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琦在屋里悠然的喝茶,一聽報告,什么?“來了一隊兵……”
心想還能是長春府的巡防營統領到了?不可能啊,統領大人來應該提前會有行文發過來,會是誰呢?
陳琦帶著滿腹疑問,跟著壯班站崗的跑出去一看。
把陳琦嚇傻了,也顧不上仔細看看來的人是誰?只看見清一色的馬隊,肩上都扛著槍,陳琦用小眼睛一邊看,一邊用手指點著數“一,二,三,四,五,六……”
“陳都頭,你在數什么……?”蔡震山就在陳琦旁邊站著。
陳琦聽見聲音一轉身,這才看見蔡震山,趕緊拉著蔡震山,低聲說道。
“蔡把總,這……都是你帶來的!”
蔡震山用手穩了穩腰刀,平靜的說。
“是啊,都是我帶來的,都是我團建所的人。”
陳琦心想這個蔡震山要干嘛?帶來這么多人,還拿著家伙,于是又小心的詢問。
“蔡把總,帶這么多人來……恐怕……有點……”
蔡震山聽完,哈哈一笑,對著陳琦頗有深意的說道。
“人不多不行啊,世道太亂了,想害我的人太多了……”
陳琦聽完……尷尬的笑了笑,二人一同走進縣衙,面見知縣大人。
早有人稟告知縣,說蔡震山帶來一個馬隊,知縣在大堂后面的會客廳喝茶呢,蔡震山和陳琦這兩個人這會也進來了。
蔡震山上前兩步,單膝跪地,給知縣行了禮,低首道。
“大人,卑職蔡震山奉命前來報道!”
知縣看著蔡震山,點了點頭說道。
“起來吧!以后不必行此大禮”
“是……”蔡震山起身,后退兩步,微低著頭在那站著。
知縣知道蔡震山帶來不少人,這也是人之常情,人生地不熟的多帶點人有備無患啊,畢竟我是真心招安,沒有害人之心,別說帶來十幾人,就是帶來幾百人又如何?知縣腦袋還挺好使,分析問題很透徹。
“蔡把總,三班對面巡防營的大院空著呢,你就在那里辦公吧”知縣說完,讓陳琦領著蔡震山出去了。
隆安縣衙也不小,坐北朝南,占地足有兩萬多平米,大大小小的房屋就一百五十多間,除縣太爺以外,下面還有縣丞,主簿,典獄以及三班六房,剩下的都是雜職人員。
隆安縣衙的布局也是以中軸線為基礎,從衙門口進來,就是筆直的一條大路正對著大堂,后面是個小院子依次是二堂,三堂,東西分別是東花廳和西花廳,這是縣太爺住的地方。
在衙門口到大堂這段距離,左邊有一個院子就是陳琦的“三班六房”是專門管理緝拿人犯,看守典獄,站崗出行的部門,右邊也有一所大院子就是巡防隊,兩個部門正好對應著,現在巡防隊空閑著沒人住,再往里就是主簿司,縣丞司,典獄司,糧庫,銀局,稅局,宿舍…………
蔡震山的馬隊進到里面,一看這大院子真不小,典型的一個四合院布局,門前兩側都是拴馬樁,大門上還寫著“巡防隊”三個字,兩邊還有一對小石獅子。
正面三間大瓦房,中間是會客廳,當中一張方桌,兩把圈椅,對應的小面是兩張小圓桌,四把燈掛椅,客廳能坐六個人。
東屋是辦公的地方,一進屋一排大炕,上面依次擺了三張炕桌,筆墨紙硯上面都有,地上還有柜子,茶壺,臉盆……
西屋是隊長休息的地方,不算太大十多平米左右,除了一張床外,還有一張桌子兩把椅子而已,擺設很簡約。
院子里還有兩排廂房,一排五間作為宿舍使用,一排三間作為倉庫使用,正房后面還有馬棚草料房,各項設施是一應俱全,蔡震山參觀完以后,不住的點頭很是滿意。
蔡震山回過頭對著青龍說道。
“讓兄弟進來收拾收拾,好好打掃一下,缺什么用什么給我列出一份詳細的清單,我去支銀子。”蔡震山就是這么硬氣。
