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紅鱗海天相接處懸著枚血色夕陽，十六歲的椿將指尖浸入海水，
鱗片在掌心泛出珍珠光澤。遠處傳來海螺號聲，
那是族人們在催促海天之門閉合——她的七日人間游歷，只剩最后一個黃昏。“小心！
”浪頭卷來的瞬間，少年的手臂突然環住她的腰。椿化作紅海豚的尾鰭剛要擺動，
卻見漁網在眼前炸開，無數銀鱗飛散成碎光。救她的少年嗆著海水笑，
腕間銀鐲刻著半朵海棠，“你像條紅色的魚。”她本該在日落前返回靈界，
卻鬼使神差地跟著少年上岸。漁村曬網場上，他蹲在篝火旁替她包扎膝頭的擦傷，
火苗映得睫毛像振翅的蝶：“我叫鯤，你呢？
”椿忽然想起靈婆的警告：“人間姓名不可輕授。
”于是她望著他腕間的銀鐲：“叫我...椿吧。”海風掀起他的青布衫，
露出后頸一枚淡色胎記，形如魚尾。暮色浸透海面時，椿終于想起歸期。她跑向海邊，
卻見巨浪卷著商船殘骸劈來，鯤的驚呼聲被濤聲吞噬。她轉身時鱗片簌簌剝落，
化作人形躍入漩渦，掌心凝出靈力屏障——這是靈界禁術，擅用者將遭天譴。“抓住我！
”椿的指尖扣進他的手腕，卻看見深海里游來無數黑影。那是幽都的引魂魚，
正循著將死之人的氣息聚集。鯤的瞳孔逐漸蒙上灰霧，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混著心跳：“我帶你回去，用我的命換你的。
”2 靈契靈婆的竹樓懸在溟海深處，青銅鈴鐺串成的簾幕后面，
坐著個嚼著梅干的灰衣老人。“用半生陽壽換凡人復活，”他指尖撥弄生死簿，
紙頁上飄出鯤的生辰八字，“可你要知道，逆命者，命亦逆之。”椿咬破舌尖按上契約，
腥甜在齒間蔓延。靈婆抬手招來瓦罐，里面游著尾金色魚苗：“他的魂已入幽都，這是殘魄。
你需用靈力養在珊瑚籠中，待月圓之夜送他重返人間。”“代價呢？
”椿注意到靈婆袖口露出的紋路，與鯤后頸的胎記竟有幾分相似。“你的魚尾會逐漸消失，
”靈婆敲了敲瓦罐，魚苗突然撞向罐壁，“待鱗片落盡，便要化作人間的雨。
”珊瑚宮的夜涼得刺骨。椿將魚苗放進靈力織就的結界，看它圍著自己的魚尾打轉。
身后傳來水花聲，湫抱著酒壇踉蹌走來，發梢滴著幽都的磷火：“你瘋了？
靈婆的契約從來都是雙份祭品！”少年的酒氣混著海藻腥氣，椿別過臉去：“他救過我。
”“那我呢？”湫的聲音突然哽咽，酒壇摔碎在珊瑚礁上，“我看著你從紅珊瑚里孵化，
看著你第一次躍出海面...你總說我是掌管秋風的孩子，可秋風再強，
也吹不散你心里的執念。”椿的鱗片又剝落一片，在幽藍的海水中化作海棠花瓣。
她伸手觸碰結界，魚苗忽然張開嘴，花瓣飄進它的鰓間，化作金色紋路。
遠處傳來靈婆的低笑：“雙生契約，就此締結。”3 裂空三年后。望海鎮的祭海大典上，
鯤抱著漁燈走向海邊。腕間銀鐲里嵌著片海棠花瓣，那是他昏迷三年醒來時就有的東西。
每當月圓，鐲心就會泛起微光，引領他走向某個模糊的約定。“鯤哥，該點引路燈了。
”少女阿鳶遞來火把，發間別著朵紙海棠。這是他昏迷期間收養的孤女，
總說能看見常人看不見的東西。火焰騰空的剎那，海面突然裂開血紅色縫隙。
鯤聽見心跳般的轟鳴，銀鐲劇烈發燙，花瓣碎片飛旋著聚成人影——是個穿赤衣的少女，
魚尾在月光下若隱若現。“椿？”他脫口而出，卻不明白為何會記得這個名字。
阿鳶突然拽住他的袖口，瞳孔里映著深海般的幽藍：“她是來帶您走的，去海天交界處。
”與此同時，溟海深處的珊瑚籠轟然炸裂。椿望著自己透明的魚尾，
指尖已能透出幽都的磷光。靈婆的紙人飄來，展開的生死簿上，
鯤的名字旁赫然寫著：亥時三刻，魂歸幽都。“來不及了。”她扯斷靈婆給的續命珊瑚鏈，
鱗片墜落的速度驟然加快。湫突然從陰影里沖出，
眼底翻涌著暗紫色靈力——那是秋風之主動用禁忌之力的征兆：“我送你去人間，
用我的風刃劈開海天之門。”“你會被反噬的！”椿想推開他，
卻發現自己的手已能穿過他的身體。湫苦笑，
抓住她的手腕按在自己心口：“早在你簽下契約時，我的命就和你綁在一起了。看，
心跳都一樣。”他掌心揚起的風刃劈開海面，卻在觸及海天之門時激起金色漣漪。
靈婆的虛影出現在裂痕中，手里把玩著鯤的生辰八字：“想救他？先看看你們要付出什么。
”4 雙生月光穿透云層的瞬間，鯤終于想起一切。他站在溟海與人間的交界處，
同時看見兩個場景：左邊是椿透明的魚尾正在消散，
右邊是湫用風刃支撐著即將閉合的海天之門。而自己的胸口裂開縫隙，
飛出兩尾小魚——一尾赤色，一尾靛藍。“當年你溺水時，靈婆就選中了你。
