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恪蹲在小溪邊的青石板上,把《四書章句》攤開在膝頭。
溪水潺潺,映著遠處青山如黛,幾只白鷺掠過水面,翅膀拍打出細碎的水花。
這處位于杭州郊外的小鎮確實如那位知乎大V所說——"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的意境,完美符合"備考隱居地"的所有條件。
"穿越者守則第四十八條,"陳恪用炭筆在隨身攜帶的小本上寫道,"裝逼過度會引來殺身之禍,尤其是當你在嚴黨地盤上討論鹽鐵稅制改良的時候。"
他嘆了口氣,回想起三天前杭州貢院外那個青衣吏目陰鷙的眼神。
那家伙腰間掛著"嚴"字木牌,活像塊行走的死亡flag。
陳恪當時就該意識到,在策論里寫"攤丁入畝"這種超前概念,簡直是在嚴嵩臉上蹦迪。
"算了,反正這里風景好。"陳恪自我安慰道,順手在《四書章句》的空白處批注:"朱熹注此句純屬放屁,詳見知乎用戶'理學家都是大豬蹄子'的高贊回答。"
正當他寫得興起時,后頸突然感受到一陣溫熱的鼻息——有人在他脖子后面噴氣!
"荒謬!荒謬至極!"
蒼老的聲音炸雷般在耳邊響起,嚇得陳恪一個激靈,書本"撲通"掉進溪水里。
他猛地轉身,只見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正氣得胡子直翹,枯瘦的手指顫抖著指向那本漂浮的《四書章句》。
"看你像有才之人,這批注上的觀點怎如此極端!"老者痛心疾首地搖頭,活像看到了什么傷風敗俗的東西。
陳恪內心瘋狂吐槽:"老頭你偷看人家書還唧唧歪哇!"但表面上還是迅速擺出恭敬姿態,作揖道:"老先生息怒,學生只是隨手批注..."
"隨手?"老者彎腰撈起濕漉漉的書本,指著那句"朱熹放屁論",聲音都變了調,"這也能叫隨手?朱子乃理學集大成者,豈容你這般褻瀆!"
陳恪暗自翻了個白眼。這老頭滿口心學,想必是王一派的。他記得知乎上有個問題《如何優雅地懟心學門徒》,最高贊回答是:【用他們祖師爺王陽明的話打臉】。
"老先生,"陳恪露出人畜無害的微笑,"陽明先生曾言'學貴得之心',學生不過是抒發己見罷了。"
老者的表情頓時精彩紛呈——先是震驚,繼而困惑,最后變成一種古怪的探究。他瞇起眼睛,上下打量著陳恪:"小子,你可知老夫是誰?"
"呃..."陳恪眨眨眼,"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儒?"
"哈哈哈!"老者突然大笑,笑聲驚飛了樹上的鳥兒,"錢德洪活了大半輩子,還是第一次被人稱作'老儒'!"
陳恪的下巴差點掉到地上。錢德洪?王陽明的親傳弟子?心學泰斗?那個在知乎"明代思想史"話題下被討論最多的男人之一?
"錢...錢先生?"陳恪的聲音都變調了,"您不是應該在余姚講學嗎?"
錢德洪捋著胡須,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老夫為何不能在此?倒是你,小子,批注里引的'知乎'是何方神圣?竟敢說朱子'放屁'?"
陳恪的冷汗"唰"地下來了。完蛋,忘記古代人看不懂"知乎"這個梗了!他急中生智:"是...是家師周知所著《知乎錄》,專講理學弊病..."
"周知?"錢德洪皺眉思索,"老夫怎未聽聞此人?"
"家師隱居山林,不慕名利。"陳恪硬著頭皮編下去,同時在心中瘋狂@知乎管理員:【救命!我在明朝被心學大佬追問賬號ID!】
錢德洪突然湊近,松煙墨與陳年茶香的氣息撲面而來。他枯瘦的手指捏住陳恪的下巴,力道大得驚人:"小子,你很有趣。明日辰時,鎮東白鹿洞有講會,你來。"
這不是邀請,是命令。陳恪咽了口唾沫,點頭如搗蒜。
錢德洪滿意地松開手,轉身離去時寬大的衣袖帶起一陣風。
走出幾步又回頭,指著陳恪那本濕漉漉的書:"帶上你的'放屁論',老夫倒要看看,你這離經叛道的腦袋里還裝了些什么!"
夕陽西下,陳恪蹲在客棧房間里,面前攤著曬干的《四書章句》和《穿越者守則》。炭筆在紙上沙沙作響:
"第四十九條:當你引用知乎回答被古代大儒抓包時,可以說那是一位姓'周'名'知'的隱士所著。"
"第五十條:錢德洪的手勁比現代健身教練還大,下巴現在還在疼。"
"第五十一條:心學講會可能是穿越者的修羅場——準備好被群毆吧。"
窗外,最后一縷陽光隱沒在山后。
陳恪摸出懷中那枚銀紐扣,在月光下泛著微弱的光。
他突然想象常樂晃著鈴鐺發帶說"你要考不上舉人,我就雇人打斷你的腿"的模樣。
"小魔頭,"他對著紐扣喃喃自語,"明天我可能要被打斷的不僅是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