蔡震山和青龍剛說完話,外面進來十多個人,有縣丞,主簿,典獄還有三班六房一些雜職人員,都來給蔡震山祝賀,也想認識認識蔡震山,知道這個蔡震山來頭不小。
蔡震山把眾人請到屋里,一一看坐讓茶,雙手抱拳十分謙虛的說道。
“諸位同僚,我蔡震山是的粗人,初登官場我是步步驚心,日后有什么對待不周的地方還請各位海涵海涵……同樣諸位同僚有用到我蔡震山的地方,我是盡全力而為。”一席話把大家說的眉開眼笑。
大家在一起為官,蔡震山剛來縣衙,按慣例同僚間都要前來祝賀,大家混個臉熟,為的是以后在工作中能協調一致,這很正常。
眾人在一起說了一些場面話,大家都是公務在身,打了聲招呼,喝了一口茶也就算認識了,相繼都離開了巡防隊。
第二天在看巡防隊是煥然一新,大門前的拴馬樁上依次拴著七八匹高頭大馬,還加了雙崗放哨,各個都是魁梧的漢子,膀大的身型,給人一種威嚴整肅的感覺。
蔡震山來到縣衙,開始署理日常事務,畢竟是頭一次當官,有些事自己弄不明白,只能一點點的慢慢摸索,遇到不明白不懂的事,就去問陳琦。
一連過去二十幾天,都是瑣碎的案件,除了去街上巡查,就是協助三班六房抓捕人犯,沒什么大事,蔡震山每天在辦公的地方一坐就是一整天,除了喝喝茶就是看看書,整日里無所事事。
“蔡把總,知縣有請!”
蔡震山早上剛起來,在房間里一聽知縣大人叫自己,不敢怠慢,急忙起身去見知縣大人,到了大堂后面的會客廳,蔡震山就看見知縣在客廳里來回踱步,神情很是嚴肅。
蔡震山進了會客廳,彎腰說道。
“大人,您找我?”
知縣一看蔡震山來了,怒氣沖沖的說道。
“蔡把總,“五里河”有一股土匪,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殺人掠貨,南來商旅死傷數十人,今天我叫你來,是想讓你帶兵剿滅這股土匪。”說完,知縣就盯著蔡震山看,看看你給不給我出力,聽不聽我的命令。
蔡震山一聽是“五里河”倒吸了一口涼氣,那是自己義妹錢金鳳的綹子,讓我去剿滅我義妹,這個事我不能干,可是又不能抗命不尊。
蔡震山想了想,開口說道。
“大人,據我所知“五里河”這股匪幫人數不少,裝備精良,如果強行攻打恐怕一時也難以消滅,不如我親自去一趟,看看能不能和平解決此事,像我一樣招安“五里河”為大人所用,乃是國家幸甚,百姓幸甚。”
知縣聽完,覺得蔡震山說的有道理,能招安盡量不打這仗,打仗花銷太大了,本來縣衙就沒多少銀子,知縣也知道這個道理。
“如此最好,那你就親自跑一趟吧”
蔡震山領命出去,這事不敢耽誤,一看天色還早,帶著青龍,黑龍兩個人騎上快馬,就去了“五里河”
這是蔡震山第一次來“五里河”多方打聽找到一個叫“四方坨子”的地方,這地方人跡罕至,道路難行,和柳條溝不相上下,也是兩山之間夾著一個屯子,里面好幾十戶人家,都是土匪根子。
蔡震山一行三人,剛一進屯子就被三個人攔住了,手里都拿著冒煙的家伙,質問道。
“你們是干什么的?”
蔡震山能被這三人嚇唬住嗎?自己就干這行的,什么沒見過,在馬上也沒多說廢話,對著三人一抱拳大聲說道。
“不用盤根,我叫蔡震山,來見你們大當家的錢金鳳,前面帶路。”
三人相互一看,心想這家伙怎么這么橫,吃槍藥來的,火氣太大了,在我們地盤上還這么硬氣,拿我們哥仨當什么了?心里是這么想的,可嘴上沒敢太放肆,不知道蔡震山什么底細。
“海字兒……你來了我得去稟報一聲,萬一你是刺客呢?你稍等一會兒,我馬上去稟報我們大當家的。”
蔡震山一尋思也是這么回事,在馬上說了一句。
“快去快回!”
