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晚晴心里咯噔一下放下手,看向對方。
他站在夜色里,軍裝筆挺,帽檐下兩道劍眉,眉骨溝通下的陰影襯得眼眸如淬火的黑曜石。
鼻梁如挺拔的山峰,下顎線流暢,薄唇抿成一條直線,自帶一種壓迫感。
他收回拳頭,整理著袖口,露出的一小節手腕上能看到一道深色疤痕。
也是這疤痕讓她想起,男人之前在醫務室換過幾回藥。
“你是那個換藥的軍官。”
她驚喜開口。
趙宴京眉峰一挑,嘴角彎起一抹弧度,
“一年多前的事了,難得你還記得。”
夏晚晴呵呵笑了兩下,覺得這個時候不是敘舊的時候,他們也算不上有交情,趕緊打開手電,告訴他,地下室里還有兩個孩子。
半個小時后,四個人販子全部被公安捉拿歸案。
兩個被拐賣的小孩也被趙宴京營救出來。
他是回家探親的路上,看到公安辦案,臨時加入進來的,十分配合地來到派出所錄口供。
夏晚晴作為受害者,還有兩個孩子的救命恩人,也來到派出所配合調查。
“同志,感謝你及時發現我家的兩個孩子,不然這輩子我們都要生活在灰暗中。”
孩子的父母感謝完公安和趙宴京后,又對著夏晚晴表達感激之情。
兩個孩子是四歲多的龍鳳胎,正是貪玩的時候,跟著父親去供銷社玩的時候,就被人販子盯上,用兩根糖葫蘆騙走了。
孩子父親王志剛特別喜歡這兩個孩子,又因為自己疏忽才導致孩子失蹤,一夜白頭。
夏晚晴揉揉兩個小家伙的頭,態度謙虛,
“就是舉手之勞,誰見了肯定都要救的。”
說到底,還是公安來得及時,不然她都可能被人販子控制。
王志剛聽說她是因為要下鄉,想去黑市買東西才會出現在那里,不由從口袋里掏出所有的錢票給她,
“出門匆忙沒有帶多少,你不要嫌棄收下吧。”
夏晚晴見對方態度堅決,將票都收下,錢還了回去,
“票比較難得,我就不客氣了。”
王志剛笑笑,覺得這個姑娘不居功,真是個漂亮又善良的好姑娘,還一直叮囑她去自己管理的供銷社找他,可以給她拿不少殘次品,價格要低很多。
夏晚晴點頭答應,然后頂著夜色回家。
這么一折騰,都快半夜了。
趙宴京追上她的腳步,
“我送你回家。”
夏晚晴沒有推辭,也沒打算讓他送到招待所門口,
“你是要回織染廠那邊吧,我住光明招待所,你陪我到三叉路口就行了。”
一般只有職工家屬才會出現在廠里的醫務室,她猜趙宴京是住織染廠那邊。
趙宴京微愣了一下,剛才一直壓著好奇,這會問出口,
“你為什么下鄉?我記得你有對象。”
他一直知道夏晚晴是夏愛國的閨女,只是夏愛國一直不讓兩家來往,小時候兩人只見過一面,以后就再也沒有交集。
其實,對于夏晚晴一直沒有認出他,他心里還是有些失落的。
不過,自從上次去醫務室包扎傷口,知道她有對象后,他就告誡自己,以后不要對她有什么不切實際的想法。
今天,能以這種方式再見到她,他一開始是雀躍的。
不過,一想到她有對象,心情又莫名低落下來。
夏晚晴只好將父母被人舉報,自己和張弛分手的事情大概講了一下。
“原本是想著用結婚的方式避免遭受波及,現在我想通了,靠山山倒,靠水水淹,不如當知青去鄉下鍛煉幾年。”
她說得誠懇。
不知為何,她總感覺趙宴京像個大哥哥一樣,很有傾訴的欲望。
她說話的時候,眼睛亮亮的,圓圓的臉蛋像打了腮紅,健康紅潤。
趙宴京和她并肩而行,不時看一下她,心里涌出一些細密的喜悅,像是一個吃不到糖的孩子,突然擁有了一個糖果罐。
一路上,他給她講自己在縣城部隊,不時會去大隊幫忙干農活的事情。
去當知青挺累的,但能建設廣大農村也很開心。
不知不覺兩人就走到了三岔路口。
一個向左一個向右,馬上要分開。
“夏同志,那以后我可以給你寫信嗎?”
趙宴京拉著夏晚晴又囑咐了很多下鄉的注意事項,最后鼓起勇氣開口。
夏晚晴早就把他當成了大哥哥,爽快答應,從包里掏出紙筆,將自己下鄉的地址寫下遞給他。
“趙同志,再見。”
她揮手道別。
趙宴京緊緊抓著那張紙,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直到遠遠看著她進了招待所才轉身。
等他回家的時候,大哥一家早已經睡了,父親還在書桌前看專業書。
見他回來,馬上摘掉老花鏡,問他怎么這個點回來。
他將抓人販子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假裝隨意地問起了夏愛國家里的事情。
“老夏怕影響咱們家,多年來一直和咱們家保持距離,這次不知道是被誰舉報了,得下放農場改造。
他家閨女本來要結婚的,不知道怎么突然賣了工作報名下鄉了。
哦,對了,她下鄉的地方就你部隊所在的石縣下屬的紅旗公社,你有時間多關照一下她。”
趙宴京點頭,想起夏晚晴寫的那張紙條,趕緊拿出來看,發現果然是一個叫紅旗公社勝利大隊的地方。
他心尖一顫,像一陣春風拂過,滿心花開。
夏晚晴回到招待所,趕緊進入空間,打了井水淋浴。
酷暑天跑了一天,她身上黏膩膩的。
靈泉水沖洗完后,頓時感覺神清氣爽。
她不由用軍用水壺灌了一壺,咕嚕咕嚕喝了幾口。
疲憊感頓時消散,她能感覺身體元氣滿滿。
從空間出來后,她躺在床上,一邊回想一天的收獲,一邊醞釀睡意。
腦中很自然浮現出趙宴京那張棱角分明,一臉正氣的臉。
現在想來,她莫名感覺有些熟悉。
她怎么不記得前世見過他呢?
迷迷糊糊睡著,她做了一些關于趙宴京的夢,第二天醒來,她才猛然記起。
前世她不是沒有見過趙宴京,而是沒有見過年輕時候的趙宴京。
他來見她的時候,已經五十多歲,是軍區首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