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雨后,氣溫驟降??諝鉀鲲`颼、濕噠噠的,太陽穿云而出,但依舊抵抗不住秋的寒意。校園在刺耳的哨響中蘇醒過來:樓道里、操場上回蕩起“噠噠噠”腳步聲。一陣騷動過后,又歸于平靜。整隊完畢,大家都瑟縮著脖子蓄勢待發(fā),此時,沒有人不想快點兒跑起來。
操場上,零散的積水倒映出清冽的天空和散亂的人像,來不及看清,就被下一只腳踏得面目全非。林冉挽著陳默,哆哆嗦嗦地往前跑。她里面只穿了件短袖,闊大的校服罩在外面,涼氣直往里鉆。兩條胳膊冷冰冰的,顯得有些多余。沒跑幾步,她便和一些同樣衣單衫薄的女生落在了后面。
“你們幾個,快點跟上……”體育老師大聲喊道。
林冉抱著膀子,牙關(guān)嗑得“咯咯咯”響??粗蠋煻⒅约?,趕緊快步跟上去。
“你穿我外套吧?!标惸呎f,邊脫自己校服外面的外套。
“不用了。你穿著替我遮擋涼風(fēng)就行了?!绷秩嚼∷氖?,緊跟在她身后,說。
兩人正互相推讓,前面的江如心突然遞過來一件外套。
林冉愣了一下,江如心把衣服遞過去說:“前面?zhèn)鬟^來的?!绷秩浇舆^外套,狐疑地朝前面望去,發(fā)現(xiàn)袁一揚也回頭看她,瞬間便明白了。
“雪中送炭啊!”陳默邊套外套,邊調(diào)侃道。
林冉推了她一把,將衣服套上,瞬間暖和了許多。
兩圈跑完,大家像潮水一般奔向教室。袁一揚轉(zhuǎn)身,看林冉跟陳默慢還站在原地聊天,兩人不緊不慢的,跟眼前擠來擠去的人群完全兩樣。既然進不去,不妨也站在一邊再等等。
大隊人群都進去了,林冉跟陳默也跟了上來。到門口,正好看見袁一揚,林冉隨即將外套脫下遞給他。
“你先穿著吧,我這不是還有一件嘛?!彼局7f。
林冉還沒從冰冷中緩過來,巴不得能多穿一會兒呢。聽完袁一揚的話,毫不猶豫地將外套又穿回去了。
“沒看出啊,袁一揚!千里送外套,嘖嘖嘖!”陳默瞅瞅袁一揚,再瞅瞅林冉,忍不住豎起拇指贊道。
“那個……互相幫忙而已?!痹粨P撓撓頭,忽而顯得很不自然。
“是嗎?這么簡單?那怎么不見有人幫我呢?”陳默不依不饒,故意追問。
“可能……也許……”袁一揚不知該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瞬間臉便紅了。陳默看他著急而又無助的樣子,忍不住捂嘴笑起來。
“行了,你就別欺負老實人了。”林冉拽住陳默央求道。陳默抿嘴一笑,不再逗耍袁一揚了,三人一前一后朝教室走去。林冉挽著陳默走在前面,袁一揚跟在身后,不近不遠,既像認識,又像不認識。
“哎呦,真是相親相愛一家人呀!”馮毅看袁一揚尾隨林冉而入,扯著嗓子大聲嘆道。
當事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周圍的同學(xué)倒是異常興奮:竊竊私語,指指點點,大家都目不轉(zhuǎn)睛地等待進門二人組的反應(yīng)。
“馮毅這大嘴巴,你別理他!”陳默湊近林冉,小聲勸道。
“我沒事兒。”林冉松開陳默的胳膊,徑直朝自己座位走去。袁一揚嘴唇翕動了幾下,想要辯解,見林冉毫無反應(yīng),便也裝作沒聽見,低頭回座位了。
馮毅有種挫敗感,本來想看別人笑話的,結(jié)果自己反成了笑話。他不信林冉能一直沉住氣。待她剛坐下,便急不可待地用筆戳她脊背。果然,不到三下,林冉便轉(zhuǎn)過身,怒目圓睜,厲聲說:
“要不要我把10班的李倩叫來?”
馮毅最怕聽到“李倩”,李倩在他心里像個迷。他跟李倩之前一直是鄰居,兩人上學(xué)放學(xué)都一起。初中的時候,同學(xué)們都說他倆青梅竹馬,可李倩在學(xué)校對他跟其他同學(xué)并沒兩樣,也不回避跟他一起上學(xué)放學(xué)。馮毅怕林冉過去真把李倩叫過來,看田野剛好走過來,趁機轉(zhuǎn)移火力,拍拍他說:“我真同情你,遇到火氣這么大的同桌,也不知道袁一揚是怎么忍受的!”馮毅說完,朝他眨眨眼。
“???”田野如夢初醒,一不小心發(fā)現(xiàn)自己已入是非之地,遲疑中抬頭掃了一眼林冉,林冉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這個問題你得去問袁一揚呀,我怎么知道?”田野淡淡一笑,刻意避開林冉的目光。從換座位到今天的課間操,他終于確認了一點:林冉和袁一揚的關(guān)系的確不一般。如果說自己對此沒有一點兒好奇心,那便是自我欺騙。不過,眼下還是兩邊都不得罪為妙。
“這算什么回答呀,說了跟沒說一樣?!瘪T毅皺起眉,一臉失望。
“你要是太閑的話,就多花點兒心思去關(guān)心關(guān)心隔壁李倩…….”
“好了,好了。我打住,行了吧?!瘪T毅做了個暫停的手勢,不再跟林冉斗嘴了。
“你剛才那句話是什么意思?”林冉轉(zhuǎn)回身,問田野。
“哪句話?”田野反問道。
“……算了吧,就當我沒問。”林冉改口道。“有些事可能真的是越描越黑,何必沒事找事?!彼?。
“你說的是問袁一揚呀?!蓖A艘粫?,田野重新打開話匣子?!霸趺?,我說得不對嗎?”他眉頭微微上挑,繼續(xù)問。
“你那話是什么意思?別以為我聽不出來!”林冉嗔怒道。
“什么意思?你告訴我是什么意思?!碧镆白旖歉∑鹨荒\淺的笑,側(cè)臉盯著林冉。林冉忽然有地兒心慌,好像自己赤裸裸地站在光天化日之下一般。為了掩飾自己的緊張,她將頭探進桌子里,假裝翻找學(xué)習(xí)資料。
田野不但沒有就此打住的意思,興致反而更濃了,見她在桌子里翻來倒去的,一聲不吭,繼續(xù)說:“難道我說錯了嗎?袁一揚能不能忍受你,不問他,難道問我呀?”他指著自己,似笑非笑。
“……”林冉意識到自己是自討苦吃,一時竟找不出適合的字眼反駁,正挖空心思尋找理由,上課鈴聲便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