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大學,華西醫院。
深夜的急診室,燈光慘白刺眼,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消毒水味兒…混合著血腥和藥物的苦澀,令人窒息。
哪怕諸葛塵已經是第一時間將諸葛亮帶到醫院,可連續的嘔血已是表明,他的情況不容樂觀。
“老頭,老先生,老爺爺…你…你可千萬頂住咯——”
因為是急診,且事先打過電話,醫院的大堂處…推車與護士早已備好。
…
不多時,人已經被抬到推車上,輪子在地面上急速滾動,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伴隨著醫護人員急促而低沉的指令,仿佛每一秒都在為推車上的老人與死神爭奪時間。
終于,在手術室的門前,諸葛塵被攔住,他看著那老者被推入其中,所有的醫生瞬間忙碌了起來。
“血壓還在掉,快,準備升壓藥。”
“心率不穩,準備電擊!”
此刻的諸葛亮面無血色,就宛若被抽干了生命的蠟像,嘴唇泛著死灰一般的青紫。
胸口微弱地起伏著,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從深淵中掙扎而出,艱難而無力。
監護儀的警報聲尖銳刺耳,屏幕上跳動的數字和雜亂的線條像是死神的獰笑,宣告著他生命的脆弱與無力。
“怎么會有這樣疲憊的身子?”
“這是要把心血都給耗干了么!”
“初步判斷應該是由胃潰瘍、慢性胃炎、肺結核、心血管疾病,還有慢性疲勞綜合征引起的并發癥…”
醫生在小聲的議論著病情。
哪怕每天都要經手無數臺手術,可病重到如此程度才來就醫的老者,他們也是第一次遇到。
“用腎上腺素,快!”
護士迅速遞過針劑,醫生的手穩如鐵鉗。
針頭刺入諸葛亮皮膚的瞬間,他的身體像是有所回應一般的微微抽搐,但…這更像是最后的掙扎。
氧氣面罩下,諸葛亮的呼吸依舊輕微,如同游絲一般,仿佛隨時會停止。
“準備電擊!所有人退后!”
這已經是最后的手段了。
如果這都無法喚醒,那這老者決然不可能活著走出這場手術。
除顫器被抓起;
導電凝膠被涂上,醫生的雙手重重的壓在諸葛亮的胸口。
“砰!”
一聲悶響,諸葛亮的身體猛地彈起,又無力地落下。
監護儀上的線條依舊凌亂,像是垂死的心跳在掙扎。
“再來一次!”
“砰!”
“繼續!不要停!”
搶救室內的氣氛凝重得幾乎能壓碎人的神經,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長成永恒。
然而…
即便是參與手術的所有醫者,不會有人知道,甚至不會有人敢去想。
這是一場跨越了一千八百年的手術!
這一場手術,將對歷史產生如何深遠的影響與意義?
…
搶救室的門緊閉,只有那盞紅色的“手術中”燈,無聲地燃燒著。
像是最后的希望,微弱,但又倔強與堅強。
“呼,呼,呼——”
手術間的門外,諸葛塵癱坐在長椅上,雙手緊握,指節發白,眼神空洞而絕望,呼吸聲卻是越來越重。
儼然,他已經想到了最壞的結果:
——人沒保住!
——他的生意與學費一并保不住了!
話說回來…
諸葛塵也是醉了、麻了…
看著手中的“病危通知單’與“繳費單”,他真有一種淚水打濕豬腳飯,向天再借五百萬的沖動。
諸葛塵也是命苦。
七歲時父母離異,當然這在離婚率飆升的現代平平無奇。
可關鍵問題是,父母離異后就雙雙失蹤了,無聲無息的從諸葛塵的童年徹底消失了…
就連整個諸葛八卦村都不知道他們的去向。
勉強靠村民們的資助考上大學…
卻發現同一所大學的同學們,仿佛命運注定是會天差地別,有的人從出生起就注定在“羅馬”,有的人畢業后必定是牛馬。
最簡單的例子,同學中有個家里是“開服玩家”的。
只要他這輩子別有啥雄心壯志,那指定是逍遙快活。
當然,這些對比…并沒有擊垮一路坎坷走來的諸葛塵。
這個世界還算公平,一代人再怎么努力,又怎么跟人家三代人、五代人、祖祖輩輩的積累去比?
