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懸崖
一陣刺痛感從左手的指尖上傳來。
她倒抽一口涼氣,從昏迷中醒轉。
她躺在沙發(fā)上。
房間光線很暗,有彩色的球形射燈懸掛在她頭頂上方,不停轉動著,發(fā)出刺眼的光,晃得她有點難受。
這是一間KTV的包房。
她覺得頭暈胸悶,四肢沉重不太能使得上力,掙扎著試圖從沙發(fā)上坐起來,但還是失敗了。
她只能繼續(xù)躺著。
這時,突然有人拿著話筒大喊了一聲:“喂,你想聽我唱歌嗎?”
她被嚇了一跳,循聲一看,一個金發(fā)碧眼的外籍女孩就蹲在茶幾旁邊,正拿著話筒笑盈盈地望著她。
沒有拿話筒的那只手拿了一根針。
女孩的笑容燦爛卻又透著點邪氣,眼睛里帶著毫不掩飾的敵意?!坝粜难?,景檐怎么還不來呀?!”
那一刻,她看見女孩背后墻上的時鐘顯示:20點01分。
片刻,女孩像只青蛙一樣跳了一下,跳到心雅的旁邊蹲著:“我說了八點,就不是八點零一分,也不是八點零兩分,是八點整,他遲到了。他遲到一分鐘,我就用這根針,扎你一下,遲到兩分鐘,就扎兩下。”
女孩拿著針在心雅的眼前晃來晃去:“嗯,第二針、扎哪里呢?臉嗎?臉扎花了,他會心疼的吧?”
心雅的嘴里艱澀地擠出一句話:“艾麗塔,你瘋了嗎?!”
名叫艾麗塔的中俄混血女孩當即笑得十分乖巧:“我才沒瘋呢,是你們瘋了。你瘋了才敢跟我搶景檐,景檐瘋了才會喜歡你。你到底哪里比我好?”她說著,把針尖停在了心雅的眉骨上。
“嗯,不如就這里吧?”
“你知道這里受傷有多痛嗎?那次我為了保護景檐,就是撞傷的這里,你看,現(xiàn)在還有個疤呢!”
“心雅姐姐,你最好希望我不要手抖呀,萬一我要是扎錯了,把你這雙漂亮的眼睛給弄瞎了,我可不負責噢!”
艾麗塔說個不停,聲音輕飄飄的,有點無力。她一直面帶微笑,笑容是十八歲少女特有的甜美乖巧。
可她越是這樣笑,心雅就越覺得毛骨悚然。
因為艾麗塔是個瘋子。
這句話是景檐說的。
一直以來,景檐連個正眼都沒給過這個叫艾麗塔的女孩,他只知道她是景樂集團某位高層的女兒。景樂是景家的產業(yè),作為景家的小少爺,景檐和艾麗塔只有幾面之緣。對于一貫高傲的他說,艾麗塔和路人沒有兩樣。
但艾麗塔卻不是這樣想的。
艾麗塔對景檐一見鐘情,之后就陷入了瘋狂的迷戀,不但在衣食住行上刻意模仿他,甚至還偷過他用過的東西,比如湯匙、領結或者遮陽傘,當作一種收藏。
有一段時間,艾麗塔每天都跟蹤景檐,不僅從早跟到晚,而且還要在他的住所樓下蹲守著,固定到半夜十二點才離開。
跟蹤一段時間下來,艾麗塔便知道了心雅的存在。
對景檐來說,心雅是他人生里的最初,也是他最虔誠渴慕的最終。任憑弱水三千,他只想取她一瓢。
在他的眼里,這個世界上的女孩只需要分成兩種,那就是郁心雅和其她女孩。
景檐對心雅的愛有多深,艾麗塔對心雅的恨就有多深。
兩個月前,艾麗塔便開始不斷地騷擾心雅,想威脅她遠離景檐,但這并不管用。
上個星期,妒火中燒的艾麗塔把自己打扮得幾乎和心雅一模一樣,走到景檐面前,親口向他表白了愛意,而且還把自己跟蹤他的時候偷拍的幾百張照片做成畫冊,當作表白的禮物送給了他。
艾麗塔的種種行為激怒了景檐,景檐不但當面拒絕了她,還說了一堆狠話。對于除了郁心雅以外的其她女孩,他是不需要有憐香惜玉之心的。
艾麗塔回家以后大哭了一場,躲在房間里兩天不肯出門。她又想著景檐說再也不想見到她,叫她離自己和心雅遠一點,她突然也發(fā)了狠。我艾麗塔豈是別人說見就見,說不見就不見的?!
