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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方才還義憤填膺的夫人們,此刻都露出了將信將疑的神色。
更有甚者,已經開口勸道:“蘇公公,云將軍為國捐軀,若連唯一的子嗣都保不住,豈不是太殘忍了?”
另一位夫人也附和道:“皇上體恤忠烈,怕云將軍無后孤寂,如今既然有遺腹子,不如等孩子生下來再做定奪?”
太監沉吟片刻,目光在江雨煙的肚子上掃了一眼,終于點頭:“既如此,咱家便先回宮稟明圣上,請皇上定奪。”
江雨煙聞言,長舒一口氣,緊繃的肩膀終于松懈下來。
她轉頭斜睨著我,唇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
我心頭一沉,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沒想到她竟真能靠著這個來路不明的“遺腹子”逃過死劫。
半個時辰后,宮里果然傳來新的旨意。
太監尖著嗓子宣布:“皇上口諭,命江氏安心養胎,謝氏需盡心照料云將軍血脈。”
我深吸口氣,正要上前接旨,江雨煙卻突然一個箭步沖上來,用肩膀狠狠撞開我。
我踉蹌著后退幾步,險些跌倒,她卻已經扭著腰肢接過了圣旨。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
她矯揉造作地掩唇輕笑,故意挺著肚子在我面前轉了個圈。
“這人懷著身子啊,就是容易站不穩。弟妹你這么大度,肯定不會跟我計較的吧?”
說罷,她趾高氣揚地轉身離去,還刻意把步子邁得又慢又夸張,讓滿院子下人都看清她“母憑子貴”的風光。
走到廊下時,她還故意高聲吩咐:“來人啊,把主院的被褥都換成新的,我可睡不慣別人用過的舊東西!”
我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唇角卻勾起一抹冷笑。
就讓她再得意幾日好了——
畢竟,要讓一個人摔得慘,總得先讓她爬得夠高才行。
自打宮里來了那道旨意,江雨煙的氣焰便一日比一日囂張。
她整日挺著還未顯懷的肚子,扶著腰在府里招搖過市,活像只趾高氣揚的錦雞。
“這主院的布局我瞧著不順眼。”
她翹著染了鳳仙花汁的指甲,對著我的主屋指指點點,
“明日把這些屏風都撤了,換成金絲楠木的。還有這床帳——”
她嫌惡地用兩根手指捻起我的藕荷色紗帳:“寡淡得像守孝似的,明兒都換成大紅的。”
我沒吭聲,任由她在主院里指手畫腳。
當夜,我正坐在西廂房整理詩集,忽聽外頭一陣嘈雜。
推窗望去,只見江雨煙新買來的粗使婆子們正把我的妝臺、繡架胡亂扔在院中。
母親留給我的紫檀妝奩被個婆子夾在腋下,珍珠瓔珞從沒關緊的抽屜里漏出來。
我眉頭一皺,正要上前阻止,春桃已經先我一步沖了出去。
“住手!”春桃伸手就要搶回,卻被江雨煙的貼身丫鬟狠狠推了個趔趄。
“喲,這不是春桃姑娘嗎?”
江雨煙搖著團扇從廊下轉出來,腕上赫然戴著我嫁妝里的那對翡翠鐲子。
她突然用扇子挑起春桃的下巴。
“你主子都認命了,你倒在這兒充什么忠仆呢?”
“不如跟著我?橫豎你主子如今連自身都難保......”
“而我有圣旨護體,你們這些奴才是死是活,不都是我一句話的事嗎?”
春桃死死咬著唇,似乎在思考她的提議。
待我走出房門,她突然扭頭朝我啐了一口。
“大夫人說得對!我何必守著個沒指望的主子!如今滿京城誰不知道,您才是正經的忠勇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