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五十二年，雪落未停，皇城卻張燈結(jié)彩。戶部尚書之嫡女蘇沐晚，今日出嫁，
嫁與那位一手遮天的攝政王謝沉舟。可沒人知道，這場風(fēng)光喜嫁的背后，是她被押上堂，
逼認一道弒母的罪。“蘇沐晚，你毒殺親母，證據(jù)確鑿。”堂上，
那位曾抱過她哄過她的伯父冷聲說道，眼底盡是輕蔑，“今日若不認罪，就算你要嫁，
也休想出這衙門一步。”她垂眸，十指被鐵鏈鎖住，袖口下是斑駁血痕。頭上蓋著紅蓋頭，
那是她出嫁的禮制，但此刻，卻像是命運的諷刺。“好一個‘親證’。”她緩緩抬頭，
聲音低沉，“她本是我生母，身邊卻只有庶妹一人可接近，如今死了卻怪到我頭上？
”“證人已證，是你命人投毒。”對面之人是她曾經(jīng)的教書先生，此刻眼神亦冷，
“你還狡辯？”蘇沐晚唇角浮起一絲極淺的譏笑。“我認。”眾人一滯。她仰起頭，
眼神比雪更冷：“但等我成王妃之日，我要讓你們——一個個付出代價。”她認罪，換來的，
是被連夜送入攝政王府——夜晚，婚房內(nèi)。攝政王謝沉舟，身披玄袍，黑發(fā)未束，
倚在案邊望她。他本不信這些兒女情長，冷面冷心，執(zhí)掌兵權(quán)，只一人之下。
可今日這位新娘，卻讓他挑起眉來。“你就是蘇沐晚？”他端起酒盞，語氣淡漠，
“毒母之女，也配做我謝沉舟的王妃？”蘇沐晚膝跪于地，紅衣染雪，
身姿依舊挺直：“是你皇上賜婚，攝政王既不敢抗旨，又何必裝清高？”謝沉舟聞言，
輕笑一聲。他走近，衣擺掃過她膝前冰雪，低頭，居高臨下看她：“你倒是有趣。
”“我這人——最不怕死。”蘇沐晚目光直視他，聲音像冰錐扎進他耳中。
“可我更不怕活著看你們——后悔。”謝沉舟那一瞬間，第一次對“這場婚事”，
生出一絲異樣情緒。可惜，他只冷聲說了四字：“給她冷院。”……三日后。攝政王府冷院，
狹小破舊、伺候奴婢皆是下人中最粗劣者。但蘇沐晚卻靜坐其中，雙手翻著案牘，
眼中冷靜如炬。她沒有哭，沒有恨，她在計劃。“王府里有三個能被收買的管事，
一個能換崗的侍衛(wèi)，二小姐常來探我，我若能說動她一步……能掀動第一張骨牌。”這一世，
她早已不信任何人，只信她自己。而她也知道，謝沉舟這人——冷心冷面，最恨背叛。
若要博他信任，必得賭上一切。就在第四夜。府中下人忽然來報——“王妃跳水了！
”謝沉舟面無表情趕到后院。冰湖之上，她身影浮沉。他皺眉。“將人救上來。
”蘇沐晚被救起后，咳出血水，睜眼看他，慘白唇角微微揚起：“謝沉舟，死容易，
活著更難……你若讓我再受一日這冷眼，我便日日跳一次，直到你膩為止。
”謝沉舟怒極反笑。“你這是在威脅本王？”她閉上眼。“不，
是提醒你——你欠我一場清白，你欠我一次真相。”他站在冰雪中，久久無言。第一次，
他覺得這個女人，不像旁人說的“毒婦”。她更像一把匕首，藏在柔情中的鋒利。這一夜，
他叫人撤了冷院，另給她安新居。蘇沐晚贏了第一步。但她知道，
真正的仇敵——還在廟堂、還在宮門之外。她要的，不是謝沉舟的憐憫。她要整個京城，
跪在她腳下，說一句：冤枉了她。新院落不比冷院，但也不過是比牢籠多了一道簾帳。
蘇沐晚醒來時，已經(jīng)是次日清晨。房中陳設(shè)整齊，爐火尚暖，看來是謝沉舟的人手親自調(diào)撥。
但她清楚，這不是信任，是監(jiān)視。“小翠，今日是宮宴？”她換衣問侍女。