于是,她假借景檐之名把心雅騙到了KTV,還在飲料里下了藥,心雅喝了以后,便昏昏沉沉,喪失了行動的能力。然后她又再用心雅當人質,逼景檐來和她見面。時間就定在夜晚的八點,而直到八點一刻,景檐還沒有出現(xiàn)。
艾麗塔說到做到,景檐每遲到一分鐘,她就用針在心雅的身上扎一下。
手指。
眉骨。
肩膀。
小腿。
十五個部位,每一針扎下去,心雅的身體就發(fā)出微微的抽搐。
雖然她一向勇敢,被針扎的痛苦咬咬牙就能忍過去??墒?,相比身體的疼痛,更折磨人的是內心的恐懼。
她很害怕。
對方如果是一個有理智講道理的人,她當然不用怕,但艾麗塔恰好相反。那是一個隨時有可能把一根針換成一把刀的人,對于這一點,心雅深信不疑。她就像砧板上的魚,用最后一絲殘存的意念期待著有人能救她于水深火熱之中,可是這個人卻遲遲沒有出現(xiàn)。
有那么一個瞬間,她甚至產生了幻覺,她好像看到景檐來了,他破門而入,一進來就撲到她身邊,緊緊地把她抱住,用他的臉貼著她的耳朵,她還能感覺到他鼻腔和嘴巴里呼出來的熱氣,很溫暖。
她頓時熱淚盈眶,恐懼感也消散了。
然而,幻覺終究只是幻覺,一個眨眼的瞬間,幻覺便消失了,一切都回歸到冷冰冰的現(xiàn)實。
景檐遲遲沒有出現(xiàn),已經8點20分了。
心雅躺在沙發(fā)上,過了沒多久,惱羞成怒的艾麗塔扔掉了手里的鋼針,然后從她的包包里面翻出了一把水果刀。
那也是艾麗塔事先為心雅準備的刑具之一。
拿水果刀的時候,因為動作太急切粗魯,艾麗塔不小心把手機也從包里帶了出來。手機掉在地上,啪的一聲,屏幕裂開了。
心雅本能反應,掃了一眼摔壞的手機。
屏幕還亮著,她隱隱約約看到裂紋最密集的地方顯示著“3月18日”、“星期一”之類的字樣。
緊接著,屏幕暗了下去,艾麗塔完全沒有理會自己的手機有沒有摔壞,只是粗暴地沖心雅吼著說:“我再給他五分鐘,如果他還不來,我就在你這里——”她抓起心雅的左手,把水果刀的刀背貼在他的手腕動脈處,“在這里,割一刀!你說,到底是我的耐心更好呢,還是你的血更多呢?”
艾麗塔真的是個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子!
心雅感覺自己渾身發(fā)抖,兩眼潮濕,她再是忍著不想哭,可眼淚還是不聽使喚,靜悄悄地往外涌。
但她咬著牙,表情依然很倔強。
她倔強地撐到了八點半,景檐還是沒有來。八點三十一分的時候,嚴格按照自己的計劃行事的艾麗塔用水果刀割開了心雅的腕動脈。鮮血一滴一滴地落在藏青色的地毯上,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忽冷忽熱。
這時,艾麗塔拿起話筒,走到一個角落里蹲著,嘴里含糊不清地開始唱歌。
她的歌聲就像靡靡的催魂之音。
心雅仿佛來到了一座懸崖的邊緣,而懸崖下面是滾滾涌動的烈焰熔漿,突然,有人推了她一把,她摔了下去!
身體在下墜的同時,變成了熊熊燃燒的火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