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第二天，沈母和沈蘊之來看她。
沈含章心下了然，應該是魏皓霆將此事告知了他們。
大概是因為她看起來太憔悴，沈母那張向來刻薄的臉，此刻線條竟然柔和了幾分。
但她還是忍不住責備起她來：“含章，你怎么這么不小心？你懷的可是魏家長孫，以后的魏氏繼承人啊，你去產檢怎么不讓魏家派個人陪著呢？”
沈含章睜著黯淡無光的雙眼，靜默不語。
沈蘊之擔憂地看她一眼，立即拉住沈母衣袖：“媽，您就別給姐添堵了，好嗎？她現在夠難受的了。”
沈母長嘆一口氣：“是啊，現在說什么都晚了。含章，你好好調養身體，和皓霆抓緊時間再要一個孩子。”
聽見這句話，沈含章那雙好看的杏眼突然閃過一抹譏誚。
她側頭看向沈母：“阿姨，蘊之，有件事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們，我和魏皓霆目前正在辦理離婚手續，以后請你們不要再去打擾他。”
沈母驚訝地張大嘴巴：“你說什么？你們要離婚？是他提出來的嗎？”
沈含章疲憊地閉上眼睛，為避免沈母橫生枝節，只好撒謊道：“是我提出來的，他娶我本來就是因為孩子，現在孩子沒了，我沒有理由再綁住他。”
沈母立刻恢復潑婦本色，指著她鼻子罵道：“沈含章，你真是長本事了。你未婚先孕的丑事在親戚朋友之間都傳開了。就你現在這副放蕩模樣，你覺得離開魏皓霆，以后還會有什么好男人愿意要你嗎？”
“媽，您不要口不擇言！您怎么能這么說姐？”
沈蘊之面上浮上薄怒，立刻攔在沈母和沈含章之間，將沈母往病房門口推。
“她敢做，我還不敢說嗎？哪個正經女孩子像她這樣，背著自己男朋友隨隨便便就和陌生男人上～床！”
沈母的口無遮攔，讓病房外的人紛紛側目。
沈含章眼底充滿絕望之色，那些令她難堪的回憶立刻在她心里蘇醒、啃嚙。
她一只手死死抓住床單，另一只手覆在眼睛上，聲音顫抖道：“蘊之，你帶阿姨走吧，我想休息了。”
“趕我走？說到你痛處了是嗎？沈含章，我把話放在這，你要是敢離婚，你以后就只能找離異帶孩子的老男人。”
沈蘊之終于忍受不了，大吼一聲：“媽！姐姐才剛做完手術，您就非得這時候刺激她嗎？”
沈母被兒子的聲音鎮住，立即悻悻地閉上嘴。
沈蘊之回頭，抱歉地看著沈含章：“姐，對不起，我帶我媽先離開，你好好休息。”
病房終于恢復安靜，沈含章緩緩坐起身，雙手抱膝，將頭埋在雙臂之間。
凝結在她眼內的悲哀終于撲簌而下。
晚上九點，魏皓霆結束工作，來到醫院。
沈含章已經睡著，她將自己緊緊蜷縮成一團，眼睛有些紅腫，似乎哭過。
感受到她的異樣，他立刻將護工叫出病房。
護工將下午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全部交代給他。
返回病房后，他瞥向女人帶著痛苦的睡顏，臉上涌起毫不掩飾的嫌惡和鄙薄。
原來遇見他時，她是有男朋友的。
所以對她來說，錢比愛情和尊嚴更重要。
他腦海內忽然浮現另一個女人的臉，那傾國傾城的容色令他不由自主蹙起眉頭。
呵，都是一路貨色。
他輕蔑地看向沈含章，然后，大步離開醫院。
……
出院那天，天氣不好。
沈含章拎著醫生開的藥，獨自站在深秋的苦雨凄風中，等待網約車。
她自己的褲子沾了血，已經丟掉，所以下半身還穿著醫院的病號服。
帶著水汽的涼風透過褲子單薄的面料，吹向她的皮膚，令她冷得瑟瑟發抖。
“嘀嘀……”
一輛黑色邁巴赫突然在她面前停下。
車窗降下，露出一張山根高挺、骨相優越的側臉。
她愣在當場。
魏皓霆轉過頭來，眼神冷淡：“上車。”
看著醫院門口排成長龍的車隊，她沒有再猶豫，打開車門，坐在男人身邊。
然后，她拿出手機，取消網約車。
車廂內很溫暖，她身體因寒冷而產生的顫栗逐漸平復。
“魏總，麻煩送我去城郊瀾園小區。”她低頭輕語道。
魏皓霆轉頭陰鷙地看向她：“沈含章，我覺得我有必要提醒你，我們現在還是合法夫妻，你應該住在魏家。”
沈含章不解地看向他：“可是，我已經簽了離婚協議。”
魏皓霆唇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沈含章，這場游戲是你喊了開始，但結束的主動權在我手上。在我沒喊停之前，你沒有資格提前離場。”
沈含章墨色瞳孔驟縮：“可是這場婚姻對你并未產生任何實質性損害，沒有人知道你結婚，而且我是凈身出戶……”
魏皓霆打斷她：“你家人從我這拿走的那些錢，你準備怎么還？”
沈含章頓時像只被霜打了的茄子。
是啊，怎么還？
因為懷孕，她被迫中斷研究生學業，申請休學兩年，好不容易爭取到的設計院實習崗位也丟了。
如今，一切都要從頭開始。
但她還是認真地看向他：“我會去找工作，錢一定會還給你。”
她眉心微蹙，眨著濕漉漉的大眼睛，那張沒有血色的小嘴輕輕嘆出一口氣，眉眼間盡是哀愁。
魏皓霆看著沈含章這副充滿破碎感的樣子，心里愈發不耐，竟生出要將她狠狠捏碎的沖動。
車輛很快就到達御沁園，沈含章在門口換鞋。
見到她回來，兩個傭人神色各異。
再看到跟在她身后進門的魏皓霆，她們的表情更加精彩。
劉媽和秦媽對視一眼后，熱情地從她手里接過那些藥。
“太太，聽說您流產了，您別傷心，先把身體調養好，孩子以后還會有的。”
沈含章眼神黯淡下來，她已經從醫生那里聽說，以后她很難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雖然知道兩個傭人只是看魏皓霆在場，才與她虛與委蛇，她還是禮貌道了聲謝。
等壓下所有情緒，她才走上二樓，習慣性打開主臥門。
魏皓霆的身影卻突兀地映入她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