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燭照璽建安二十三年,霜降。沈硯之蜷縮在枯井里,指尖觸到潮濕石壁上的苔蘚,
腥甜氣息混著雨水灌進鼻腔。頭頂傳來凌亂的腳步聲,
十六道靴印在井口泥地上碾出深痕 —— 是南朝「金吾衛」的梅花靴紋。
母親的血滴在他后頸,溫熱的液體順著脊椎蜿蜒,像條即將冰冷的小蛇?!罢业竭z孤了嗎?
” 上方傳來陰鷙的問話,腰間玉佩撞擊井欄的脆響讓沈硯之渾身一顫。
那是南朝太傅謝安石的「仁孝佩」,母親說過,佩上刻著的《孝經》字跡里藏著七枚毒針。
“回太傅,井底只有這孩子?!?火把光芒突然刺破黑暗,沈硯之急忙閉眼,
卻在睫毛縫隙里看見母親胸前的九瓣金蓮紋章 —— 那是南朝皇室暗衛的標志,
此刻正被鮮血浸透,如同一朵盛開在素絹上的紅梅。母親的指尖突然掐進他后頸,
劇痛中他摸到一塊冰冷的虎符,符身刻著的 “護璽” 二字硌得掌心發疼?!坝涀。?/p>
” 她的聲音輕得像秋風中的燭火,“真正的玉璽有兩枚......” 話未說完,
頸間突然傳來骨骼碎裂的脆響,溫熱的軀體重重壓在他身上,發間的銀簪掉下來,
簪頭鑲嵌的碎玉劃破他手腕,鮮血滴在井底青苔上,竟開出一朵轉瞬即逝的金蓮虛影。
井口突然垂下半幅蜀錦,錦角繡著的九瓣金蓮正在滴血。沈硯之渾身僵住,
想起母親曾在他六歲時指著宮墻上的影子說:“當金蓮染血時,旗幟就會升起。
” 錦緞邊緣突然露出一截鎏金護甲,護甲主人輕嗤一聲:“倒是個俊俏的小郎君,
帶回去獻給陛下如何?”就在此時,遠處傳來夜梟泣血般的長鳴。
沈硯之突然感覺太陽穴劇痛,
眼前閃過無數碎片:燃燒的宮殿、斷裂的玉璧、以及一個與自己容貌的少女背影。
他猛地攥緊虎符,指尖觸到符底的凹痕 —— 那形狀,分明與他剛才摸到的玉璧邊緣吻合。
“留不得。” 謝安石的聲音突然變冷,井壁傳來機關轉動的輕響。
沈硯之驚覺腳下石塊正在下沉,急忙抱住母親尸體滾向左側。
一枚淬毒的弩箭擦著他耳際射入石壁,箭頭刻著的 “誅璽” 二字還在滲著綠汁。
墜落的瞬間,他看見井口的蜀錦被風掀起一角,
露出背面用密線繡著的星圖 —— 那是南朝皇室秘不外傳的 “璇璣二十八宿圖”。
井底積水沒過頭頂的剎那,沈硯之摸到一塊凸起的石壁。指尖拂過上面的紋路,
瞳孔驟然收縮 —— 那是 “受命于天,既壽永昌” 八個古篆,
與母親臨終前的話在耳畔重疊。他突然想起母親總在月圓時對著夜空嘆息:“硯兒,
我們沈氏守護的從來不是玉璽,而是......”黑暗徹底吞噬視線前,
沈硯之將虎符塞進母親掌心,用自己的血在她手背畫下一個殘缺的金蓮。他不知道,
這個雨夜會成為他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的起點,更不知道,那半幅染血的蜀錦,
會在五年后成為揭開雙璽迷局的第一把鑰匙。建安二十八年,驚蟄。北朝都城建康,
丞相府西跨院。沈硯之握著羊毫的手懸在《永樂大典》殘卷上方,
筆尖的墨汁在 “受命于天” 四字上暈開小團陰影。窗外傳來更夫打更的梆子聲,