于是,諸葛塵心里琢磨著,他得適應這版本、這環境…
吃苦嘛?他不怕!
勤工儉學,替二舅照看下農家樂,順便籌集學費,順利畢業。
將來繼續經營農家樂也好,從事歷史考古相關也罷,也不是不可以。
自然,照看農家樂這工作并不輕松,每天面對形形色色的人,就會遇到形形色色的麻煩。
但諸葛塵已經看開了…
索性,趁著年輕的時候吃點苦也沒事兒,保不齊到老了就習慣了。
正所謂咖啡苦,心里堵,一月工資兩千五——
可如今,這兩千五的工資,看起來都未必能保得住了。
“你這又不是家屬,又不去繳費,我們很難做呀——”
這已經是護士對諸葛塵下的最后通牒。
呼…
伴隨著一聲粗重的呼氣,掙扎再三,諸葛塵還是拿起了手機,把余額寶里的一萬兩千元錢提了出來。
這是他要交的學雜費,交給醫院意味著他必須短暫的休學。
另外還有一條路是走助學貸款,但沒有父母的簽字是辦不下來的。
只是…都這種時候了…已經顧不了那么多了!
諸葛塵熟悉的掃碼就要繳費。
哪曾想,就在這時。
一張大手拽住了他,連同將手機也奪了過去。
“你這是瘋了?”
說話的名叫黃華,是諸葛塵的三舅。
雖說輩分是三舅…但實際上比諸葛塵還要小一歲。
兩人的關系就好像是三國中的荀彧與荀攸…荀攸是荀彧的侄子,但荀彧卻更年長一些。
當然,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黃華考上了成都醫學院,是一名醫學生。
而學醫的成本更高、周期更長,三舅黃華家也并不富足。
這也是為何,他一出現就奪走了諸葛塵手機的原因。
“諸葛塵,你是不是傻?”
電話中已經知曉來龍去脈,黃華匆匆趕到,當即就朝諸葛塵怒斥,“你認識那老頭嘛?”
“他不就是個普通旅客么?”
“就不是你害他病倒的?你想辦法聯絡他的家屬就好…你掏什么錢?簽什么字?真出了事兒,你付得起責任嘛?”
黃華的話就像是連珠炮一般。
話說回來,黃華與諸葛塵可不單單是親戚關系。
黃家與諸葛家從祖上起便親著呢…
黃華這一支,相傳是黃承彥這一支下來的,因為祖輩諸葛亮與黃月英的關系,兩家有大量的聯姻。
諸葛塵的母親便是因此嫁給了他的父親。
當然,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救人——
諸葛塵一把又奪回手機,然后掃碼…嘟囔一句,“我要能聯系到他的家屬就好了…現在,沒人能簽字,也沒人付費…但人命關天…”
他立刻又要繳費。
黃華急了,“上一個扶起老人的,被判…賠了多少錢?你忘了么?”
“不是你撞的?你為什么要扶?讀了這么多年書,你該知道…這社會做個好人是有風險的!東郭先生與狼、呂洞賓與狗、農夫與蛇、郝建與老太太,潘金蓮的藥,燕冬萍的笑…這些例子血琳琳又歷歷在目啊!退一萬步說,就算你真救活了他,他有償還能力么?萬一他家人再訛你一筆…那…”
說到這里時,諸葛塵就像是全盤無視一般點了確認…
“嘀嗒”一聲,一萬三千元,錢已經預存上了。
而面對黃華那極致無語下的目瞪口呆,諸葛塵看了眼那門框上正亮起的紅色“手術中”的燈…
他沉吟道:“諸葛家族留下了許多條祖訓…”
“其中有一條,是先祖諸葛亮從先帝詔書里抄錄,且被他授意給族人,一代代要擺在最醒目的位置。”
聽到這兒,黃華好奇了,連忙問:“你家祖訓?不就那句…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
“不是這條!”
“那是?”
“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
說到這里時,諸葛塵的語氣變得愈發鄭重,“這是先帝劉備的話,先祖一直記在心上…且讓我們這些后人也要記在心上。”
“所以,不論結果如何,不論風險多大,這種事兒…但凡是諸葛后人遇見了,必須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