”阿鳶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卻不再是少女的音色，“你是雙生契約的容器，椿的魂與湫的力，
都鎖在你體內。”她褪去人皮，露出額間靈婆的印記，“而我，只是引你入局的鑰匙。
”鯤望著自己逐漸透明的手掌，終于明白為何總能夢見赤色魚尾和秋風。
椿的聲音從赤色小魚口中傳來：“快走，去幽都找到你的本命魂燈，
燒了它...我們就能打破契約。”“那你們呢？”他想抓住小魚，卻見它們穿過掌心，
游向海天之門的裂痕。湫的咳血濺在椿的肩頭，風刃已經劈出三道血口：“別管我們！
靈婆說過，只要你活著...”“我不要！”鯤突然怒吼，銀鐲碎成齏粉，
金色紋路在周身蔓延。他想起祭海大典上的漁燈，想起阿鳶折的紙海棠，
想起每個月圓夜在海邊徘徊的沖動——原來所有執念，都是為了此刻。他張開雙臂，
任由兩尾小魚撞進自己心口。劇痛中，海天之門轟然崩塌，靈婆的紙人被颶風卷成碎片，
生死簿上的字跡開始飛速改寫。椿的魚尾突然泛起實體，她驚覺鱗片重新生長，
而湫的傷口正在愈合。“原來雙生契約的真相，”鯤的聲音混著海浪，“是我們三個的命，
本就該連在一起。”5 永晝海天交界處升起新的太陽。望海鎮的漁民們仰頭望著天空，
看見三條巨影掠過云端：赤色的鯨，靛藍的鳳，還有尾銀鱗閃爍的魚，
它們的鱗片落下時化作海棠花雨，灑在每個亡者的墳頭。椿踩著濕潤的沙灘醒來，
指尖觸到真實的沙粒。遠處傳來漁歌，鯤正背著竹簍走來，
發間別著朵新鮮的海棠：“阿鳶說，今天的螃蟹特別肥。”“湫呢？
”她起身時發現自己穿著人間的粗布裙，裙擺沾著露水。
鯤指向海天相接處：“他說要去修補靈界的裂隙，不過...”他忽然笑起來，
從懷里掏出枚貝殼風鈴，“每年秋分，風鈴響的時候，就是他來看我們的時候。
”海風掀起兩人的衣角，椿聞到熟悉的酒香混著海水味。遠處的礁石上，
阿鳶正將最后一盞引路燈推入海中，紙船飄向的方向，隱約可見懸浮著的海棠島輪廓。
“后悔嗎？”鯤替她別好發絲，腕間纏著新打的銀鏈，墜著半片紅鱗。
椿望著海天之間永不落下的太陽，想起靈婆最后說的話：“你們打破了生死規則，
卻創造了新的規則——人心的羈絆，本就不該被界限束縛。”她搖搖頭，
握住他的手：“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去看人間的春與秋。”潮水漫過腳踝時，
遠方傳來風的輕吟。那是湫的歌聲，混著溟海的潮汐，在永晝的天空下，
織就一曲關于生命、愛與救贖的長歌。6 溟海遺民秋分日，望海鎮的曬網場飄著桂花香。
椿蹲在井邊洗海帶，指尖忽然觸到水面下的異樣——那是片湛藍色鱗片，
邊緣刻著她從未見過的咒文。“小心！”鯤的漁網突然罩下來，鱗片在網中劇烈震動，
化作人形的瞬間，露出耳后三點星芒狀胎記。少年咳出海水，
腰間纏著用幽都藤曼編織的腰帶：“我是溟海的守燈人，求你們...救救族人。
”椿的靈力本能地涌出，卻在觸到少年眉心時如遇屏障。
鯤認出那胎記——與三年前海難中溺亡的漁村少年 identical。少年名叫“溯”，
開口便讓兩人瞳孔驟縮：“海天之門崩塌后，靈界時間流速混亂，
有些族人被困在了‘過去’。”與此同時，懸浮在海天交界處的海棠島上，
湫正用秋風縫合靈界裂隙。他指尖的咒文突然泛起紅光，案頭的生死簿無風自動，
翻到“溟海族”名錄時，墨跡竟在逐漸消退。“靈婆大人，溟海的坐標在消失。
”紙人婢女捧著破碎的羅盤出現，“還有...有人在使用禁忌的‘溯時咒’。
”湫捏碎手中的珊瑚筆，墨汁在掌心聚成魚尾形狀。他想起椿消散前的眼神，
想起鯤墜入人間時的金光——所謂“永晝”，從來不是毫無代價的饋贈。
7 溯時之鏡溯帶著椿和鯤潛入廢棄的溟海祭壇，穹頂壁畫上的海族正在化作泡沫。
中央石臺上嵌著面裂痕累累的銅鏡，
鏡面映出重疊的時空：左側是三年前椿簽下契約的珊瑚宮，右側是此刻荒蕪的溟海廢墟。
“這是‘溯時鏡’，”溯按在鏡面上，咒文順著他的指尖蔓延，“靈界崩塌時，
部分族人被封在了鏡像時空里。我們試過用靈力喚醒他們，可每次接觸，
現實中的族人就會消失一部分。”椿的指尖剛碰到鏡面，鏡中突然浮現湫的倒影。
他站在珊瑚宮中央，懷中抱著具透明的人魚軀體——那是尚未覺醒的自己。
現實中的湫同時有所感應，鏡中世界的他轉身望向裂痕：“椿？是你嗎？”“別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