小翠是唯一被她收服的奴婢，點頭：“王爺昨夜收到懿旨，今午要攜您進宮赴宴。
”蘇沐晚低聲一笑。“好一場宴，怕不是想讓我這個‘毒婦’當(dāng)著文武百官的面，再羞一回。
”她要去。不僅去，還要當(dāng)著那群貴婦、權(quán)臣、舊仇新怨的面——打回去。……未時，
宮宴設(shè)于芙蓉殿。大昭年年開春便設(shè)宮宴，這次不同，是為攝政王與新王妃接風(fēng)。
她剛一落座，眾人目光齊刷刷落在她身上。蘇家已是廢族，庶妹蘇明蓮又成新寵，
如今她竟坐上王妃之位，豈不荒唐？“王爺娶的王妃，好生……端莊啊。
”“聽聞她毒殺生母，竟還有臉坐此位？”“嘖，這堂席，怕是要臟了。”譏諷不絕于耳。
謝沉舟端坐主位，未置一言。眾人皆知，他雖娶她，卻并不護她。蘇明蓮端著酒盞起身，
面露惋惜：“姐姐傷愈未久，不若這酒便由我代飲，姐姐若真心悔過，便向母親靈前行個禮，
豈不更顯孝心？”“悔過？”蘇沐晚緩緩抬眸，紅唇微勾：“這‘悔過’二字，
我若說早已行過三遍祭禮，你又信嗎？”蘇明蓮一滯，旋即笑道：“姐姐說是便是，
只是母親尸骨未寒，姐姐嫁作人婦，實在……”“你閉嘴。”蘇沐晚忽然出聲打斷，
語氣如刀。全場嘩然。蘇明蓮瞪大眼睛：“你竟敢……？”“我為何不敢？”蘇沐晚起身，
目光冷沉，“當(dāng)日你躲在母親床下偷聽密談，是不是你傳話出去的？”蘇明蓮臉色一白。
“你胡說！我那日根本未在——”“可你知我說的‘哪日’么？”蘇明蓮徹底僵在原地。
蘇沐晚步步逼近，
一句道：“你將我的藥調(diào)包、傳我與旁人私通的流言、甚至買通府中老仆作偽證……蘇明蓮，
你為的是這張王妃椅子，不惜殺母誣姐，你真該坐我這個位子。”謝沉舟瞇眼，
第一次正視她。眾人面色變了。蘇明蓮險些跌倒在地，被貴妃扶住，嘴唇顫抖。
“你……你血口噴人！”蘇沐晚緩緩行禮，望向眾人：“我毒母之案，
今后必將重審；今日之言，敢對天起誓，如有虛妄，五雷轟頂。
”她轉(zhuǎn)頭看謝沉舟：“攝政王，您愿意一查到底嗎？”謝沉舟盯著她。那眼神里多了點什么，
不止是冷意。他緩緩開口：“王妃所言，本王謹記。”蘇明蓮險些崩潰大哭，
卻被貴妃低聲呵斥：“別忘了你現(xiàn)在的身份。”她只能咬牙隱忍。而宮宴的氣氛，
已在這場“堂上對質(zhì)”之后，徹底變了。從此之后，朝中流言止步，
蘇沐晚的“毒婦”之名被悄然弱化，而她的名字——也第一次，以攝政王妃的身份，
被人正視。但蘇沐晚知道——這才剛剛開始。春雨瀟瀟，王府之夜寒涼如水。
蘇沐晚倚窗而立，指尖輕敲窗框。“王妃，”小翠靠近，
“您今日在宮宴之上對蘇二小姐的揭發(fā)……是否太早了些？”“不是太早，是時候了。
”她眼神冷靜：“她現(xiàn)在恨我，怕我，會急，會亂——越亂，破綻就越多。”“你給我查，
她今日離宮后，與誰接觸，誰又偷偷離開過貴妃宮帳。”“是。”小翠退下。
蘇沐晚披上玄色斗篷，走出偏院，一路無聲來到王府東側(cè)密室。
這是謝沉舟從不許旁人靠近之地。她第一次踏入。而謝沉舟早已等在屋內(nèi)。“你為何來此？
”他眉目淡淡，手中仍執(zhí)著未合的卷宗。蘇沐晚掃一眼：“你查我舊案？
”謝沉舟放下手：“本王雖不信你無罪，卻不喜冤案。”蘇沐晚輕笑：“多謝王爺憐憫。
”“別套近乎。”謝沉舟靠近她：“你當(dāng)眾咬出蘇明蓮，究竟是賭她心虛，
還是……你已有真憑實據(jù)？”蘇沐晚并不避讓，只盯著他，
忽而一字一句說出：“王爺還記得，三年前蘇家卷入一宗‘皇印丟失案’嗎？
