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內。
寒風從破損的窗欞間鉆入,裹挾著碎雪打在斑駁的墻面上。
洛玉環的咳嗽聲在空蕩的殿宇間回蕩,她蜷縮在硬木床板上,發青的指尖死死攥著被角。
說是床,不過是用幾塊霉變的木板搭在磚垛上,覆著團辨不出原色的棉絮——那被絮板結成塊,霉斑在褶皺間蜿蜒如毒蛇,散發著腐肉般的腥臭。
剛開始洛玉環死活不肯把被絮蓋在身上,可她越來越冷,最后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煙蘿緊緊抱著她,可煙蘿也是一個體型單薄的姑娘。
最后,兩人像冬天里在冰天雪地里落單的鵪鶉一樣,渾身顫抖不已。
碧落練過武,對寒冷不那么敏感。
她霍然起身,扯過被絮的動作帶起一陣塵灰,粗糲的指節將棉團重重按在兩人身上:"骨頭比命硬么?"
她話音未落,煙蘿的淚珠已砸在洛玉環蒼白的臉上,暈開道道泥痕。
洛玉環倒是不再抵觸,人也逐漸安定下來。
十層紗不如一層棉。
破被絮再臟總歸是棉被。沒一會兒,洛玉環精神總算好了一些。
她軟軟地靠在煙蘿的懷里虛弱地說,“瑾瑤,你過來一些。”
自始至終,洛瑾瑤都在她們幾米開外的窗口邊站著,冷冷看著她們主仆三人上演主仆情深。
洛瑾瑤原本不想聽她的指令,可碧落一副想要吃了她的眼神。
她敢肯定,如果她拒絕,這丫頭肯定會上來跟她打一架。
洛瑾瑤挑了挑眉頭,幾步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洛玉環,等著她說話。
洛玉環示意煙蘿放下她。
煙蘿得了命令,抹了一把眼淚,小心地把她一個人放在床上。
洛玉環扭頭跟煙蘿和碧落說,“你們兩人跪下!”
煙蘿和碧落均是一愣,但回過神來后,還是乖乖地跪了下去。
看她們方向不對,洛玉環啞著聲音道,“不是跪我,是跪瑾瑤!”
話音剛落,其余三人驚訝不已,洛瑾瑤更是往后跳了一步。
“宋......哦,不,洛玉環,你是有病吧?”
洛瑾瑤此時不得不承認眼前的人不是宋玉環了。
曾經的宋玉環出手一貫快、狠、準,氣勢十足,何曾像床上這個人,連個螞蟻都捏不死的樣子?
煙蘿和碧落聽話地面向洛瑾瑤跪著。
洛玉環咳嗽數聲后,艱難地說,“煙蘿和碧落,從今往后,瑾瑤就是你們的主子,你們要像對我一樣,對她忠誠不二,如有二心,小......小心你們全家!”
一番連威脅帶命令的話發出后,她整個人變得陰冷無比。
洛瑾瑤還沒反應過來,煙蘿和碧落均是渾身一抖,死死地匍匐下去應道,
“是,小姐!”
“是,小姐!”
洛玉環繼續道,“從今往后,你們就喊瑾瑤為二小姐吧。”
“是!”
“是!”
兩人又是一陣脆蘿卜似的答應著。
洛瑾瑤瞇了瞇眼,一聲不吭。
她其實明白了洛玉環的用意。
洛玉環這是正式承認了她是洛府二小姐的意思。
但之前,洛府為什么不肯認她呢?
洛瑾瑤一肚子疑問,但她看洛玉環一副病懨懨的樣子,仿佛要隨時會斷氣一樣,她沒再問。
“行了。”她輕輕用腳踢了踢地上的兩人,“你們倆起來吧。”
“是,二小姐!”
“是,二小姐!”
煙蘿和碧落站起來。
洛玉環還想再說話,洛瑾瑤打斷道,“你也行了。你都快死的樣子,別說話了——”
“二小姐!”
“二小姐!”
煙蘿和碧落同時不滿地喊道。
洛瑾瑤舉手做投降狀,“好好好,我不說不吉利的話。可你們家大小姐明明就是餓得快虛脫了。”
“這樣,”洛瑾瑤吩咐道,“碧落留下照顧洛玉環,我和煙蘿出去找點吃的。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折騰這么久,我估計你們也沒吃什么東西——”
她話音未落,煙蘿肚子咕嚕一聲,應景的響了一下。
煙蘿又哭又笑,不好意思地撓著頭說,“我們確實很久沒吃東西了。”
“走吧。”洛瑾瑤帶著煙蘿果斷地離開。
她之所以選擇煙蘿,是因為她有一肚子疑問。
煙蘿看著單純,好套話。
要是碧落,估計一句話問不出來,兩人得先打一架。
不過,按照剛剛洛玉環的安排,碧落即使不敢跟她真動手,洛瑾瑤也討不到便宜。
作為一個現代人,洛瑾瑤只去過北京的故宮,當年她第一次去的時候,差點把腳走斷了才出來。
可沒想到,真實的后宮更大。
一個冷宮,就把她們走得暈頭轉向,腳底發麻。
半個時辰后,煙蘿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嘰歪歪道,
“什么時候才能找到吃的啊?瑾瑤,你以前不是會輕功的嗎?你干嘛一直帶著我走走走,你莫不是想折騰我的吧?”
洛瑾瑤腳下一停,她會輕功?
她狐疑地看著煩煙蘿道,“你說我會輕功?”
煙蘿捶著腿說,“你腦袋壞掉啦?你的輕功可是最好的!大少爺以前說過,你要是全速跑起來,他都攆不上你。他還說,洛府將來要是有難跑路,如果只有一個人能跑出去,一定是你!”
洛瑾瑤聽得熱血沸騰,低頭跟煙蘿道,“你等著,我試試!”
說完,她學著在電視上看見的武林高手飛檐走壁的樣子,猛一提氣,誰知用力過猛,整個人猶如發射的炮彈,呼嚕一下竄出老高。
煙蘿急得小聲喊,“瑾瑤,瑾瑤,你別落下我一個人啊!”
洛瑾瑤只聽到煙蘿的喊聲,可整個人根本不受控制,眼看著頭要撞上眼前的高墻,情急之下,她腳一蹬,借了力,她的身體以更快的速度越過高墻。
緊接著,嘭地一聲狠狠地砸在地上。
整個人猶如炮彈落地,地上被砸出好大一個坑,疼得她渾身像散了架一樣,頭暈目眩,兩眼冒金花。
更可怕的是,她好像還聽到了一陣陣壓抑的笑聲。
“誰在哪?”她警惕地輕問一聲。
可回答她的只有耳邊呼呼的風聲,還有遠處傳來的貓叫聲。
她側耳又聽了一會,確實沒其他動靜了。
她齜著牙爬起來,循著貓叫聲走過去。
走了好大一會,她來到一處荒蕪的院子。
她正準備推門進去,一串串響動自腳邊響起,她本能地彈跳起來。
頭結結實實地撞上樹枝,她順手攀上樹干,看清腳下的東西時,一陣大喜過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