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英子騎著自行車,沿著熟悉的鄉(xiāng)間小路,風風火火地趕往聯(lián)合地毯廠。車輪碾過石子路,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仿佛在為她心中的怒火伴奏。她的腦海里不斷浮現(xiàn)出大黃狗倒在院子里的情景,那雙曾經(jīng)忠誠的眼睛如今已經(jīng)失去了光彩。三英子的心像被刀割一樣疼,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但她強忍著不讓它流下來。
到了地毯廠,三英子把自行車往墻邊一靠,連車鎖都沒顧得上鎖,就徑直沖向了老板侯圣賢的辦公室。她的腳步急促而有力,仿佛每一步都在宣泄著心中的憤怒。辦公室的門被她猛地推開,發(fā)出一聲巨響,門板撞在墻上又彈了回來。
侯圣賢正坐在辦公桌前打電話,聽到動靜嚇了一跳,抬頭一看是三英子,連忙掛斷了電話,臉上堆滿了笑容:“紫英,你咋來了?是不是想通了,要來上班了?正好廠里最近缺人手呢。”
三英子卻沒有心思跟他寒暄,她的臉色陰沉得像暴風雨前的天空:“老板,我今天不是來談上班的事。我是來找你幫忙的。”
侯圣賢見她神色不對,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啥事啊?看你這樣子,出啥事了?”
三英子的聲音有些顫抖,但還是強壓著怒火說道:“譚火烽那個混蛋,昨晚偷偷溜到我家,把我家養(yǎng)了八年的大黃狗給藥死了!”
侯圣賢一聽,眉頭立刻皺了起來,拳頭也不自覺地攥緊了:“這個混賬東西!整天不干正事,凈干這些缺德事!紫英,你別急,這事兒我一定幫你解決。”
三英子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老板,你能不能找到他?我想讓他來廠里,當面跟他說清楚。這事兒不能就這么算了!”
侯圣賢點了點頭,隨即嘆了口氣:“這事兒得找愛萍。譚火烽跟她家有老親戚,平時沒少麻煩她。可這小子就是不爭氣,整天吊兒郎當?shù)模l也管不住他。”
“愛萍姐在哪兒?”三英子急切地問道。
“在車間呢,估計快過來了。你先坐下等等,別急。”侯圣賢一邊說,一邊給三英子倒了杯茶,放在她面前。
三英子搖了搖頭,她現(xiàn)在哪有心思喝茶?她的心里像壓了一塊大石頭,喘不過氣來。
就在這時,老板娘郭愛萍推門走了進來。她看到三英子,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小三英,你咋來了?有啥事兒嗎?”
三英子一見到郭愛萍,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站起來說道:“愛萍姐,你可算來了!譚火烽那個混蛋,昨晚藥死了我家的大黃狗!我今天來找你,就是想讓你把他叫來,我有話要當面跟他說!”
郭愛萍一聽,臉色立刻沉了下來。她把手里的文件夾狠狠地摔在辦公桌上,氣得直跺腳:“這個混賬東西!我早就跟他說過多少次了,讓他別干這些缺德事,可他就是不聽!真是氣死我了!”
侯圣賢也在一旁搖頭嘆氣:“愛萍,你說你這親戚咋就這么不省心呢?之前他奶奶在世的時候,一有事就來找你幫忙。你幫了他那么多,可他倒好,一點長進都沒有!”
郭愛萍氣得直咬牙,轉(zhuǎn)身從辦公桌抽屜里拿出三百塊錢,塞到三英子手里:“紫英,這錢你先拿著,算是大黃狗的補償。回頭我一定好好收拾這小子!”
三英子連忙推開她的手,堅決地說道:“愛萍姐,這錢我不能要。一碼歸一碼,這事兒得讓譚火烽自己負責。我現(xiàn)在就想見到他,當面跟他說清楚!”
郭愛萍見三英子態(tài)度堅決,只好收回錢,嘆了口氣:“行,我這就給他打電話,讓他趕緊過來。”說完,她掏出直板手機,撥通了譚火烽的號碼。
電話那頭傳來譚火烽懶洋洋的聲音,顯然還沒睡醒:“喂,誰啊?”
郭愛萍沒好氣地說道:“你趕緊給我滾到地毯廠來!紫英找你有事,越快越好!”說完,她不等譚火烽回話,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放下手機,郭愛萍轉(zhuǎn)身安慰三英子:“紫英,你別急,等他來了,咱們一起跟他算賬!”
三英子點了點頭,但心里的怒火依然沒有平息。她坐在椅子上,雙手緊緊攥著衣角,眼睛死死盯著門口,仿佛隨時準備沖出去。
過了大約二十分鐘,地毯廠門口傳來一陣摩托車的轟鳴聲。譚火烽急匆匆地推開辦公室的門,走了進來。他穿著一件黑色的短袖,衣服上還沾著昨晚翻墻時留下的灰土,腳上趿拉著一雙拖鞋,腳底還帶著路上的泥土,顯然是匆忙趕來的。
三英子一見到他,立刻站了起來,指著他大聲說道:“譚火烽,你這個流氓!有啥事你沖我來,我家的狗哪里惹你了?”
