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屋頂上的兩個男人，因為一處高聳的琉璃房檐，形成了獨特的視角。讓他們能看見冷宮里的一切，而冷宮的人卻未必能輕易發現他們。
蕭煜鷺抱著一盒兔肉，饞兮兮地跟蕭煜辰說，
“九哥，你真的不嘗嘗啊？這兔肉.....嘖嘖......真的是我長這么大，迄今為止吃到的最好吃的東西！你還別說，洛府里的人還真是深藏不露，一個小小的丫鬟居然有這么好的手藝，嘖嘖，我想,咱們皇宮里的御廚也不一定有此手藝。”
萬籟俱靜，進入臘月的上京城，放眼望去，陰沉沉，霧蒙蒙，冷清清。
更別說此時已經到了午夜，全城禁宵，只有遠處偶爾傳來打更人的叫聲。
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
“平安無事......”
打更人的聲音悠遠綿長，已經帶著子夜昏眠的味道。
蕭煜辰坐在屋頂，拿著酒壺慢條斯理喝著。
他聽見蕭煜鷺的話，頭也不回地說：
“所以這些年，我讓你盯緊洛府。呵，”
說著，他冷笑一聲繼續道，“我就想看看我們的洛首輔會給我們留著什么驚喜？”
“真不吃啊？這可是最后一塊啊？”蕭煜鷺拿著一塊兔肉遞送到蕭煜辰嘴邊。
蕭煜辰本想再拒絕，可一股獨特的幽香鉆進鼻孔。
那種香很奇特，有種淡淡的中草藥的味道，聞之令人腦中一震。
他狐疑地盯著眼前黑乎乎的一小塊東西說，“你也不怕她們下毒？真敢吃？”
蕭煜鷺執著的沒松手，“怕什么？她們又沒發現我。她們本來就是做來給她們自己吃的，我只是順手順了一盒。她們總不至于想毒死自己吧？不騙你，真的很好吃。”
蕭煜辰勉為其難地張嘴。
蕭煜鷺趁勢把最后一塊兔肉送進他嘴里。
瞬間，軟糯香酥的兔肉在舌尖化開，那種獨特的香味充滿整個口腔，令唾液不停地分泌。
說實話，這些天為了完成老頭子的密旨，他馬不停蹄地各種安排，幾乎沒睡過一個安穩覺，沒吃過一頓安心的飯。
洛府這棵百年大樹想要連根拔起談何容易？
他細細地咀嚼完，有些戀戀不舍地“咕咚”一聲咽了下去。
“再來一塊！”蕭煜辰不自覺地說。
蕭煜鷺攤了攤手，“剛剛讓你吃你不吃，我說過了啊，這是最后一塊。從小到大，我哪次騙過你？有什么好吃的，我總會給你留點。”
“貪吃！”蕭煜辰罵了一句，罵完他抬手又喝了一口手里的酒。
兔肉的幽香和酒香混在口腔里，令舌尖酥軟，幽香久久不去。
這兔肉味道確實獨特......
“呵呵呵......”
夜色太暗，蕭煜鷺沒注意到蕭煜辰面部表情細微的變化，他輕笑一陣，繼續道，
“照我說，你和老頭子就是多此一舉。從古至今，哪個朝代沒有世家大族？不是姓洛就是姓張，姓李，姓王！”
“你們扳倒了洛家，后面還不是會有其他的世家起來？依我看，洛府就挺好的，我們至少知道他們的套路。他們洛家的每一個女人都是他們的棋子和工具。”
“知道了他們的套路，我們至少不會被動挨打。后位說是后宮最高的位置，可她們的位置再高，還不是得依附前朝大位？只要前朝大位位置穩當，我們何必傷筋動骨，管它什么姓洛姓張姓王的？”
蕭煜辰聽到他一陣大放厥詞，沒好氣地罵道，
“你倒是想得透徹！你這話應該講給老大和老頭子聽。”
蕭煜鷺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呵呵輕笑一聲道，“我還想它多長一會。再說了......”
蕭煜鷺有些蕭索地抬了抬嘴角，繼續道，“再說，我雖然跟你們一個姓，但總歸是有些不一樣。”
蕭煜辰冷哼，淡淡瞥了他一眼問，“一個大男人整天有必要那么敏感嗎？”
蕭煜鷺聳了聳肩，仿佛是要抖落一身的蕭索，嘿嘿笑了一聲，轉換話題道：
“九哥，你說，老大的心也忒狠了點。洛家怎么說也是他舅家，他怎么能對洛玉環下手？他難道不知道洛家最優秀的女人都會送給咱們皇家嗎？只要他順利登上大位，洛玉環就是他的皇后啊。”
蕭煜辰看著遠方又灌了一口酒。
風吹起了他散開的長發，黑發黑袍，讓他整個人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強大的氣場又讓他在濃稠的黑暗里隱隱浮現出一團陰影。
半晌后，他悠悠道，“他只是聽從了老頭子的建議，想要慢慢阻斷洛家在后位的勢力罷了——”
“所以，”蕭煜鷺一拍額頭，像是福至心靈般地問，
“所以洛家是知道了老頭子和老大的打算，所以他們這次才沒使全力，所以你才沒對洛家斬盡殺絕？”
蕭煜辰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你知道就知道了，用那么多‘所以’干什么？”
“嘿嘿，”蕭煜鷺高興地咧開嘴，“我不是想要表達一下我的震驚和意外嗎？”
“你是想賣弄你的聰明才智吧？”蕭煜辰冷哼一聲。
“在九哥面前我哪敢啊？”
蕭煜鷺佯裝害怕的樣子向他抱了抱拳頭，說完，他不怕死地繼續打趣道，
“要是讓別人知道這深更半夜的，你還在屋頂看洛家的女人，他們肯定以為你還沒放下！”
蕭煜辰手一頓，又灌了一口酒，悠悠道，“我只是對環兒有些可惜，她原本有更好的人生和出路。”
“我說過了啊，洛府的女人都是棋子，”蕭煜鷺說著，指了指遠處的洛瑾瑤。
她此時正在一口一口地喂著洛玉環。
“相對于洛玉環，我對洛瑾瑤更好奇。洛家把她當作奴婢藏了這么久，我想，現在應該是啟用她的時候。嘖嘖，不過，這個女人身上確實藏了很多秘密。”
“我試過了，她的輕功不在我之下。還有你剛剛吃得兔肉，雖然是那個叫煙蘿的丫頭做得，但我親眼看見洛瑾瑤往里面放了幾片樹葉子。我原本掛在屋梁上也沒在意，可那樹葉子一放進去，滿屋飄香，所以我才動了順她們一盒的念頭。”
蕭煜鷺聽到蕭煜辰的話，也忍不住向洛瑾瑤看去。
此時，空曠破舊的冷宮房里，窗戶打開，也或者說，冷宮的窗戶根本就沒有一扇完好的。
通過四處漏風的窗戶，屋里只有一根蠟燭點燃著，豆黃色的微弱燭火宛若螢火蟲的光芒，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色中，仿佛隨時都可以被吞滅。
隔得遠，兩個男人根本聽不見遠處兩個女人的說話聲。
洛瑾瑤整個后背背對著窗戶。
但蕭煜辰本能地覺得，那個叫洛瑾瑤的女人在跟洛玉環爭論著生死攸關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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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宮內。
洛瑾瑤好不容易支走煙蘿和碧落，打發她們去休息。
她把過了水的兔肉一點一點撕碎喂進洛玉環的嘴里。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吃了一點食物后，洛玉環的精神終于好了很多。
洛瑾瑤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冷聲問，“你們把我娘送到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