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車禍,讓他變成植物人,五年后蘇醒,發現妻子用他的賣命錢,養著新歡和孩子。
法律幫不了他,但醫院的束縛帶,和工地的挖掘機可以...」1.我睜開眼睛的那一刻,
世界像被按下了靜音鍵。白色的天花板。刺鼻的消毒水味。喉嚨里插著什么東西,
讓我想咳嗽卻咳不出來。「邊先生?您能聽見我說話嗎?」一張陌生的女人臉出現在視野里。
她戴著護士帽,眼睛瞪得老大。我想點頭,卻發現脖子像灌了鉛。「老天爺!快去叫徐醫生!
307床醒了!」腳步聲凌亂地遠去。我試著動了動手指,發現它們像不屬于我一樣僵硬。
五年。后來我才知道這個數字。車禍發生時,我正趕去參加女兒曉雨的幼兒園畢業典禮。
后視鏡里最后看到的,是一輛失控的貨車。「邊承志先生,這是幾?」
徐醫生豎起兩根手指在我眼前晃。我努力聚焦視線。「二...」聲音嘶啞得不像人聲。
病房里爆發出一陣歡呼。我這才發現房間里擠滿了白大褂。有人在小聲啜泣。
「奇跡啊...」徐醫生對旁邊的人說,「脊髓損傷伴持續性植物狀態,
存活率不到7%...」我的視線越過他們,落在墻上的日歷上。2023年4月17日。
記憶還停在2018年夏天。我給曉雨買了條粉色蓬蓬裙,她非要穿著去畢業典禮。
「我...妻子...」每說一個字,氣管切口就火辣辣地疼。護士們交換了個奇怪的眼神。
「奚雯女士每月都會來。」徐醫生遞給我一杯水,「不過...」
水順著塑料吸管流進喉嚨的觸感陌生又熟悉。我注意到自己的手——蒼白、瘦削,
指甲修剪得很整齊。「您先休息。」徐醫生按住了我想抬起的胳膊,「復健要慢慢來。」
他們走后,我盯著窗外那棵玉蘭樹發呆。花瓣被風吹落的樣子,和五年前一模一樣。深夜,
護士站的談話聲順著門縫飄進來。「...真醒了?不是說腦干受損嗎?」
「噓——聽說他老婆每個月來領撫恤金,簽字時連病房都不進...」我的手指攥緊了被單。
第二天,我堅持要打電話。護士推來輪椅,把座機放在我腿上。
奚雯的手機號我閉著眼都能撥。但聽筒里只有冰冷的電子音:「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能幫我查查家屬登記表嗎?」我問值班護士。她猶豫了一下,
「系統里只有個138開頭的號碼...」那不是我妻子的。電話接通時,背景音很吵。
一個男聲不耐煩地問:「誰啊?」「請問奚雯在嗎?」「打錯了!」
電話被掛斷的忙音刺痛耳膜。康復訓練像場酷刑。但比起物理治療師同情的眼神,
我更害怕午夜夢回時病房的死寂。五月底,我終于能拄著拐杖走路了。徐醫生簽了出院許可。
「有件事...」他遞給我一疊文件,「您的工傷賠償和保險金,一直是由尊夫人代領的。」
最上面的轉賬記錄顯示,上個月還有一筆兩萬八的款項打入「奚雯」的賬戶。
我叫了輛出租車。司機幫我收輪椅時欲言又止,「大哥,您這情況...家里有人接嗎?」
老小區的梧桐樹比記憶中高了許多。我站在302室門前,
發現門鈴旁貼著的還是五年前的春聯。開門的陌生女人抱著嬰兒,「找誰?」
「請問奚雯...」「搬走三年多了。」她警惕地打量我,「你是?」拐杖突然變得很沉。
樓下的王奶奶認出我時,手里的菜籃掉在了地上。「承志?真是承志啊!」她抹著眼淚,
「曉雨都上四年級了...」「您知道她們搬哪去了嗎?」王奶奶的表情變得古怪。
「碧水苑...那邊房價現在要六萬多一平呢。」她塞給我一張皺巴巴的紙條,
「去年曉雨回來找小伙伴玩,留的電話。」碧水苑離原來的小區不過三站路。
出租車穿過繁華的商業區時,我盯著窗外巨幅房產廣告發呆。「業主姓奚?」
保安室里的年輕人搖搖頭,「16棟業主姓鄭啊。」我掏出身份證,「我是她丈夫。」
他的眼神立刻變了,「您等等...」十六棟是聯排別墅。我按門鈴時,
透過落地窗看見客廳里跑過兩個三四歲的小男孩。開門的是個穿真絲睡袍的男人。
他皺眉看著我手中的拐杖,「推銷去前門崗亭。」「我找奚雯。」他臉色驟變,「你誰啊?」
「邊承志。」睡袍男手里的咖啡杯差點打翻。
這時我聽見了熟悉的腳步聲——那種高跟鞋特有的,清脆的噠噠聲。奚雯出現在樓梯轉角。
她瘦了,栗色長發燙成了大波浪。看見我時,她涂著裸色指甲油的手指捂住了嘴。
「承志...」睡袍男猛地轉向她,「這就是你說的那個植物人?」我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屋里傳來孩子的哭鬧聲,其中一個男孩跑過來抱住奚雯的腿,「媽媽!弟弟搶我玩具!」
拐杖「咚」地倒在地上。奚雯彎腰時,我注意到她無名指上的鉆戒。不是我們結婚時那個。