譚火烽卻沒有理會她的質(zhì)問,一把抓住三英子的手腕,拉著她就往外走。三英子拼命掙扎,但她身材瘦小,根本不是譚火烽的對手,被他硬生生地拽出了辦公室。
侯圣賢和郭愛萍見狀,連忙追了上去,生怕再出什么亂子。譚火烽回頭沖他們笑了笑,語氣輕松地說道:“姐,你別擔心,我就是跟三英子出去談?wù)劊粫铀桓姑摹!?/p>
三英子被他拽得手腕生疼,氣得直跺腳:“你松開我!你這個流氓!你要是敢亂來,我今晚就去你家,拿著藥瓶直接死在你家!”
譚火烽卻不為所動,依舊拉著她往外走,語氣里帶著一絲不容置疑:“如果你想好好說話,就跟我走。不然,咱們啥也談不成。”
三英子知道自己掙脫不開,只好妥協(xié):“你松開點,抓得我疼死了!我跟你走就是了。”
譚火烽笑了笑,手上的力道稍微放松了一些。其實,他心里多么希望自己能一直這樣緊緊抓住三英子的手,永遠不放開。他對三英子的愛慕已經(jīng)藏在心里很久了。今天,他只想找個機會,好好跟她解釋清楚昨晚的事。
兩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地毯廠,留下侯圣賢和郭愛萍面面相覷,心里滿是擔憂。
譚火烽拉著三英子,一路穿過地毯廠的后院,來到了那片白楊樹林。立秋的風已經(jīng)帶著些許涼意,白楊樹的葉子在風中輕輕搖曳,偶爾有幾片枯黃的葉子飄落下來,像是無聲的嘆息。楊樹林里顯得格外安靜,只有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和三英子急促的呼吸聲。
譚火烽松開手,轉(zhuǎn)過身來,臉上帶著一絲玩世不恭的笑意:“找我啥事?是不是反悔了,想跟我好了?”
三英子瞪著他,眼里滿是憤怒和厭惡:“做夢!你就是有人生沒人管的混賬,連狗都不放過,你還是人嗎?”
譚火烽聳了聳肩,語氣輕佻:“一只狗而已,至于這么心疼嗎?要是我把他家魚塘里的魚都給藥了,你是不是得更心疼?”
三英子一聽,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急忙打斷他:“你敢!他們家的魚塘外面有圍墻,墻上還裝了電網(wǎng),你去就是找死!”
譚火烽不以為然地笑了笑,眼神里帶著挑釁:“我藥死你家的狗,不也沒死嗎?高墻電網(wǎng)算什么?越是刺激的事,我越喜歡干。老子就喜歡這種刺激!”
三英子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他罵道:“你這個流氓!天底下怎么會有你這種人?但凡是個正常人,誰會跟你這種人交往?我告訴你,你趁早死了這條心,我就是死也不會跟你在一起的!”
譚火烽的眼神突然變得柔和起來,他往前一步,靠近三英子,聲音低沉:“人會變的。如果你答應(yīng)跟那個養(yǎng)魚的退親,跟我在一起,我會改!真的會改!”
三英子的小臉氣得通紅,秀發(fā)在風中凌亂地飄著,幾片落葉從她身邊飄過,顯得她格外柔弱。但她的話語卻堅定無比:“狗改不了吃屎!你就是改了,能讓你爹的腿變好嗎?木匠家的羊能活過來嗎?你打碎的玻璃能重圓嗎?我家的大黃狗能活過來嗎?”
譚火烽的臉色微微一變,但很快又恢復(fù)了平靜。他深吸一口氣,語氣里帶著一絲懇求:“你不給我機會,一直躲著我,避著我。我不是虎也不是狼,我們要是真心換真心,信不信我能給你一個好生活?”
三英子冷笑一聲,眼神里滿是嘲諷:“你比虎狼還可怕!我們之間談不上真心,你是你,我是我。今天我們就劃清界限,之前的種種我不會再計較了,我家人也不會再追究。從此以后,橋歸橋,路歸路,各走各的!”
譚火烽的臉色漸漸陰沉下來,他捂著胸口,聲音里帶著一絲痛苦:“你真的要這樣嗎?要這樣傷我的心,讓我的心滴血?我的過去,你就這么在意嗎?”