那個人轉身就跑進屯子里了,真沒用多大一會,蔡震山就看見從屯子里,出來一隊人馬,為首的是一位身穿紅衣的女子,等到了近前,蔡震山一看正是自己的義妹錢金鳳。
蔡震山翻身下馬,走到錢金鳳面前,喜笑顏開的說道。
“妹妹,哥哥來看你了。”
錢金鳳也很高興,拉著蔡震山開玩笑說道。
“大哥,什么香風把你給吹來了?我以為你把我忘了呢!”
兄妹二人一見面都很高興,仿佛有說不完的話,錢金鳳把蔡震山請到大寨,這個大寨正好建在一個山坡上,能俯瞰整個屯子的動態。
二人一進大寨,從寨門迎面走出一人,年齡和蔡震山相仿,長得挺富態,大圓臉盤子,厚嘴唇,給人的感覺挺實在。
蔡震山心想這位可能就是錢金鳳的哥哥,山本初。
“大哥,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哥哥山本初。”
蔡震山走上前一把拉住錢本初的手說道。
“錢大哥,我叫蔡震山。”
錢本初笑的嘴都合不上了,說話的聲音和呂有德有幾分相似。
“兄弟,我小妹多虧你仗義相助,你們的事我小妹都和我說了,老早就想見你,一直沒有機會,今天你來了,多住幾天再走”
錢本初快人快語,說話嘮嗑真實在,一行人都進了屋,錢本初對著手下第一大炮頭巴哈說道。
“老巴,快去準備酒菜,我要和我兄弟喝幾口。”
蔡震山這次來,第一是為公務而來,二一個也是真心來看看義妹,所以一看見錢金鳳兄妹是真高興。
沒一會酒菜預備好了,就在大廳里擺開一桌,錢本初把綹子里的三個大炮頭都叫過來陪著蔡震山。
“五里河”第一大炮頭巴哈,蒙古人,錢本初的把兄弟,生死兄弟。
第二,第三大炮頭是哥倆,老大叫胡小明,弟弟叫胡小光,兩個人都是土匪出身,爺爺,老爹都是干這行的,三代單傳都是土匪。
再加上青龍,黑龍,八個人圍坐在一起,說說笑笑好像一家人一樣。
席間錢金鳳就問蔡震山。
“大哥,你的“老爺廟”團練所怎么樣,有沒有什么難處?有的話你說出來,妹妹我義不容辭。”
錢本初和三個大炮頭也說話了,這三個人一個比一個嗓門大。
“兄弟有難處和哥哥說,別外道啊……咱們都是自己人。”
“團練長,有事你就吩咐,我們義不容辭”
“對啊對啊……團練長別客氣……”
蔡震山深受感動,站起身給大家敬酒,一碗白酒蔡震山一口就干了。
“哎呀……團練長海量……”
“團練長,真是雪花不倒我不倒,喝酒如喝水……”
蔡震山一碗酒,迎來滿堂喝彩,蔡震山坐在椅子上,神情凝重,十分為難的說道。
“妹妹,錢大哥,我這次來是有要事相商……”
大家一看蔡震山這臉色,看來是真有事,也都收起笑容,表情嚴肅的聽著。
“妹妹,錢大哥,咱們兄弟一場我不能瞞著你們,我現在不在“老爺廟”了,我已經投靠官府了,我現在是隆安縣城外委把總,錢大哥前幾天你們是不是劫了一個商隊!”
錢本初一聽,無所謂的說道。
“對啊,我們劫了一個商隊,不劫商隊砸地主,我這百十號兄弟吃什么?”說完,錢本初哈哈大笑起來,三個炮頭也跟著大笑。
蔡震山心想,錢大哥啊錢大哥你還不知道事態的嚴重啊,蔡震山無奈的說道。
“錢大哥這件事縣衙已經知道了…………”
還沒等蔡震山說完,錢本初打斷道。
“知道就知道了,縣衙能把我怎么樣?就縣衙那幾個人,我還怕他們不成,惹惱我把縣衙給他拆了”錢本初喝的有點多。
蔡震山聽了直搖頭,勸說道。
“錢大哥,縣衙是沒有多少人,但是我得到準確消息,過幾天長春府道臺衙門左路巡防兩個營,一千多人就來了,來干什么?就是奔著你“五里河”來的,你有多少人?你有多少槍?能打得過巡防營嗎?我的錢大哥,別一失足成千古恨啊……”蔡震山很激動,用手敲著桌子說道。
一席話把錢本初說無語了,錢本初也不傻,他能不尋思尋思自己幾斤幾兩嗎?真要是巡防營過來了,一千多人把“五里河”圍困起來,耗也把自己耗死了。
聽蔡震山說完,大家都把筷子放下了,知道這個禍闖大了。
錢金鳳一看事態嚴重,開口問道。
“大哥,依你看怎么辦?”
