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的語調(diào)跟平時沒什么區(qū)別,金鳶福聽著有點意有所指。
看著他不茍言笑的臉,又看不出什么來。
便打消了心里的猜測。
接著他的話回了句:“哪個鬼敢在這個時候出來,不得嘣嘣給他兩拳。”
挑著兩捆干草,謝君卿踩著田坎往前走。
“你想給我兩拳。”
金鳶福跟在他身后,垂眸盯著他受傷的腿,也不知道他這個腿以后能不能恢復(fù)。
隨口笑著回道:“我可沒這個想法。”
“你是這個意思。”
跟別人說話謝君卿不會點明,跟她溝通,他是擺明上的陰陽。
金鳶福努了下嘴,想回他一句渣男語錄,看到他都這樣了還要挑干草,忍住了回嘴的想法。
“我餓了,我們趕緊回家煮飯吃。”
避免他繼續(xù)語言攻擊,她吹起了口哨,剛起調(diào),就被男子沉聲打斷。
“不許吹口哨。”
金鳶福嘴一癟,表情有些無語:“吹個口哨也不行?”
“不行”,理性略帶嘶啞的聲音沒有商量可言。
“不吹也可以,你總得給我個理由吧?”
謝君卿的理由義正嚴(yán)明:“像流氓。”
“......”
盯著他寬闊的后背,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又從地上扯了根草叼著,扯草的聲音引起前面的男子回頭。
她剛叼在嘴里,他疏冷的眸子微狹。
語氣沉冷:“吐了。”
金鳶福手一僵,她像看到了上學(xué)時相當(dāng)嚴(yán)格的老師,但這人不是她的老師。
是她名義上的夫君。
無語赤裸裸地掛在她的臉上,嘴也抿成了一條直線:“我叼根草又怎么了?”
“臟,吐了”,男子薄唇溢出三個字。
她咬的是草根的芯,又不是咬的外面那層,哪臟了。
誰沒點小習(xí)慣啊,他還有強迫癥呢。
叼著草彎著腰,倏地往前一沖,想從他腋下跑到前面去,謝君卿一只手扶著扁擔(dān),另一只手輕松拉住她的后頸。
“吐了。”
他這一拽,金鳶福脖子被勒了,她扯了兩個衣領(lǐng),發(fā)現(xiàn)根本扯不動。
識時務(wù)為俊杰。
她識相,撅著嘴往前一呸:“我吐了,可以松手了吧。”
力道一松,她立馬跑了。
謝君卿挑著干草回家的時候,她已經(jīng)在煮飯了,趁著當(dāng)下的空檔,謝君卿坐在小板凳上綁草。
聽著外面的動靜,金鳶福從廚房出來看了一眼。
見他坐在那里綁草,也沒用竹片,她斂了斂眸,當(dāng)作沒看見。
吃完晚飯,謝君卿洗完碗,洗漱后回房休息了,金鳶福的身體還需要養(yǎng),她也趕緊休息。
翌日,男子前腳剛走,她后腳就跟著出門。
答應(yīng)過萬嬸的事,她不能實言。
開石礦是個需要體力又危險的活,萬孤山和謝君卿分在一處地方,他左右看了看,走近后者身邊,小聲對他說:“謝兄,煩請你晚上回家,替我向嫂夫人道聲謝。”
謝君卿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剛要開口問,工頭見他們在竊竊私語。
一鞭子抽在謝君卿后背。
惡煞煞地吼道:“干活期間不許說話。”
對于這樣情況,謝君卿早已習(xí)慣,萬孤山剛要跟他道歉,他微微搖頭,面無表情地說:“做事吧。”
工頭看了下手上的名單,一個個點名。
“謝君卿,胡奎,萬孤山”,他點了他們?nèi)说拿郑骸澳銈兘裢硐碌V井開采。”
這本就是個危險活,晚上可見度更低,更別說下礦井。
這里多少人都想謝君卿死,跟他一起下礦井,被人弄個意外,死了都不知道是誰殺的。
胡奎想到家中的兒子,第一時間上來找工頭說情:“王老大,我兒子還小,他一個人晚上在家不安全,能不能給我調(diào)個班,明天也行。”
他祈求中帶著懇請的笑容。
王老大體格相當(dāng)健碩,那粗壯的胳膊看著一拳給打死一頭牛。
他一鞭子甩胡奎身上,“這里的事老子做主,輪不到你拒絕。”
胡奎疼的吱哇亂叫,他看了眼皺著眉宇的萬孤山,再看向另一邊一言不發(fā)的男子,眼里閃過兇狠。
見謝君卿不回話,他又一鞭子甩在最近的胡奎身上。
大聲吼道:“聽到?jīng)]有?”
胡奎往后一跳,像猴子一樣在身上撓,“聽見了,聽見了。”
“你們倆回答!”
王老大用鞭子指著他們,萬孤山忍下心中的沖動,憋屈地回道:“聽見了。”
只有謝君卿低頭干活,一直不回話。
所有流放者都看著,謝君卿不回話,讓他下不來臺,他氣憤地走回去,咬著牙一鞭子一鞭子抽在他的后背。
背部衣衫抽爛,后背的傷痕再次裂開,看著鮮血染紅衣衫。
萬孤山看不下去了,急忙過去要擋,謝君卿伸手?jǐn)r住了他,急的他大喊:“謝兄,你就應(yīng)一聲,不然再打下去,你活不了幾天啊。”
謝君卿眉都不曾皺一下,就這樣讓他打。
想到金鳶福之前許的諾,李持想上前說兩句,胡奎沖他搖了搖頭。
這時候明哲保身最重要。
出頭無疑自尋死路。
王老大抽到鞭子上全是血,盯著他血肉模糊的背,又抽了幾鞭子,實在累了。
他往地上吐了一口痰,輕蔑地罵道:“下作的硬骨頭。”
等工頭一走,萬孤山立馬上前攙扶謝君卿,他輕擺了下手,拒絕了。
見他一瘸一拐地繼續(xù)干活,萬孤山是真的難受,父親原為一方副將,當(dāng)初被朝廷誣陷叛敵,是謝君卿證實父親無罪。
后來父親隨他征戰(zhàn),回京城當(dāng)日,幾個將領(lǐng)與他一同被抓進(jìn)大牢。
父親不甘受辱,在牢中自殺。
謝君卿則被以叛國之罪,臉部刻字,一路流放于此,萬家被炒,自己和母親也被流放。
別人對謝君卿是怎么樣的看法,他管不著。
但他和母親皆知,這個少年入相,兩次出戰(zhàn)殺場的男子是無辜的。
可他現(xiàn)在一心求死,萬孤山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勸他,才能讓他放下死亡的念頭,沒有辦法,他搬出了金鳶福。
“謝兄,你若死了,嫂夫人怎么辦?”
“她一女子,在這個人人皆惡的流放村活不下去的。”
謝君卿拿著鐵鎬敲打一塊石頭,泛著幾絲蒼白的臉上布著一層密汗。
低沉的聲音染著嘶啞:“她有后路。”
金鳶福后面是有一條路,她看著萬嬸家后面這條小路,隨著拂來有一股海水的咸味。
她坐在房頂,對踩著梯子往上送干草的婦人笑著說。
“萬嬸,改天我們?nèi)ズ_叄c海鮮回來改善一下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