子時三刻,正是陰氣最盛的時辰。他指尖輕叩桌面,三短一長,
暗合南朝密語 “?!?的信號?!跋壬墒抢哿??” 侍女端著參茶進來,
袖口露出的青色刺青讓沈硯之瞳孔微縮 —— 那是北朝 “天狼衛” 的狼首圖騰。
他不動聲色地將殘卷翻到下一頁,
露出背面用密蠟寫著的 “賀崇修密室在東跨院第三根廊柱下”?!坝袆诠媚飺Q盞新茶。
” 沈硯之微笑著抬頭,左手無名指上的青銅指套輕輕擦過侍女手腕。
指套內側的機關彈出一根細針,針尖沾著的 “迷心散” 瞬間滲入皮膚。
侍女眼神立刻變得渙散,捧著茶盞的手開始發抖。就在此時,窗外突然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
沈硯之抄起殘卷躍出窗外,只見一名白衣女子倒在滿地茶盞碎片中,
繡著金蓮圖案的袖口露出半截銀簪 —— 與母親當年的發簪形制 。女子抬起頭,
耳后那顆星砂痣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紅光,像滴未落的血。
“救...... 救命......” 她嗓音沙啞,突然咳出一口黑血。
沈硯之嗅到血腥氣中混雜的 “牽機散” 味道,立刻掏出隨身攜帶的蜜蠟丸塞進她口中。
指尖觸到她后頸,竟摸到與自己的蝴蝶骨凸起 —— 這是鑄璽族后裔的標志?!澳闶钦l?
” 沈硯之壓低聲音,同時用腳尖踢開地上的碎片,露出下面刻著的北朝秘紋 “玄甲陣”。
女子突然抓住他手腕,掌心的繭子蹭過他虎口 —— 那是常年握劍的人才會有的痕跡。
“蘇...... 晚棠。” 她艱難地吐出三個字,從衣襟里掏出半塊玉佩。
沈硯之瞳孔驟縮,那玉佩上的紋路,竟與他藏在袖口的虎符凹痕完全吻合。
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沈硯之當機立斷,將她攔腰抱起躍入旁邊的太湖石假山。
假山內別有洞天,洞壁上刻著密密麻麻的星圖。沈硯之借著月光辨認,
發現正是南朝皇室的 “璇璣二十八宿圖”。蘇晚棠突然指著洞頂:“看!
” 一顆夜明珠從石縫中滾落,照亮洞壁深處的暗門。暗門上刻著饕餮紋,
與北朝丞相賀崇修書房的鎮紙紋樣 。沈硯之將虎符與玉佩同時按在門上,
只聽一陣齒輪轉動聲,暗門緩緩打開,
露出里面堆滿的古籍 —— 每一本封面上都印著 “禁” 字紅印。
蘇晚棠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沈硯之這才注意到她腰間的傷 —— 那是道貫穿傷,
傷口周圍皮膚泛著青黑,顯然中了劇毒。他解開自己的腰帶,扯下一段布條為她包扎,
卻在觸到她腰間時,摸到一個堅硬的物件。那是個青銅鏡,鏡背上刻著九瓣金蓮。
沈硯之渾身血液仿佛凝固,想起五年前井底那半幅蜀錦,
錦角的金蓮圖案與這鏡面紋路分毫不差。蘇晚棠突然抓住他手腕,將鏡子翻轉過來,
鏡面竟映出他身后的景象 —— 假山洞口,不知何時站著個戴鹿皮眼罩的男人?!鞍ⅹb?
