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服裝展覽會后臺的準備區(qū)。
周嵐菁笑瞇瞇。
她先請琴嵐的員工幫忙清退了周邊閑雜人等,把沖突的雙方都請進了琴嵐準備區(qū)的一個大房間里。
又給每個人端來茶水,做足了表面功夫。
這種足夠私密的空間能給人安全感。
幫助他們快速冷靜下來,也利于她出面調(diào)停。
她拍了拍蔣邵呈的胳膊,示意他也坐下休息會兒。
蔣邵呈頷首,毫不遲疑坐到了岳嵐祺旁邊。
“雙方既然沒有什么非要你死我活的矛盾,何必鬧得大家臉上都不好看呢?”
“蔣子耀先生是覺得,我妹妹對你說話不太好聽,我可以讓她道個歉。”
“同時呢,你也大庭廣眾之下試圖要打一個女孩子的臉了,這附近監(jiān)控都在拍,傳出去對誰都不好,不是么?”
“所以我建議是各退一步,嵐祺給你道個歉,承諾以后不會主動去招惹你。”
“您呢,也要給我妹妹說句對不起,不論怎樣打女孩子總是不好的對吧?”
岳嵐祺撅了下嘴,嘀咕:“可是明明是他們先來找我的茬呀。”
周嵐菁拍了一下她的腦袋,一點不客氣:“聽話。誰叫你說話太毒了。”
言外之意,她的主要責任不在于反駁懟人,在于程度過高讓人破防了。
岳嵐祺認認真真鞠躬:“對不起,我剛剛講話過分了,我向你道歉。”
鞠躬對象,蔣子耀。
想要她對岳灣灣鞠躬,下輩子吧。
至于蔣子耀,可以腦補當他是個棒槌。
周嵐菁看著蔣子耀:“蔣二少意下如何?嵐祺的誠意已經(jīng)在這里了。”
蔣子耀的理智已經(jīng)回來了,他這會兒回憶自己剛剛的舉動,也覺得丟人。
“行,嵐祺小姐,我也向你道歉,是我一時沖動才想打你。抱歉了。”
雖然說得別別扭扭,但是貌似已經(jīng)是他的極限了。
周嵐菁跟蔣邵呈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都很滿意。
她滿意的是,蔣邵呈作為一個吉祥物,剛剛以蔣老爺子做威脅,來敲打蔣子耀是到位了。
他滿意的是,周嵐菁輕輕松松讓這個他一直看不順眼的二傻子,低頭跟一個小姑娘道歉了。
回去跟馮嘉義說一說今天這個場景,估計他能笑到從椅子上滾下來。
蔣子耀還是太嫩了,這要是換了任何一個有經(jīng)驗有點兒眼力見的世家子過來,都不會被周嵐菁幾句話忽悠過去。
只是現(xiàn)在這番和解過后,蔣子耀就不可能以今天發(fā)生的事情做筏子,再回去蔣家跟任何人告狀了。
他自己答應的握手言和,總不能言而無信。
“那么,我們就到此為止?我跟邵呈等會還要去參加跟政府部門和各大品牌贊助商的一個商業(yè)宴請活動。”
“等下!”蔣雨橙突然出聲,“你先解釋一下你跟我們家邵呈哥哥是什么關系!”
蔣雨橙嘴唇咬得死緊。
倒不是說她對蔣邵呈有什么特殊情愫。
她就是單純看不順眼周嵐菁挖走了他們蔣家的人。
在她眼里,蔣邵呈應該跟她在同一個陣線,哪怕他跟蔣子耀不合,那也是他們家里的事情。
岳嵐祺:“你這女人怎么回事啊,剛剛就一直揪著邵呈哥不放。”
“我們還沒問你是誰呢?”
她本來看到蔣雨橙一身穿著打扮,以為是岳灣灣哪個有錢的塑料閨蜜呢。
結(jié)果怎么就拽著邵呈哥不放?
蔣雨橙:“怎么連你也能喊他邵呈哥?你憑什么!”
岳嵐祺一個白眼給她:“你管啊?我十幾年就喊他邵呈哥了!他還教過我打籃球呢。”
她說著看向蔣邵呈:“邵呈哥你什么情況啊?這難道是你的桃花債?”
她又故意陰陽:“找女朋友一定要擦亮眼睛啊,雖然不是每個女人都像我姐姐這么好,但是還是有不少明事理又大氣的。不能找些莫名其妙的來給自己鬧心吧。”
“嘭”周嵐菁好氣又好笑地敲了一下她的腦袋:“你最近是不是報了什么嘴炮進修班?不管是誰你都要插兩嘴。”
蔣邵呈微微一笑:“她是我家大房的妹妹,蔣雨橙。”
這話一出,周嵐菁還沒做出反應,岳嵐祺唰拉一下就站起來。
“什么?你就是蔣雨橙!你給我出來,老娘今天要跟你單挑!”