三英子毫不退讓,冷冷地看著他:“你做的那些事,已經(jīng)讓我對你徹底失望了。你真的很可怕,我一點都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
譚火烽的眼神突然變得復(fù)雜起來,他低聲說道:“我娘被木匠拐走,我爹嗜酒如命,撇下我和奶奶艱難度日。那時候我心里就滿是恨,恨我娘狠心,恨我爹無能,更恨那個木匠,恨不得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從那以后,我心里就全是恨,恨那些看不起我的人,恨那些對我虛情假意的人。這些遭遇,我該去找誰算賬?直到我遇見你,你的溫柔,你的美麗,讓我心里有了一絲愛意。我認定了你,就不會輕易放棄。”
三英子聽了,心里微微一顫,但很快又恢復(fù)了冷靜:“跟你一樣遭遇的孩子多了,不見得人人都像你這樣。你錯了,我不溫柔,也不美麗,我會讓你失望的。你放棄我吧,算是好心饒過我。”
譚火烽搖了搖頭,眼神堅定:“我已經(jīng)失去太多了。自從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認定了你。就算千刀萬剮,我也不會放棄你。”
三英子冷笑一聲,語氣里帶著決絕:“可笑!我已經(jīng)訂婚了,年底就要結(jié)婚。你死心吧,再說我也沒看上你。”
譚火烽的臉色瞬間變得猙獰,他咬著牙說道:“只要一天沒嫁出去,我就有一天追求你的時間!”
三英子氣得渾身發(fā)抖,突然脫口而出:“你別做夢了!我已經(jīng)懷孕了,是我未婚夫的。你還是死心吧!”
譚火烽愣了一下,隨即發(fā)出一聲冷笑:“你敢拿懷孕激我?呵呵……還說我是流氓……”他的眼神變得危險起來,斜眼瞥見三英子身后是一堆麥秸垛,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將她往麥秸垛的方向推去。
三英子猝不及防,被逼得連連后退,直到后背撞上了麥秸垛。她瞪大眼睛,驚恐地看著譚火烽:“你想干什么?放開我!”
譚火烽卻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把撲了上去,將三英子緊緊壓在麥秸垛上。他的呼吸粗重,帶著一股濃烈的汗臭味,讓三英子感到一陣惡心。她拼命掙扎,但譚火烽的力氣太大,她根本掙脫不開。
“你放開我!你這個流氓!”三英子尖叫著,雙手拼命推搡著譚火烽的胸膛。
譚火烽卻像是聽不見她的呼喊,低頭瘋狂地吻住了她的脖子。三英子感到一陣窒息,情急之下,她猛地一口咬在了譚火烽的右肩膀上。
“啊!”譚火烽痛呼一聲,松開了三英子。鮮血從他的肩膀上滲了出來,染紅了他的衣服。三英子趁機從他懷里掙脫出來,氣急敗壞地抬手狠狠扇了他兩巴掌,又朝他臉上吐了幾口唾沫。本來想往譚火烽褲襠里使勁踹幾腳,三英子一想,萬一有個啥好歹,自己身上就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
“臭流氓!不得好死!老娘今天給你留了情面,不然就踢爛你的蛋,讓你斷子絕孫!”三英子一邊罵,一邊抓起地上的麥秸,胡亂地朝譚火烽扔去。隨后,她整理了一下凌亂的衣領(lǐng),頭也不回地跑出了白楊樹林。
三英子用手摸了摸手腕上的青魚石手鏈,長舒一口氣。青魚石手鏈是王少偉送給她的,送她保平安的。看來今天是有驚無險。
譚火烽捂著流血的肩膀,臉上卻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他低聲喃喃道:“我就喜歡這樣的潑辣女人……你早晚是我的。”
三英子一路跑回地毯廠,臉色蒼白,呼吸急促。侯圣賢和郭愛萍見她這副模樣,連忙上前詢問:“紫英,咋回事?譚火烽那小子對你做什么了?”
三英子擦了擦嘴角,冷冷地說道:“今天我跟那個流氓徹底劃清界限了。他要是再敢不安分,別怪我不客氣,指不定誰死呢!”說完,她騎上自行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郭愛萍還想追上去問個究竟,這時譚火烽捂著流血的胳膊,頭上頂著幾根亂草,踉踉蹌蹌地走了過來。侯圣賢看到他這副模樣,氣得直搖頭,轉(zhuǎn)身走開了。郭愛萍則二話不說,上前就扇了譚火烽兩巴掌,厲聲呵斥道:“滾!你看你這副不成器的樣子,簡直是無藥可救!以后別再出現(xiàn)了,趕緊滾回家!”
譚火烽低著頭,嘴里嘟囔著:“姐,你別怪我,都是她逼的……”
郭愛萍懶得再聽他辯解,一把關(guān)上了辦公室的門。
三英子騎在自行車上,心跳依然快得厲害。剛才的經(jīng)歷讓她心有余悸,但她心里清楚,自己不能再退縮了。她咬了咬牙,心里暗暗發(fā)誓:“臭流氓,下次要是再敢惹我,我一定讓你斷子絕孫!”
而譚火烽則一個人坐在地毯廠門口,點燃了一支煙,默默地抽著。三英子那句“懷孕了”的話一直在他腦海里回蕩。他知道,那是三英子故意氣他的氣話。三英子一向守身如玉,怎么可能輕易懷孕?這一切不過是她想讓他死心的手段罷了。
譚火烽掐滅了煙頭,眼神里閃過一絲堅定:“三英子,我要定你了。不管你怎么躲,怎么逃,我都不會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