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政事。
李泰收起剛才那副慵懶姿態。
“此事可由閻少監在朝堂牽頭,只要說明火坑暖殿因技術含量較高,暫時不能惠至萬民,留于宮中御用。
但阿耶體恤百官辛勞,御賜五品以上官員,且按人頭,一名官員只許改建一所宅院。
這火炕暖殿什么效果,兒就不自吹了,御寒利器,皇室專用,只收千貫的材料費,阿耶猜百官會不會搶著交錢?”
御寒利器,按人頭限購、身份象征、皇帝同款。
李泰讓官員交高額定金,官員們都得偷著樂。
見李世民捋著胡須,緩緩點頭。
李泰又道:“獻陵剛竣工,能騰出大量人手,百官那邊不出五日就能修建完畢,且讓他們先樂呵一年,明年去掉火炕御用資格后,再將火坑向民間推廣。
到時將火炕的特制磚,低于成本價賣給百姓,若百姓以后有能力仿制也不怪罪,功勞算給百官,這樣官員們只得捏著鼻子認下,還得夸一句阿耶圣明,磚頭就是黃泥,成本能有幾個錢,剩下的還不都明正言順進......”
李泰見好就收,話鋒一轉。
“不管是宮人還是百姓,有了火炕,夏日能減少潮氣與蟲蟻叮咬,冬日可御寒,不用擔心被凍死,天下萬民誰能不對阿耶感恩戴德。”
李世民捋著下頜虬須,眼底的笑意都快溢出來了。
“計策雖算不上高明,但可行性極高!”
忽的李世民忍不住笑出了聲。
“呵呵,朕一想到百官吃癟的樣子,朕心甚暢啊。”
李世民朝著寢殿外,大聲道:“王及擬旨!”
“門下:
昔王祥臥冰求鯉,孟宗泣竹生筍,皆以純孝感通神明。
今越王泰,體察親恩,深惟冬節之寒,創暖殿火炕之法,以彰孝悌之誠。
其心恪勤,其事精微,誠為宗室儀范,克盡人子之道,朕心甚慰。
昔漢東平王蒼以孝聞,周衛武公以德顯。
泰既踵武前修,宜崇爵秩以旌其行。
可進封為魏王,食實封萬戶,仍領雍州牧、左武候大將軍,賜東都積善坊宅一座,歲增炭帛以資溫凊之奉。
爾其永懷冰玉,克慎終始,欽哉!
主者施行。
貞觀九年十一月甲子。”
李泰一骨碌爬了起來,動作比平時麻利許多。
下炕跪道:“謝陛下隆恩,臣泰定時時省察,不負圣心。”
李世民滿眼欣慰,伸手將李泰扶起。
“好了青雀兒,也沒有外人,行這么大禮做甚!”
就算沒有這一出,也會在貞觀十年,進李泰為魏王。
只不過是和眾大臣皇子一起晉封,不顯恩寵。
李世民大手一揮,“青雀兒你身子重,終日來回奔波也實在辛苦,今后朕特許你在宮內坐轎。”
“青雀謝阿耶體恤。”
之前李泰被斥不語,除了坑李承乾,為的就是激起李世民的愧疚心。
李泰坐回炕上。
他又看向了長孫皇后,“阿娘現在的身子也不適合折騰,住在兒的寢殿雖不符合規矩,但事急從權,只暫住三五日,立政殿那邊就可建好入住,想來也不會有人非議。”
李世民與長孫皇后互望一眼,達成共識。
“自從進入青雀兒寢殿,觀音婢你的咳嗽好似減輕不少,氣喘聲也沒從前重了。”
長孫皇后撫了撫胸口,長長舒了口氣。
“二郎你不說,妾身自己都沒注意,就連胸口的沉悶感都減輕許多。”
李泰順勢道:“阿娘平日為掩藥味,總是熏香,這熏香與燒炭的煙氣都能加重氣疾,現在有了這火炕暖殿,也不再懼寒,阿娘寢殿可多開窗通風,這樣就不會胸口發悶,氣疾也會減少發作,麗質你也是一樣。”
“多謝二兄惦念。”
李麗質此時看李泰的眼神都要冒星星了。