蔣雨橙莫名其妙。
“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啊?”
岳嵐祺嘴快無人能敵:
“你是不是不記得你給我姐半夜發(fā)的那些狗屁倒灶的微信啊?”
“被我前幾年看到,我當時就想提刀直接殺到你們老家去!真是誰給你臉了!”
“想當三還舞到我姐臉上!”
蔣雨橙突然心虛。
她想起來她好像是故意給周嵐菁發(fā)過一些挺過分的微信內(nèi)容。
周嵐菁扶額:“嵐祺,坐下,這里面可能有誤會。”
當年她就沒抓到過現(xiàn)行,就算現(xiàn)在拿到臺面上來說,頂多定義為她是一腔癡情的單戀。如果她臉皮再厚一點,完全可以不承認,只說是惡作劇而已。
但是這話一旦被岳嵐祺吐嚕出來,幾人之間的氣氛瞬間就很微妙。
如果說蔣雨橙曾經(jīng)想要給周嵐菁當小三,還能舞到她臉上去,那只能說明她當時的目標……是那個男人。
蔣子耀跟岳灣灣看她的目光都帶著奇異了。
蔣雨橙,曾經(jīng)看上過周四爺?
蔣邵呈是事先知道過一點兒的,但是從岳嵐祺的反應來看,蔣雨橙發(fā)的微信應該比較惡劣。
他眼中神色逐漸復雜,看向周嵐菁的目光中更多了一分心疼。
蔣雨橙額頭上全是汗,臉已經(jīng)憋得通紅。
她聽說岳嵐祺看過她發(fā)的微信時候,就意識到一件事兒。
當年太過幼稚,忘記了一旦做過的事,留下了證據(jù),就有可能成為隱患。
周嵐菁全程仔細觀察著她的表情。
蔣雨橙的臉上有懊悔,有羞窘,有煩惱。但是好像并沒有……懷念或者嫉妒?
如果她真的跟周敬襄發(fā)生過什么,并且至今還有感情在的話,她的情緒應該會更復雜一些。
而不是如今這種,好像只是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不懂的時候做的蠢事,沒有掃干凈尾巴。
周嵐菁默默把她的反應記在心里。
“蔣小姐,你也不必緊張。誰沒有個年少無知的時候呢。”周嵐菁笑了一下,“發(fā)點消息給我消遣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兒。”
“不過我妹妹護我心切,以防下次她又不小心嘴快,我個人建議你們還是盡量少接觸為好。”
蔣邵呈拍了拍周嵐菁的肩膀:
“我想你這些年應該也不容易。倒是沒想到我們家還有不著調(diào)的去鬧你。這事我先替她向你道歉了。”
“邵呈哥……”蔣雨橙委屈,他都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呢,就上趕著幫她道歉。
這是護她還是拿她的道歉去安撫周嵐菁?
邵呈哥對這個女人真的有夠偏愛的!
“爺爺一直教導我們,做人要行得端,坐的正。做錯事道歉是應當?shù)摹!?/p>
“我想你們也很好奇我跟嵐菁是什么關系。”他笑了一下,“其實也不復雜,我們是高中校友,她大我一屆。算是多年朋友了。”
“今天這個商業(yè)宴請正好能幫我的律所擴充一下人脈,嵐菁就帶我來蹭個席而已。”
這下蔣雨橙眼里的不滿意也算是消掉了。
蔣邵呈笑笑:“我還以為岳灣灣小姐知道呢。畢竟,你也跟我們是一個學校的,只不過差了幾屆而已。”
岳灣灣一直默默縮小存在感。
按照她的經(jīng)驗,只要周嵐菁在場,想整治她不要太容易的。
只不過她從小到大都故意無視她而已。
但是蔣邵呈的話將岳灣灣的中學記憶稍微喚起了一點點。
他們上的高中是海高國際。
海城歷史最悠久的國際高中,幾乎聚集著同輩里最優(yōu)秀和最有資源的一批學生。
初中的時候,有次,她路過海高國際的門口,聽到一群高高大大的男生討論說海高校花到底是誰。念了一二三四個名字,爭論不休。她豎著耳朵假裝玩手機偷聽,正在竊喜沒聽到那個討厭的名字呢。
有個男生突然靈光一閃喊道:“校花我們可以搞個排行榜投一投,大家審美不同太難評了。但是如果投個海高女神,我選岳嵐菁。”
空氣瞬間安靜了。然后有個單手轉(zhuǎn)著籃球的男生突然就笑出聲了:“有道理。”
一個戴眼鏡的男孩嘆了口氣:“神這個字,真是精髓。別的不說,學神這一項,我只服岳嵐菁。”
旁邊的人撞了他一下:“還在郁悶呢,年級第二。”
“是啊,”他露出個有點傷感的表情,“我本來以為我是學霸當中唯一有資格追求學神這個巔峰的,而且我這學期真的盡力了。但是……岳嵐菁真的不像個人啊。”
“你怎么說我們女神的啊,好像在罵她一樣!”旁邊人忍不住撞了撞他,“別憂郁了,你好歹也是第二呢,最靠近女神的存在啊。你看那個成績榜上,她就在你正上面!”