” 沈硯之驚呼出聲。他的啞仆阿猙此刻正握著一把斷劍,
劍鞘上的十二道刻痕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阿猙緩緩摘下眼罩,
露出那雙本該失明的眼睛 —— 此刻雙瞳竟泛著玉石般的光澤,
與他記憶中母親臨終前見過的玉璽紋樣“少主人,” 阿猙開口了,聲音沙啞卻清晰,
“您母親臨終前要我殺的人,其實是您自己。” 他舉起斷劍,劍尖抵住沈硯之咽喉,
“而她留給您的虎符與玉佩,根本不是什么密道鑰匙,而是 ——”話音未落,
洞外突然傳來劇烈的爆炸聲。沈硯之本能地將蘇晚棠護在身后,
轉頭看見暗門內的古籍正在燃燒,火焰中浮現出一行行金字:“雙璽合璧,
血祭開天......”他突然想起母親臨終前未說完的話,
終于明白為何自己每次摸到玉璽殘片時,太陽穴都會劇痛 —— 那不是舊傷,
而是血脈中鑄璽族力量的覺醒。蘇晚棠突然抓住他的手,
將一樣東西塞進他掌心:“去斷云峽,血契碑......”洞頂開始掉落碎石,
阿猙突然揮劍劈開另一側石壁,露出一條幽深的密道。沈硯之咬咬牙,抱起蘇晚棠沖進密道,
臨走前瞥見阿猙轉身迎向追兵,鹿皮眼罩重新戴上,斷劍在月光下劃出一道凄厲的弧線。
密道盡頭是條暗河,水面浮著幾盞河燈。沈硯之將蘇晚棠安置在船上,借著河燈的光芒,
看見她掌心不知何時多了道傷痕,露出的皮膚下,
竟隱約可見九瓣金蓮的胎記 —— 與他昨夜在銅鏡中看到的自己掌紋,分毫不差。
船行至河中央時,蘇晚棠突然睜開眼睛,指尖劃過他手背:“你...... 有沒有覺得,
我們很像?” 話音未落,便暈死過去。沈硯之望著她耳后的星砂痣,想起母親的銀簪,
想起井底的蜀錦,突然渾身發冷 —— 難道,這就是母親說的 “雙生守護”?
河燈突然全部熄滅,黑暗中傳來低沉的鐘聲。沈硯之摸出懷中的殘卷,借著磷火般的微光,
看見卷末不知何時多了行血字:“旗幟已升,雙璽現世,必引血光?!?他握緊蘇晚棠的手,
觸到她腰間的青銅鏡,鏡面上不知何時浮現出一行小字:“你以為你在復仇,
卻不知自己才是獵物。”船身突然劇烈顛簸,沈硯之低頭,看見水中倒映出自己的臉,
與蘇晚棠的面容重疊在一起。他終于明白,五年前那個雨夜,井口垂下的不只是死亡的旗幟,
更是命運的枷鎖 —— 而他和蘇晚棠,不過是雙璽迷局中,兩枚早已被注定的棋子。
暗河的腥氣混著蘇晚棠傷口的腐味鉆進鼻腔,沈硯之撕下長袍下擺,
蘸著河水為她擦拭額角冷汗。指尖掠過她耳后星砂痣時,她突然抓住他手腕,
指甲幾乎掐進他皮肉:“別信...... 太后的鏡......”話音未落,
船身猛地撞上暗河石壁。沈硯之抬頭,看見前方洞壁上刻著的饕餮紋正在緩緩轉動,
露出 “萬機樓” 三個篆字。河底突然浮起數十盞琉璃燈,
照亮水面上漂浮的無數紙鶴 —— 每只紙鶴翅膀上都用密語寫著江湖秘聞。“來得巧。
” 沙啞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沈硯之抬頭,看見一個戴著狐貍面具的人蹲在洞頂,
三尾白狐正繞著他腳踝打圈。那人拋出一條繩索:“賀崇修的天狼衛已封了上游,
想活命就跟我來。”萬機樓內彌漫著龍涎香與血腥氣。沈硯之將蘇晚棠安置在暖閣里,
看著樓主用銀刀挑開她衣袖。傷口周圍的皮膚已變成紫黑色,卻在露出半截金蓮胎記時,
突然滲出金色血液?!拌T璽族血脈。” 樓主倒吸一口涼氣,狐貍面具下的眼睛閃過精光,
“難怪賀崇修要拿你們祭碑。” 他從懷里掏出一個玉瓶,
倒出一粒紅色藥丸塞進蘇晚棠口中,“這是用南海鮫人淚煉的‘還魂丹’,
只能吊住她一口氣?!鄙虺幹站o拳頭:“你知道血契碑?”樓主摘下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