蔡震山慎重的說道。
“妹妹,錢大哥,現在只有一條路就是歸順官府,為朝廷效力,我來的時候已經和知縣大人說好了,只要你們能歸順官府,以前的事可以既往不咎,錢大哥你是因禍得福,這是好事啊!錢大哥你想想你在“五里河”混的再好,綹子在大,在官府眼里也是個土匪,咱們以前都是吃這碗飯的,這碗飯好吃嗎?難咽啊……只要你答應歸順官府為朝廷效力,你我和我一樣都是把總”蔡震山說的感人肺腑。
錢本初一聽覺得有道理,有心歸官府,為朝廷效力,自己不能代表眾人啊,便問到身旁的三個大炮頭,這都是錢本初過命的兄弟。
“你們三個什么意思,說出來大家討論討論。”
三個大炮頭一聽,巴哈第一個說話了,大嗓門挺大。
“大哥,你說了就算,我聽你的。”
“大當家的,歸順官府可以,只是咱們這些弟兄怎么辦……”胡小明想的挺多。
蔡震山一聽,解釋道。
“胡大哥,這個你放心,只要你們歸順官府為朝廷效力,以后不在干老本行,“五里河”的兄弟們可以繼續留在這里,我只要你們一句話,我好回去交差。”
聽蔡震山說完,錢本初等人的心就放下了,在蔡震山的勸說下,錢本初最終決定歸順官府,為朝廷效力。
蔡震山不費一兵一卒,說服“五里河”這股大匪幫,可以說是造福一方,自此隆安縣境內匪患徹底剿除,偶爾出現一股小綹子為禍一方,也都被蔡震山帶人剿滅。
蔡震山大功告成,辭別義妹錢金鳳,哥哥錢本初,又馬不停蹄的回到縣衙。
見到知縣把事情經過一說,知縣拍手叫好。
“蔡把總,你可是大功一件啊,不費一兵一卒收編“五里河”這股土匪,我要奏表為你請功。”
蔡震山跪謝知縣大人,又十分為難的開口說道。
“屬下是在大人的領導下,不敢貪天之功,只是我的人馬已經三個月沒關餉了,還請大人體察下情,盡快關餉”蔡震山說三個月,其實也沒那么嚴重,為的就是多掏點銀子,銀子這玩意害怕多嗎?
知縣一聽三個月了,你蔡震山是不是把以前的也算上了?知縣不太情愿,也沒辦法畢竟當初招安,就要解決糧餉問題。
“蔡把總,不瞞你說我都好幾個月沒關餉了,朝廷財力不足,地方上加征賦稅也是杯水車薪,你在稍等幾天,吉林將軍延茂已經奏報朝廷,過些日子就有一批餉銀運送到吉林將軍府,到時候一起發放。”
蔡震山聽完一愣,心想原來的吉林將軍不是長順嗎?怎么變成延茂了?長順死了?蔡震山在這胡思亂想。
實際甲午戰爭以后,吉林將軍長順一直是重病纏身,早在1896年就已經請辭卸任了,繼任者就是這個延茂,也是滿洲正白旗人。
蔡震山一看餉銀的事沒結果了,只能向知縣告退。
回到巡防營大院,蔡震山剛坐在椅子上,回想起剛才知縣說的,有一批餉銀這幾天要運送到吉林將軍府,如果我把這批餉銀弄到手,那可解決大問題了。
你說這蔡震山的膽子得有多大吧,竟然打起了朝廷餉銀的主意,那可是重罪啊!蔡震山不害怕,心想抓到我是重罪,抓不到我就是無罪。
可是如何能打探到這批餉銀的準確消息呢,蔡震山急的抓耳撓腮,突然在心里想起一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