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既明眼下的勢力,遠不能與手握半數實權的高皇后相提并論。
在趙淑妃表態時,宋既明也在同時單膝跪地,“母后器重,兒臣不過是班門弄斧的微末之能,遠不及母后風華絕代。”
席面之上,暗潮洶涌。
順德帝按了按額角道:“好了,皇后德才兼備,朕如何有怪罪之意,都起吧。”
“此番匈奴潰敗,顧家軍功不可沒,全軍論功行賞,作為主帥的顧遠舟,更是當屬頭功,賞黃金萬兩,金銀珠寶、綾羅綢緞若干。”
“另,賜玄鐵破軍劍,特赦攜劍上朝。”
自來朝臣入宮皆是要卸甲,而今順德德特許顧遠舟能攜劍上朝,可謂是天大的恩德了。
顧遠舟拱手,“多謝陛下,末將萬不敢居功,實則此番能夠大敗匈奴,有一人功勞亦是不比末將低。”
“末將愿用此功,為此人求陛下一恩典。”
此話一出,滿座嘩然。
這顧小侯爺莫不是瘋了,竟是放著這么好的機會不要,反而還要拱手讓于他人?
順德帝哦了聲:“何人?”
在顧遠舟側身時,一直安靜的待在他身側落后一步的小娘子,款款上前,行一禮。
“若非相府嫡女沈若萱,以身為餌,將阿勒隼所帶的匈奴軍引入陣中,末將也無法一擊必勝,所以此戰,當是沈姑娘記頭功。”
沈若萱落落大方的叩拜:“臣女沈若萱,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臣女不敢妄自稱大,若非顧小侯爺用兵如神,臣女也無法與小侯爺相互配合,請君入甕大敗匈奴軍。”
“若說頭功,當屬小侯爺,臣女一介女流,只是略盡綿薄之力。”
如此謙卑得體的回答,令周圍人一陣稱舌。
而顧遠舟更是滿眼溫和的望著她:“若萱妹妹你總是這般謙虛,此番若非你不顧性命之憂,即使我再如何布陣,恐都無法以如此速度取勝,若萱妹妹當是問之無愧的首功。”
在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推搡間,順德帝大笑道:“這可真是郎才女貌,賞心悅目的一幕呀。”
沈若萱面頰微微一紅,垂下首恭恭敬敬道:“臣女失態,望陛下恕罪。”
“沈相當真是教女有方,有女如此,當是沈家之幸,放眼整個大燕,能有如此膽量的,怕是也尋不出幾個來。”
順德帝當眾夸贊沈若萱,這對于沈家而言可是滿門的榮耀。
但高皇后卻是慢悠悠的接了一句:“此番戰役沈家姑娘雖有功,但軍中不可攜帶女眷,沈家姑娘又是如何出現在塞北,又是如何助力顧家軍大敗匈奴的?”
軍令如山,雖然沈若萱有功,但她出現在顧家軍中,卻是有違軍規。
沈宏文臉色一變,立時上前一步,“是微臣管教不嚴,實乃小女心系邊關百姓,才違反了規矩,請陛下降罪于微臣一人。”
“陛下,隨小侯爺出征,乃是臣女一意孤行所為,與父親,與沈家沒有任何干系,若是陛下降罪,請責罰臣女一人!”
沈若萱這話才說出口,顧遠舟立即迫不及待的站出來為她說話:“是末將擅自做主,帶若萱妹妹出征,請陛下責罰末將一人,莫要遷怒若萱妹妹!”
而宋既明亦是面露急色,跟著跪下求情:“沈姑娘心系天下,甘愿冒險,此心實屬難得,求父皇開恩。”
沒想到這顧小侯爺力保沈若萱也就罷了,連這明王都站出來為她說話。
且看兩人這袒護的架勢,這位沈家姑娘在他們心中的地位,怕是不簡單。
高皇后笑意玩味:“明兒你們倒是對這沈家姑娘,甚是維護。”
順德帝咳嗽了聲:“這沈家姑娘也算是巾幗不讓須眉,既是立下如此大功,便當是功過相抵了。”
“不過既然遠舟要用自己的功勞,來為沈家姑娘請功,朕也不可寒了功臣之心,這樣吧,便冊封相府嫡女沈若萱為縣主……”
卻在關鍵之時,一道若沉金碎玉般的嗓音響起。
“臣裴詔,有要事啟奏。”
眾人聞聲瞧去。
卻見裴詔一襲暗紫圓領長袍,面若皎玉,妖冶不是人間該有的絕好皮囊,介于一種陽與陰之間,恰到好處的絕色。
凡是見過裴詔容貌的,皆會不由自主的感嘆一句。
若非此人心狠手辣,若非他是個閹人,就沖著絕頂的容貌,饒是被譽為京城四杰的明王等人,也是遠不如他來得驚艷。
只是一個閹人,如何能與明王等出身高貴的皇室宗親相提并論?
眾人瞧見裴詔,神色各異。
順德帝倒是頗為高興,“朕派裴詔你前去督軍,怎的你這督軍倒是比顧家軍的腳程還要慢些?正好,你此去塞北督軍也是辛苦了,今日便一并褒賞了。”
雖說朝中上下看裴詔不順眼,甚至想將他剝皮抽筋的朝臣不在少數,但奈何這閹人實在是會討圣上歡心。
只是掛個督軍的頭銜,卻能白撿便宜又得封賞,真是叫人嫉妒不爽。
卻不想,裴詔不急不緩道:“陛下,臣有一份戰報,與今日之事關系頗深,陛下不若看了戰報之后,再行賞罰也不遲。”
李總管自裴詔的手中接過戰報,在順德帝展開時,裴詔徐徐啟唇道來。
“倉山關一戰,顧小侯爺本能一舉殲滅匈奴軍,活捉匈奴王子阿勒隼,卻不想這顧小侯爺竟是為了兒女私情。”
“為救沈家女一人,而放跑了阿勒隼,事后非但不曾乘勝追擊將其捉拿,反而因為沈家女身子不適,而謊報大軍得勝殲滅所有敵軍,提前班師回朝。”
裴詔所稟報的每一句話,都是足夠引起在場一片嘩然。
“顧遠舟為兒女私情延誤軍情在先,謊報軍情在后,更是欺君罔上,樁樁件件皆記錄在冊,請陛下明斷。”
顧遠舟如何也沒料到,裴詔來塞北竟不是當個花架子,而是暗中得到了這么多足以讓他致命的消息!
臉色驟變,當即跪地喊冤:“陛下,末將冤枉,倉山關大捷,全軍上下皆知,匈奴軍亦是敗退出境,末將所呈軍情件件屬實。”
“末將實在是不明,裴督主憑何以一張嘴,便隨意的給末將扣上這些罪證,我有顧家軍作為見證,裴督主狀告本侯,可有實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