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
心電監護儀的報警越來越慢，死氣蔓延整個病房。
“還沒斷氣嗎？都一天一夜了。”
一個中年男人從凳子上站起來，湊到病床前看，臉上帶著不耐煩。
當看清楚病床上女人懷里抱著的人，那血肉模糊的臉，嚇得退縮回去，重新坐回凳子上。
過度驚嚇讓他心里不安，握住身旁女人的手，另一只手放在女人凸起的肚子上，“寶寶，你不能像那個怪……姐姐，一定要健健康康，為家里傳香火……”
“閉嘴！”
沈鐵梅憤怒大喊。
用瞪大的眼珠看過去，眼球上布滿血絲。
她憤恨，自從知道女兒成了蝴蝶寶貝后（遺傳性大皰性表皮松解癥，發病后皮膚會慢慢溶解掉黏成一片），一向自詡大男子漢的丈夫立刻翻臉，轉頭就離婚砸錢娶新老婆。
她獨自帶著女兒一邊賺錢一邊奔跑在全國各地，只為女兒求得一線生機。可老天還是不放過她，經過10年的漫長煎熬，還是迎來女兒的生命終點。
密集的淚滴砸在懷里的小人臉上。活了11年，身材卻只有七八歲兒童大。
“媽媽別哭。”
沈臾艱難抬起手，給媽媽擦眼淚。
當五指黏在一起的手，如同腐爛的青蛙蹼，拍在沈鐵梅光潔的臉上，這位堅強的女人也心里一震。
這轉瞬即逝的抗拒被沈臾捕捉到。
但她沒把手放下去。
“媽媽，救救我。”
“媽媽，再救救我。再問人借錢給我治療好嗎？”
一直以來她都是好孩子，可那都是裝的。
她想活，無論如何都想活。
即便就要拖累媽媽活在痛苦中，背上沉重的債務，時刻面對女兒病重的折磨中。
沈鐵梅嘴巴沒動，瞳孔放大，眼睫毛一顫一顫。
良久，母親抬手拔掉了她的氧氣管。
“小臾，對……不起！媽……我撐不下去！”
“小臾，我們來世再當母女。”
沈臾心死，閉上眼睛，等待死亡。
黑暗將來襲，瞬間吞沒全身。
她來到一個無邊無際的空間，身體像在滾筒洗機器中轉動，鼻子中出現異常刺鼻的血腥。
這就是地獄嗎？
不知道漂了多久后，腦海出現一個聲音。
“吃掉她！”
“吃掉地上的尸體，你就活。”
沈臾猛然睜開眼睛，隔著一層模糊的黃膜，看到地上的人影。以一個極其扭曲的姿勢躺著，脖子斷裂，滲出的血染滿潔白的裙子。
“快吃！”
沈臾大驚。
吃人？！！
這怎么可能？！
雖這么說著，全身血液控制不住沸騰起來，嘴里分泌著口水。
“那是尸體，不是人！”
“你不想活嗎？快沒時間了，再不吃，你身體就化了。”
沈臾聽到這里，不再猶豫。
她不想再死一遍，尤其是融化掉的死法。
盡管沒搞清楚情況，自己身體自動扭動起來。沈臾能清楚感覺到自己并不是用腿走路，而是像爬行動物拖著身體前進。
到了尸體前，一口對著脖子咬下去。
接著她的身體如同泄了氣的皮球，變成一張皮，開始沿著傷口鉆入尸體中。
這是在和尸體融合？
沈臾不清楚，即便再缺乏信息，她也意識到自己已經不是人類了。
隨著皮被吸收，帶著皮上的眼睛劃過尸體的臉蛋。
沈臾抬眼，發現尸體的眼球顫動一下。
大腦轟炸！
這人沒死！
……
再次睜眼，遮擋視線的黃膜沒有了，迎來清晰的藍天，還有不屬于她的記憶。
還沒從震驚余波緩過來，一個清秀的少年懟到眼前。
“快爬起來，人面鬼要來了。”
話音剛落，耳邊傳來一聲吼叫。
沈臾快速翻身起來，下意識摸下脖子，發現傷口已經愈合。
再看地上的情況，發現兩顆破碎的蛋殼，被液體浸濕，像是有什么東西剛破殼而出。
“快跑！”
“鬼面人知道我們搶了他們的食物。”
鬼面人？好耳熟，但想不起是什么東西。
一個的怪物沖過來，怪物四肢修長，有著猛獸強壯的體魄，速度奇快。
當它抬起頭，一張猙獰的人臉露出來。
那大張的嘴，吐出猩紅的舌頭如蛇一樣，靈活變化著形狀。
吼——
