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災變爆發,已經過了8個月。
CZ市基地,流民窟,
“要吃嗎?”
張天程靠在一堆臟亂的雜物上,瞇著的眼睛微微張開。
他的聲音像一只快死的蚊子,如做夢般喃喃自語。
腹中傳來一陣炭火般的灼燒感,緊接著是難以忍受的空虛。
張天程只感覺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發瘋地大吼——它們需要養分!
他費盡心力在口中形成一小團唾液,潤過口腔之后再讓它滑向咽喉。
一只剩下三根手指的手死死捂住褲子右邊的一個口袋,另一只手搭在肚子上。
“嗬!嗬!嗬!”
一陣刺耳的聲音傳入耳朵中,那是喪尸的嘶吼,緊接而來的便是一陣如炒豆子般的槍聲。
張天程將自己偏轉的頭微微抬起,羨慕地望了一眼遠處高墻上站崗的模糊身影,然后又默默偏過頭去。
他決定:吃掉儲備糧。
又是一番費力的騰挪,張天程成功將自己的身體從雜物堆上翻下,整個人蜷縮在一片陰影中。
他瞇起的眼睛再次睜大,不斷向四周亂瞄,眼中閃爍著警惕的光芒。
再三確定周圍沒人后,張天程松了一口氣。
那只壓在口袋上的手緩緩深入口袋之中,手的主人似乎還在糾結和猶豫。
三根手指彎曲成三根鉤子,探索一番后最終勾到了口袋深處一塊硬硬的東西。
本以為干涸的口腔居然奇跡般再次分泌出少許唾液!
張天程咽下一小口口水,然后將勾到的東西從口袋小心取出,放在另一只手的手掌上。
他直勾勾地看著手掌上的東西,死水一樣單調絕望的眼神頃刻間變得豐富起來!
猶豫、不舍、渴望、貪婪種種情緒電光火石般在眼眸中劃過,最后又歸于沉寂。
這塊面團硬硬的,上面分布有一些黑色斑點。
面團是他用命換來的。
要是再不吃,他就要餓死了。
最后看了眼手中的面團,張天程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用雙手緊緊捏住,而后迅速往自己嘴里塞。
好像慢一點,這塊面團就會自己長翅膀飛走一樣。
然而,面團入口的一刻,他停住了。
他的眼睛再次睜大,全身猶如篩糠般顫抖起來。
張天程下意識低下頭,肚子上的血洞幾乎讓他以為自己在做夢!
劇痛在身體中飛速糾纏蔓延開來。
動了動喉嚨,他想要大叫,卻什么都叫不出來。
張天程能感覺到,自己全身的氣力與生機飛速流逝,眼前滿是紅色的模糊。
在血色模糊中,有一個人影站在他面前,緊接著又有千萬道幻影走馬燈般流過。
在生命的最后時刻,張天程下意識地拼命掙扎。
但在外人看來,僅僅是一副垂死的軀體在血泊中緩慢扭動。
面前的人見張天程還能動,又捅了幾刀。
張天程的身體上多出了幾個血洞,接著就不動了。
也好,結束了,解脫了。
這是他徹底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縷思緒。
“今晚有菜了。”
一個瘦得皮包骨的男人看著面前的尸體舔了舔嘴角。
“快把它搬走,麻溜的!”
男人向后面的同伴招呼了一句,接著就蹲下來,伸手想拿張天程扣在手里的面團,結果竟然沒扣動。
“踏馬的!死人還作妖!”
男人吐了口痰,拿匕首將扣住面團的手指全部砍開,把黑紅相間的面團塞進嘴中,美滋滋地咀嚼起來,一臉享受。
身后的人罵罵咧咧:“你個寄吧的狗東西,吃獨食!”
“老子就吃了,怎么地!快干活,不然臭了……”
兩人一邊彼此抱怨和辱罵,一邊準備把張天程的尸體裝進麻袋。
張天程的鮮血在地上不斷流淌,形成一張血網。
其中一條細細的血流滲入了一攤瓦礫堆中。
新鮮的血液沾染到了一個奇怪的黑色物件。
是一枚戒指。
在被血液沾到的那一刻,戒指忽然將血液全部吸收,隨后詭異地放出銀白色的光芒。
說是光芒不太準確,那是一根根細如頭發的光絲。
它們鉆出瓦礫堆,浮到半空,像是被拋起而散落的白色面條,將正在裝尸體的兩個人嚇得軟在地上!