”謝沉舟神色微凝。“你是說，這案子，與如今你母親之死有關(guān)？”“不僅有關(guān)。
”蘇沐晚眼神冷峻，“那年我母親夜訪宮門，曾截下一紙密函。
密函上寫著：‘皇印遺失實為假象，真目者另有其人。
’她只說了一句——‘?dāng)z政王請慎行’。”謝沉舟猛地站起。“你說什么？
”“她三日后便暴斃。我那時太小，但如今我明白了。她當(dāng)年想保的是蘇家，是我。
”她緩步前行，眼神篤定：“而我，要保她清白。你若真查，就該從‘假遺失’開始。
”謝沉舟盯著她許久，忽然低聲：“蘇沐晚，你到底藏了多少東西？”“比你想象的多。
”蘇沐晚轉(zhuǎn)身：“王爺若信我，我要進國史館。”“那是禁地。
”“那也是唯一能查到那封密函影本的地方。”她走到門邊，輕輕一笑：“你若怕，
那我自己想辦法進去。”“你敢！”“你試試。”那一刻，謝沉舟竟有片刻失神。這女人，
明明半月前還在獄中認罪，如今卻連密室與皇權(quán)都敢挑戰(zhàn)。“你就不怕我將你打入死牢？
”她回頭，語氣淡然：“怕，可我更怕她死得不明不白。”門“咔”一聲關(guān)上，
謝沉舟獨自站在燈火之下，久久不語。他忽而低笑一聲。“蘇沐晚，你果然是瘋了。
”——可他竟不討厭這份瘋。……當(dāng)夜，蘇沐晚密令小翠準備進宮之衣；而謝沉舟，
也悄然調(diào)令影衛(wèi)封鎖國史館三日。兩人明爭暗斗中，竟形成了一種奇妙的默契。
可這層“并肩作戰(zhàn)”的關(guān)系，注定脆弱。因為數(shù)日后，
一封“皇后復(fù)位之諭”即將傳來——蘇沐晚，將再次被推入風(fēng)口浪尖。京中風(fēng)起，
連日不散的陰云，像是皇權(quán)的陰影，籠罩在每一個人的頭頂。三日后，天未亮，
王府門外早已聚集數(shù)十騎禁軍，身披赤紋戰(zhàn)甲，護著一頂金縷鳳簾的轎輦緩緩而來。“小翠，
哪來的圣駕？”蘇沐晚隔簾問。小翠撲通跪地，聲音顫抖：“回……王妃，是皇后，回宮了。
”蘇沐晚神色驟冷，幾乎在一瞬間明白了什么。那位“前皇后”，
三年前因“皇印遺失案”被罷免，流放西山寺，如今突兀歸宮，只能說明一件事——皇上，
不信攝政王了。而她，作為“攝政王妃”，自然成了第一道擋箭牌。……殿前廣場，
金甲林立。蘇沐晚被召入朝堂，百官列立，皇后端坐寶座之側(cè)，鳳冠高束，面色平靜。
“蘇氏，”皇后聲音低緩，卻字字如刀，“你嫁攝政王，既無家禮，又未祭先母，
如今尚在服喪期間，竟于宮宴上高聲喧嘩、咒罵同宗，此行徑，如何堪配王妃之位？
”蘇沐晚跪地，不言不動。“念在你尚有悔意，本宮降旨——褫去王妃之號，
貶為內(nèi)侍司女官，聽用教化，三月后再議復(fù)位。”此言一出，朝堂嘩然。謝沉舟剛欲上前，
卻被禁軍以圣旨攔下，怒火幾乎壓不住。蘇沐晚卻笑了。“謝皇后這一手，倒是殺人誅心。
”“你再敢出言頂撞，本宮立刻削籍驅(qū)逐！”皇后厲聲。“那您為何不削？
”蘇沐晚緩緩起身，直視她：“因為您不敢。”“你——”“因為您知道，若真驅(qū)我出王府，
謝沉舟會反。您以為褫去王妃之號，我便服了？皇后，您錯得離譜。”眾臣大驚。
她居然——當(dāng)朝殿上，叫皇后錯得離譜！謝沉舟終是一步跨前，站到她身側(cè)，
寒聲道：“此事，王妃確有不當(dāng)，但為攝政王妃是陛下親賜，豈能輕褫？
”皇后拂袖冷笑：“攝政王何時開始，對女人如此袒護了？”謝沉舟盯著她：“對的人，
