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了片刻,林瓊?cè)A便拿過床鋪上的物什,恭敬的行了禮。
“多謝您的仁善,只我還有個一條顧慮,需勞您費心。”
“盡可說說。”
說罷,林瓊?cè)A拿出一張銀票,“我孤身在外,銀票面額太大,還請您置換些散碎銀子。”
財帛動人心,身懷巨款總是不安全的。
李氏眉眼一動,眼底多了幾分欣賞,“是個懂世道的,如此,我也放心了。”
說罷,就喚人來,領(lǐng)她去隔間換了衣裳,又備了一百兩的散碎銀子,讓人在后門套了車,去哪兒全看她自個兒心意。
喜事變喪事,英國公府上下忙的團團轉(zhuǎn),自然沒人注意到,角落里一名灰撲撲的奴婢。
一直到上了馬車,林瓊?cè)A抱緊鹿皮包袱,一顆心還在砰砰的跳。
突然要離開,心里五味雜陳。
從今而后,她只有自己了,這種感覺,難以訴說,心里空落落的,卻又覺得莫名興奮。
好似,未知的前途在等著她闖蕩。
車夫驅(qū)車往城外走,回頭看了眼車里的人。
“您可有想去的地方?夫人叮囑了,務必要將您安置好。”
林瓊?cè)A下意識展開籍契單子,瞧了眼如今的身份,叫華兒,倒也符合她的本名,戶籍地是在……魯州。
“我想去魯州,探望一下華兒的家人,既借了她的身份,總要報恩才是。”
提起華兒,車夫可惜的嘆了口氣,“這華兒啊也是個命苦的,前幾日為郎君送飯,路上遇到了奪財劫匪,就這么一命嗚呼了。”
“可憐可憐啊……”
劫匪?
林瓊?cè)A垂下眼眸,裹緊了包袱。
京城內(nèi)外,天子腳下,哪路的劫匪敢為財殺人,除非,不是為了錢財,而是別的。
聯(lián)想到李翰茗的死因,林瓊?cè)A心里便有了猜測。
怕是這華兒,知道了不該知道的,這才被滅了口。
如此,她還真要趕緊離開京城這是非之地,莫要惹禍上身。
車夫?qū)⑺偷搅硕煽冢€遞了一塊銅牌。
“夫人交代給您的,這是英國公府的家徽。”
“日后您若遇到了難處,持這塊牌子,到如何一家有家徽的鋪子,自有人相助。”
握著銅牌,林瓊?cè)A誠心道了謝,在車夫的注視下,上了去往魯州的船。
站在船頭,低頭望著手里的牌子,林瓊?cè)A心里明白,這塊牌子只可用一次,不到萬不得已,輕易不能拿出來。
有些話一旦出了口,這最后的一點聯(lián)系,也便斷了。
不過,這夫人又送銀子,又送籍契單子的,熱心腸到自己有些惶恐了。
罷了,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船頭浪急風高,一個浪頭打下來,你可就被卷進這汪洋,生生淹死了!”
“快進船艙去!”
船夫的呵斥聲傳來,林瓊?cè)A道了聲謝,便連忙進了船艙。
這船共分三層,上層共有四間房,專供達官貴人;而中層則是八間房,多為行走的客商所住;底層則是用隔板擋出的隔間,只有床榻可用,便宜實惠,是小老百姓的最佳選擇。
一進船艙,各種味道混雜席卷而來,林瓊?cè)A下意識捂著鼻子,按照船票找到了自個兒的床鋪。
好在是在角落,旁邊也無人,只是船艙悶熱,總要習慣些的。
還要在海上漂泊多日,多休息總是沒錯的。
人一旦懈怠下來,就容易放松,很快,林瓊?cè)A枕著包袱陷入了夢鄉(xiāng)。
在夢里,她仿佛回到了現(xiàn)代,因為二妹想要一條限量版的禮服,而在車上和父母哭鬧,所有人都沒注意迎面而來的貨車。
就這樣,一家五口瞬間被壓成了肉泥。
那種痛感,遍布了四肢百骸,讓她下意識的尖叫:
“不要!”
驚恐迫使她睜開眼,發(fā)現(xiàn)整座船艙的人都在望著自己,林瓊?cè)A這才發(fā)現(xiàn),渾身都被冷汗浸濕了。
“對、對不住各位。”
面對眾人的注目禮,林瓊?cè)A有些不自在,抱著包袱坐在了走廊上,眺望著遠處的海景。
此時此刻,她才真切的感覺到,脫離了原生家庭。
她不再是被忽略的那個,以后,也不會是被犧牲的那個。
她,只是自己。
甲板上的一陣交談聲,隱約傳進耳里。
“這么下去可不是個法子,郎君一口吃食不碰,身子可熬不住啊……”
另一人嘆了口氣,滿面愁容:“今兒晌午,還聽郎君嘀咕著萬福樓的鮮肉餛飩,如今在海上,哪來的萬福樓哦……”
“是啊,離了京,萬福樓就只存在回憶中了。”
從二人談話中,聽出了明顯的惆悵和思鄉(xiāng)之愁。
一人下了狠心,“不成的話,灌也要給郎君灌下吃食,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可不能再進鬼門關(guān)。”
“郎君倔的很,他不喜歡的,寧愿餓死,也是不肯動一口的。”
二人相視一眼,皆是無奈嘆息。
怪只怪,郎君養(yǎng)尊處優(yōu),養(yǎng)刁了舌頭,未曾想過有一日會落魄到性命難保。
細細打量著二人的穿著,哪怕是小廝,亦是羅緞,比尋常人家穿的還要好,那位郎君,必是位富貴公子。
若能得他庇佑,這一路,定能少許多的麻煩糾葛。
僅細想了片刻,林瓊?cè)A便站了出來,抱著包袱彎著腰,將做小伏低演繹到了極致。
“二位小哥,我方才聽你們說,你家郎君,想吃鮮肉餛飩?”
旁的地方她不敢說,但萬福樓的鮮肉餛飩,她還是能做得出的。
畢竟,萬福樓的每道菜,都是經(jīng)她手研制出來的。
萬福樓能在京城站穩(wěn)腳跟,全靠響當當?shù)牟松膹N藝,不說頂尖,卻能勝過大多數(shù)人。
可惜,家里人始終覺著,廚子,上不得臺面。
也才有了一家人掌管運營,而她,只能守著后廚的一畝三分地。
只見二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見她穿著干凈利落,是個利索人,這才點了頭。
“我家郎君是想吃鮮肉餛飩,但要味道好才肯用,你行嗎?”
“這船上可有廚房?若東西齊全,我可試上一試。”
林瓊?cè)A想了想,又道:“若不合郎君胃口,權(quán)當我飽了自己的口腹之欲。”
既保全了對方的面子,又給了自己臺階下,行走在外,說話行事總是要周全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