“噗!你才怎么說話的呢。”少年悄悄紅了耳朵,一群人打打鬧鬧走遠了。
岳灣灣垂下了頭,她聽出來了,他們仿佛覺得連私下說說她的壞話都不太合適。
……
她抬頭望向蔣邵呈,回憶越來越清晰。
這張臉,雖然成熟了許多,卻與當時那個話不多,卻一直單手轉(zhuǎn)著籃球的男生漸漸重合……
她突然“啊”地一聲,嚇了其他人一跳。
“我,我想起來了,有次你跟一個戴眼鏡的男生一起,給她起外號!”
蔣邵呈莫名其妙。
他以為能喚起的是,她對歷任海高學生會會長的記憶。
好歹照片跟名字會在學生會展覽室里掛很久的。
結(jié)果她突然想出來這么一段。
岳嵐菁眼神奇異,似乎是在用眼神問他:“你還給我起過外號?”
蔣邵呈笑,他現(xiàn)在確定,在他提這件事之前,岳灣灣是真的不知道他們倆認識。
她的表情明明白白告訴他,之前她對自己的印象完全是白紙一張。
他一邊做舉手投降狀,一邊主動坦白:“我當時只是給你的外號投了個贊成票而已。”
“戴眼鏡的就是馮嘉義,提議的人明明是封庭寒。而且當時好像還有兩個人在,我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了。等我回去問問馮嘉義。”
“那看來我們幾個人還挺有緣的。”周嵐菁開了個玩笑,“不過岳小姐,我建議你以后還是專心跟你男朋友相處。我連岳氏的股份都準備全部脫手了,我想劃清界限的意圖已經(jīng)很明顯了。”
“一旦我連集團股份都沒有,我跟你和你的母親,應該是沒有利益沖突了。”
“不管你跟嵐祺以前有多少不愉快,揪著不放對彼此都不好。她遲早要談戀愛,你遲早要嫁人,把彼此的公眾形象都弄壞了,有什么好處呢?”
“希望你也跟劉女士帶去我的意思,如果她有閑工夫,不如在劉家和我父親之間多斡旋一下,早點幫我把那10%的集團股份給談下來。”
“大家沒有好聚總能有個好散。不要互相折磨了。”
這話已經(jīng)說得很明白了,就是希望以后岳灣灣跟劉家人都不要來打擾他們。
岳灣灣垂了垂眼:“好的,我知道了。姐姐。”
她那乖順的模樣看得蔣子耀又是一陣心疼。
灣灣在這位大姐面前總是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
都不敢想象她是在她手上吃了多少虧。
但是蔣子耀又不得不承認,周嵐菁的話說得在理。
一個前妻的女兒,現(xiàn)在連本來正當?shù)模肼毤易迤髽I(yè)的權(quán)利都放棄了,拿錢走路。
把自己原本的家庭放棄了,都留給后媽跟她的子女們。
帶著妹妹出去組建一個自己的小家。
現(xiàn)在她也就是提出,別往來,切割干凈。
合情合理。
蔣子耀嘆了口氣,他對岳灣灣是有真感情的。
不僅僅是因為她溫柔體貼,還因為她的出身不太高,他們在一起的時候,蔣子耀也不會有面對世家大小姐的時候偶爾會出現(xiàn)的無力感。
他們都在人生中的某一段經(jīng)歷過壓抑,扭曲,不甘心。
他們可以陪伴彼此在未來慢慢把這種不好的情緒代謝掉。
然后過屬于彼此的幸福生活。
此時此刻,蔣子耀是真的這么覺得的,他伸手攬住了自己的女朋友,輕輕吻了下她的額頭。
“其實她說的也對,跟你媽聊聊,早點放下這些糾結(jié)。你能過得更輕松些。”
岳灣灣垂下眼,眸中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
她輕輕的說:“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