自然值得。”蘇沐晚聞言，怔了一瞬。謝沉舟繼續(xù)：“王妃暫入內(nèi)侍司，
本王自會三月后親來請回。若她一日未歸——本王便不再回朝。”眾臣炸鍋。
這是……謝沉舟在對抗皇命？蘇沐晚望向他，眼神終于有一絲動容。可接下來，
她還得獨自下場。內(nèi)侍司——是宮中最卑賤的官職，掌管典籍、清掃、禮儀，幾近奴仆之列。
她一身嫁衣被換成粗布宮裝，鎖于冷宮旁舍。可就在第一夜，
她發(fā)現(xiàn)了那本她一直在找的東西。一本記錄當(dāng)年“皇印遺失案”的禁書——《密本乙卷》。
字跡模糊，但其中一句話，如同雷霆劈入她腦海：“……昔年皇后密謀廢太子，假遺皇印，
嫁禍于攝政王與蘇氏……”蘇沐晚手指發(fā)顫，死死攥著書頁。她終于明白，
她母親不是死于蘇明蓮之手，而是——皇后殺她滅口！而這一切的后果，都被她一個人吞下。
如今，她重來一世，怎能再認？她抬起頭，望向夜色中的皇宮，眸中已無悲憤，
只有——仇恨。春夜初定，內(nèi)侍司地處西偏，是宮中最廢、最亂、最臟之地。
蘇沐晚身著青灰色宮裝，手執(zhí)書卷，沉默穿行于塵灰與譏諷之間。昔日王妃，
如今是最低賤的雜役，她卻面不改色。“聽說她以前是攝政王妃？”“哈，毒母的命，
也就這下場了。”“再美又如何？還不是被貶得連個丫頭不如？”這些話她一句沒回，
但全都記在了心上。——內(nèi)侍司三十六人，七成可被收買，三人可供策反，剩下的，是棄子。
她需要一盤棋，而眼前這群賤役，正是她的棋盤。……夜深。她借著打掃之名，
進入典籍庫偏堂，找到了第二冊《密本丁卷》。書頁間夾著一張舊紙，上寫：“內(nèi)御印案，
東宮涉政，太后令其子密使……證據(jù)藏于暗閣‘九角枕’中。”蘇沐晚心頭大震。
“九角枕”是她母親臥榻枕邊之物。三年前，母親死后枕被焚燒，但她記得，
母親曾私語：“若我有變，記得九角之物。”母親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
而這“太后之子”——說的分明是當(dāng)年那個“廢太子”。……與此同時，
攝政王謝沉舟也收到消息。“王爺，蘇氏在內(nèi)侍司密查案卷，似在尋找舊案證據(jù)。
”謝沉舟低聲道：“她這是，想拿皇后和太后開刀？”影衛(wèi)低頭：“王爺……若她查得太深，
恐殃及您。”謝沉舟沉默片刻，回道：“那你們就盯緊她——除了她自己，
誰也不許動她一根頭發(fā)。”他抬起頭，喃喃：“她是瘋了，但瘋得讓人……不忍看她輸。
”……而宮中，蘇沐晚也沒閑著。她故意惹怒一名老宮女，被罰抄儀禮三日。那儀禮文卷，
恰好通向內(nèi)庫后堂——太后親批密札所藏之地。第三夜，雨大如注，她著濕衣藏入庫堂后門，
掀起木板地磚，在密縫中取出一方印泥印章。正是當(dāng)年失蹤的“廢太子印”。——她賭贏了。
可還未等她喘口氣，外頭卻傳來一聲暴喝：“誰在內(nèi)庫擅動！”禁軍破門而入，
刀劍寒光逼面。蘇沐晚將印章藏入袖底，轉(zhuǎn)身迎上去，卻在眾人還未來得及靠近前，
門外傳來一道冷斥：“住手——”謝沉舟披雨而至，黑衣玄袍，衣角滴水。眾人齊跪。
“見……見過攝政王！”謝沉舟掃視一圈，緩緩道：“本王奉旨查舊案，王妃是協(xié)助之人。
誰動她，本王動誰。”這話一出，所有人臉色驟變。蘇沐晚看著他，輕聲：“你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