少年拉著呆愣沈臾跑起來，速度居然也不比怪物慢。
鬼面人在身后咆哮，怒斥他們倆的小偷行為。
“略略略，就偷。沒腦子的神秘，哪能和我們高智慧的難陀蛇妖比。”
少年對著后面的鬼面人無情嘲笑。
又遇到一個熟悉詞，腦子好像要長出來，沒想到又縮回去。
“難陀蛇妖？我們？”沈臾表情怪異。
少年把扯嘴巴扮鬼臉的手拿出來，笑的燦爛，“你怎么回事。就算我們剛破殼而出，基因自帶的本不能忘。”
吼——！
吼——！
吼——！
突然前方出現吼聲，三頭鬼面人擋在前面，前后夾擊無處可逃。
沈臾和少年同時僵在原地。
“要死了！”
“我們難陀蛇妖雖然聰明，可武力根本不行，肯定打不過鬼面人，怎么辦！”
“才剛出生不到十分鐘，早知道就不這么囂張了！”
少年在顫抖，沈臾同樣手心滲出汗。
她搞懂了自己已經不是人，而是變成了一種蛇妖的怪物，還吃了人。
即便如此，她還想活。
掃視周圍一圈后，調用這具身體的記憶，一張小地圖出現在腦中。
這個叫滄南的小城市，到處都是不蓋井蓋的下水道，而最近一個就在右側方不到三米處。
“這邊。”
沈臾拉著少年，一前一后跳進去。
蛇天生會游泳。
忽略臭氣兇天空氣，前世從未下過水的沈臾自由擺動兩條腿，第一次感受到健康的身體如此的爽快。她是如此的適應，比少年超出一大截。
吼——！
兩人瞳孔地震，扭頭，鬼面人那扭曲丑陋的人臉扎進眼眶。
“天哪，鬼面人也會游泳！”
少年在尖叫。
一只鬼面人拽住少年的腳踝，不管他怎么掙扎都脫不開。他流著鼻涕，滿臉是淚水和污水，“救救我。”
沈臾聽到后，心里第一時間劃過的思想：他不是人類。
“救救我啊！”
拿這只蛇妖當擋箭牌，拖住鬼面人不正好？她上輩子那么倒霉，這次終于有好好活下去的機會。
“救救我，我們可是一起出生的伙伴。”
沈臾眼里冒出寒光，不等片刻游回去，一腳踹到伸的丑陋人臉上，拉出少年，兩人奮力向前。
踹倒的鬼面人撞在其余三只身上，東倒西歪成一堆，所以他們有機會，絕對有機會逃生。
可沈臾就是如此倒霉，一道鐵網出橫欄在眼前，斬斷了所有生機。
少年趴著鐵網，不斷拍打，嘴里嚎叫不斷。
沈臾繼續泡在水里，腦子亂成一團，臉上被絕望抽干了血色，蒼白如紙。
如果前世的那些東西還在就好了。
一定會配出讓這些怪物上西天的毒藥。
正想著，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空間，一張操作臺慢慢展開，試管，燒杯，酒精燈從四面八方飛過來，整齊落到臺面上。一轉頭后面是一面放著五顏六色的化學試劑的貨架。
空間中的沈臾，穿著白大褂，帶著手套護目鏡。
只思考一瞬，從貨架上取出五瓶到操作臺，熟練操作起來。
當一種冒著泡的紫色液體出現，沈臾拿著試管，在腦海中做出一個潑水的動作。
在現實中她面前出現一道藍色的光，紫色液體從光幕中變成鋒利的小冰晶刺入那四張人面。
鬼面人的動作停止，掛著的笑臉扭曲，眼睛鼻子嘴巴開始漂移錯位，如鋼條的舌頭失去力量軟綿綿掉在下巴上。
“你做了什么？”
少年停止嘶吼，呆呆看著眼前的場景。
沈臾癱軟靠在鐵網上，喘一口氣，“就是讓他們醉生夢死下而已。”
“我們出去吧。”
少年聽話從鐵網下來，剛要扶沈臾時，眼前四只鬼面人被一只長槍捅穿，火焰從它們身體燃燒起來。
昏暗的下水道瞬間被照亮。
一道高挑的身影繞過鬼面人的尸體，借著火光，映襯出她紅色的頭發和傲人的身材。
“小妹妹，禁墟不錯，是個好苗子，不如加入我們守夜人，去拯救世界？”
來人笑的燦爛，完全不知道沈臾內心的驚濤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