。在老位置等你。」又過了四十分鐘,
唐止終于出現在咖啡廳門口。他看起來糟糕透了——臉色蒼白,眼下掛著濃重的黑眼圈,
嘴唇因為干燥而微微起皮。看到我,他勉強擠出一個微笑,腳步虛浮地走過來。"抱歉,
服務器突然崩潰,我們不得不..."他的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摩擦。"唐止,"我打斷他,
伸手觸碰他的額頭,立刻被那滾燙的溫度驚到,"你在發燒。"他搖搖頭,
像是要甩開我的手掌:"只是有點累。沒事。""至少39度。"我皺眉,"你該回家休息。
""不能走。"他咳嗽了兩聲,"系統還沒完全穩定...""見鬼的系統!"我壓低聲音,
"你需要臥床休息,不是調試代碼。"唐止固執地抿著嘴——這個表情我已經很熟悉了,
每當他決定堅持某事時就會這樣。"再給我兩小時,把最關鍵的部分修好,然后我就回家。
""不行。"我站起身,不容拒絕地抓起他的公文包,"現在就走。""秦戈!
"他試圖搶回包,但發燒讓他的動作遲緩無力,
"這是我的工作...""要么你自己跟我走,要么我扛你出去。"我瞇起眼睛,"二選一。
"周圍的顧客已經開始好奇地看向我們。唐止環顧四周,
臉因為尷尬而泛紅——或者說更紅了。最終,他屈服于我的威脅和公眾場合的可能難堪,
小聲嘟囔:"至少讓我回辦公室拿點東西..."五分鐘后,
我在唐止的工位旁等他收拾文件,同時給周毅發了條消息:「唐止高燒,我送他回家。
系統問題你能處理嗎?」回復來得很快:「早就讓他回去休息了。固執得像頭驢。照顧好他。
」我收起手機,看著唐止艱難地把文件塞進包里,手指因為發燒而微微發抖。"好了嗎?
"我問。"嗯。"他點點頭,然后突然抓住桌沿,閉上眼睛,像是要對抗一陣眩暈。
我二話不說,一只手抓起他的包,另一只手環住他的腰:"靠著我。"唐止想抗議,
但身體顯然比意志誠實,他不由自主地靠向我尋求支撐。我們就這樣慢慢走出辦公室,
引來不少同事驚訝的目光——平時獨來獨往的唐工程師,
此刻正被一個耳釘閃亮的藝術家半摟著離開。出租車上,唐止靠在窗邊,眼睛半閉,
呼吸粗重。我忍不住伸手撥開他額前汗濕的頭發,他微微睜眼,給了我一個虛弱的微笑。
"多久了?"我問。"什么?""發燒。"他思考了一下,
像是回憶一個復雜的問題:"昨天...半夜開始的吧。""而你今天還來上班?
"我聲音不自覺地提高,司機從后視鏡看了我們一眼。
"有重要更新..."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幾乎變成呢喃。我嘆了口氣,
掏出手機取消了下午的所有安排。唐止的公寓比我的近,十分鐘后,我們站在他家門前。
他在口袋里摸索鑰匙,手指卻不聽使喚,鑰匙串"咣當"一聲掉在地上。"我來。
"我撿起鑰匙,打開門。括號從沙發上跳下來,好奇地圍著我們轉圈。
唐止跌跌撞撞地走向沙發,像艘失去動力的船。我趕緊扶住他:"臥室在哪?
""沒事...沙發就好...""臥室,唐止。"我堅持道。他最終指向一扇半開的門。
我扶他進去,眼前的臥室和客廳一樣整潔到近乎苛刻——床單平整得沒有一絲褶皺,
書桌上的文具排列成精確的直角,連床頭的水杯都放在一個特制的杯墊正中央。"躺下。
"我命令道,幫他脫下外套和鞋子。唐止幾乎沒有反抗的力氣,一沾枕頭就閉上眼睛,
長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陰影。我在浴室找到醫藥箱,翻出體溫計和退燒藥。回到臥室時,
唐止已經半睡半醒,但還是配合地含住體溫計。三十九度二——比我估計的還高。"吃藥。
"我扶他起來,把藥片和水杯遞到他嘴邊。他乖乖吞下藥片,
然后虛弱地問:"你怎么...還不走?""走?"我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