這些兄長里,她自小最崇拜李泰。
李泰的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一向都是宮中最好的。
連教授皇子公主學問的大儒,孔穎達、蕭瑀等人。
于學識方面,對李泰都無一不是稱贊。
李泰醉心詩書作畫,對工匠技藝、醫理一竅不通。
如今能侃侃而談,在場三人都看得出,李泰為了長孫皇后是下了極大苦心的,并不是嘴上說說而已。
李泰少時就不太與弟妹玩耍,只一心讀書。
倒是李承乾與李麗質這幫弟妹更為親近。
如今李泰的轉變讓李麗質感到欣喜,對李泰更加崇拜了。
李世民看向長孫皇后詢問似的道,“這幾日觀音婢暫住青雀兒這,青雀兒不如暫住武德殿如何?離咱們還近些,天氣越發的冷,就算有轎子,來回也是辛苦。”
長孫皇后聽到李世民這么說,略微蹙眉。
張了張嘴,猶豫片刻,終是點點頭。
“可。”
長孫皇后語氣中,明顯多了些無奈。
李泰為了長孫皇后做了這么多,長孫皇后都是看在眼里的。
李泰今日更是受了天大委屈。
此時長孫皇后,無論如何也張不開口阻撓。
李承乾那邊,長孫皇后想,只能盡量安撫。
畢竟今日之事,皆因李承乾而起。
想明白后,長孫皇后眼里滿是慈愛的看著李泰。
“青雀兒,阿娘知道你這幾日都沒好好休息,看你眼睛紅的,快回去休息吧。”
告退后,李泰高高坐在轎攆上。
他平時總覺得,轎攆嘎吱嘎吱的擾人心煩。
現在卻感覺十分悅耳動聽。
李泰就知道,他的苦肉計不會白用。
如果沒有這出苦肉計,單單只火炕,暖殿只會得些金銀恩賜。
李泰也不會傻到,在根基不穩的時候和李承乾拼刺刀。
他只需利用李世民的寵愛,給自己帶來最大化的收益。
當捎刺激刺激李承乾。
奉行九字真言。
高筑墻,廣積糧,緩稱王。
李泰知道,李世民對李承乾的心,對比他只多不少。
不到萬不得已,李承乾儲君之位都不可能輕易撼動。
還好李承乾會自己作死。
只是原身人緣太次。
李承乾倒臺后,他離儲君之位就差那么臨門一腳。
朝廷重臣,乃至凌煙閣二十四功臣里竟無一人站在李泰這邊。
臨門一腳不是被踢進去,而是硬被踢了出來。
可笑可悲。
......
武德殿緊挨東宮。
李泰一行需先經東宮地界。
在轎攆的搖晃下李泰昏昏欲睡。
“站住!”
身后一個熟悉的聲音,喊住了李泰一行人。
李泰并未睜眼看向說話的人,開口道:“原來是大兄啊,還請大兄恕青雀無禮,今日青雀乘的是御攆,不宜下轎行禮。”
抬轎宮人只轉了個方向,并未放下御攆。
李泰的轎子在宮外。
他這幾日確實沒有好好睡覺,眼底都是紅血絲。
李世民也是心疼,不忍他再久等。
先叫御攆送李泰回武德殿休息。
“魏王!呵!魏王可真是好手段啊,竟將阿耶哄到如此境界,就連阿娘她都......”
自知失言,李承乾恨恨閉上了嘴。
聽李承乾這么說,御攆上的李泰睜開眼。
從皇帝下旨到現在還不到一柱香的時間。
此時圣旨怕是還沒到門下省。
李承乾就已經知道了消息。
看來李世民身邊也不干凈。
“這幾日實在勞累,此時眼睛都睜不開了,若大兄沒事,青雀這就回武德殿休息了。”
李承乾看著李泰高坐御攆之上。
妒火燒的李承乾快喪失理智了。
“李泰你不覺得,這武德殿離東宮太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