「進來說吧。」她不敢看我的眼睛。客廳里散落著樂高積木和進口奶粉罐。
墻上的婚紗照刺痛了我的眼睛——奚雯穿著vera wang,被睡袍男摟著腰。
「鄭韜是我丈夫。」她給雙胞胎擦口水時語氣平靜,「我們結婚三年了。」「那我呢?」
聲音啞得不像自己的。「法院宣告死亡要四年...」她的睫毛膏有點暈了,
「醫生說你這輩子都醒不過來了。」我望向樓梯口的照片墻。曉雨穿著國際學校的制服,
站在迪士尼城堡前。她長高了,但笑起來還是露出那顆小虎牙。「曉雨呢?」「住校。」
奚雯突然激動起來,「你別想見她!這些年你知道我一個人怎么過來的嗎?」鄭韜冷笑一聲,
從保險柜里取出一疊文件,「看清楚,撫養權變更協議。還有這個——」他抖開一張公證書,
「你老婆...不對,我老婆是合法繼承人。」紙張上奚雯的簽名龍飛鳳舞。
最后一頁附著我的工傷賠償金明細:每月兩萬八,連續領取57個月。
「你們用我的錢...」我指著旋轉樓梯上掛著的水晶吊燈,「養這個家?」奚雯突然哭了,
「護工費多貴你知道嗎?曉雨念私立學校一年就要二十萬!」鄭韜摟住她肩膀,「邊先生,
法律上你現在算'復活'的死人。建議你找個律師,當然...」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我的拐杖,「得先申請恢復民事行為能力。」走出碧水苑時,
天空飄起細雨。保安小聲對同事說:「這就是16棟女主人的前夫...植物人那個...」
我在公交站臺翻遍口袋,找出最后二十塊錢。
房產中介的玻璃門上倒映出一個幽靈般的男人——蒼白,消瘦,右腿不自然地彎曲著。
「先生想找什么價位的房子?」穿黑西裝的年輕人熱情地迎上來。「最便宜的。」
他帶我看了間地下室。霉味熏得人睜不開眼,但月租只要八百。「要現付三個月押金...」
我掏出出院時徐醫生塞給我的信封。里面是五千塊現金和一張字條:「工會發的慰問金,
先應急。」簽完合同,中介好奇地問:「您家人呢?」我盯著合同上顫抖的簽名,
突然笑出了聲。雨水順著地下室的氣窗滲進來。我躺在咯吱作響的鋼絲床上,
聽著頭頂管道里嘩啦嘩啦的水聲。手機是從二手市場花三百塊買的。
相冊里存著王奶奶給的曉雨的照片——她十歲生日那天,
穿著粉裙子在碧水苑的草坪上吹蠟燭。奚雯的朋友圈設置了三天可見。
但背景圖是全家福:鄭韜抱著雙胞胎,曉雨站在中間,穿著和照片里一樣的粉裙子。
我放大圖片,發現她手腕上戴著那只swatch兒童表——出車禍前一周,
我熬夜加班給她買的。雨下大了。手機屏幕映出我通紅的眼睛。五年時間,
我的妻子用我的錢養活了三個家:曉雨的貴族學校,鄭韜的別墅,
還有醫院里那具會呼吸的尸體。2.地下室的水管又漏了。我睜著眼睛等到天亮,
聽著水滴在塑料桶里的聲音。咚。咚。像醫院的心電監護儀。手機屏幕亮起來,
是徐醫生發來的消息:「杜律師今天上午十點有空,地址發你了。」
我拖著那條不聽話的右腿爬起床。唯一一套像樣的衣服掛在墻上,
還是出院時醫院送的——藏藍色運動服,背后印著「仁和康復中心」。公交車上,
一個孕婦盯著我的拐杖看了半天,最后把座位讓給了我。我想說不用,
但嗓子眼像堵了團棉花。杜文昊律師的事務所在老城區一棟斑駁的寫字樓里。電梯壞了,
我爬了三層樓,右腿疼得像有刀在刮骨頭。「邊先生?」
戴黑框眼鏡的年輕人從文件堆里抬起頭,「徐醫生跟我提過您的情況。」
他辦公室小得轉不開身。墻上掛著法律援助志愿者的獎狀,玻璃板下壓著幾張小孩的照片。
「我查過了,」杜律師推過來一杯熱水,「您的情況...很復雜。」
熱水燙到了我開裂的嘴角。原來昏迷五年的人,連喝水都要重新學。「首先,
您需要向法院申請撤銷死亡宣告。」他翻著民法通則,「但這需要時間,而且...」
而且奚雯已經再婚了。而且我的錢已經花光了。而且曉雨已經叫別人爸爸了。「撫恤金呢?」
我的聲音在發抖,「那是我工傷的錢。」杜律師嘆了口氣,「錢是打到您妻子賬戶的,
法律上屬于夫妻共同財產...」窗外的陽光突然變得很刺眼。
我盯著他桌上那盆快枯死的綠蘿,
想起曉雨三歲時養的那只倉鼠——死了以后她哭得喘不上氣,奚雯偷偷買了只一模一樣的。
「能要回撫養權嗎?」杜律師的鋼筆在紙上畫了個圈,「理論上,宣告死亡撤銷后,
父母子女關系自動恢復...」理論。多輕巧的詞。「但實踐中,法院會考慮孩子意愿。」
他猶豫了一下,「您女兒現在幾歲?」「十歲半。」我摸出手機給他看曉雨的照片,
「她小時候最愛吃我做的雞蛋餅,上面用番茄醬畫笑臉...」杜律師突然咳嗽起來。
他摘眼鏡擦了擦,「我們先收集證據吧。」證據。多么冰冷的詞。接下來兩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