不等他們有所反應,光絲直接鉆入張天程的體內。
地上的血液開始回流,尸體上一個個丑陋的血洞開始愈合,血跡居然也瞬間消失不見。
幾秒鐘的功夫,原本破敗的尸體居然恢復如初!
完整到就像一個睡著的活人一樣!
兩個人目瞪口呆地癱坐在地上,表情如見鬼魅!
不等兩人有進一步反應,張天程的軀體就在他們眼中直接消失了,好像這里從來就沒有第三個人。
“剛,剛剛發什么了什么?人呢!”
“踏馬的,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有鬼!”
……
我沒死?
這是哪?
張天程迷茫地環顧四周。
周圍是一片寂靜的黑暗。
在徹底失去意識的瞬間,他的眼前突然出現了白色的光幕,然后就到了這里。
他不知道死是什么感覺,但肯定不是現在這種。
這是在做夢?
“adequate,adequate,a,d,e,u,a……adequate,足夠的,可以勝任的……”
“a的平方分之x的平方減y的平方分之,不對,減b的平方分之……”
“意識決定物質,意識反作用于物質,先有物質而后有……”
一陣嘈雜的聲音突然在耳邊出現,給人感覺像是一群機械在毫無感情地念經,而且越來越吵。
饑餓感與勞累感亦隨之傳來。
還有一股誘人的香味!
那是食物的味道!
張天程下意識地,用盡全力張開雙眼!
一片白光射入眼中,分外刺眼,讓他幾乎想再次把眼睛閉上。
適應光度后,一本書幾乎占滿了所有視野,而自己正站著,捧著這本書。
書上寫什么內容,張天程并不在意,他只想要找到那股香味的來源。
這是天堂的味道,他已經好久沒聞過了。
貪食的欲望在腦中瘋狂滋長,頃刻間就塞滿了大腦,將理智拋到九霄云外!
他只有一個念頭:不惜一切代價,把面前可以吃的東西塞到自己嘴里!
毫不猶豫地把書扔掉后,一張不銹鋼桌子映入眼簾。
桌子中間是一個空著的不銹鋼飯盆,那飯盆兩旁的是——
食物!
白菜、青菜、豆芽菜……
居然還有肉!
那是肉吧!
好像還是放過調料的!
張天程的眼睛瞬間就紅了!
正當他想要不顧一切瘋撲過去的時候,有人一把掰住了他的肩膀。
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你踏馬有病啊!臭比!敢用書砸老子!”
一股威脅感,連同失控的怒火在張天程心頭升起。
對方的力氣比自己大,弱者理應回避強者,這是末世生存的法則。
但那是肉,還是放過調料的!
張天程猛然回過頭,就見到了一個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人。
那個人正一臉憤怒地看著自己,一只手依然掰著自己的肩膀,另一只手捂著眼睛。
這個動作在末世當中是大忌。
因為兩只手都用上了,沒有任何空余來警戒與防御。
張天程沒有給對方說完話的機會,直接一拳狠狠砸在了對方的鼻梁之上!
“啊!你踏馬!”
對方慘叫一聲,放開了他的肩膀,向后倒去。
那人先是被旁邊的塑料凳絆倒,然后腰部直接撞在桌角上,最后跌倒在地上,痛苦地捂著自己的鼻子,滿地亂滾,邊滾邊嚎!
兩管鮮紅的鼻血從鼻孔中流出,伴隨著不斷的痛呼。
不出意外,鼻梁骨斷了。
對方倒地時,張天程眼中的殺意已經滿溢。
這無疑是個殺了對方的好機會!
忽然,他心頭一跳,好像察覺到了什么,接著迅速抬起了頭,環視了周圍一圈。
周圍有人,很多人。
每個人都站在桌前,捧著一本書大聲朗讀。
此刻,除去一小部分依舊在忘我地朗讀,周圍的大部分人都放下了手上的書,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塵封已久的記憶開始在腦海中復蘇。
這里是J縣一中的食堂,末世爆發前的食堂!
而自己現在……
張天程看了看了自己的雙手——這手怎么這么干凈?
又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真切的痛覺讓他剎那間確定了一個事實——自己回到了末世爆發之前!
這不是夢!
是現實!
而現在的時間是——
食堂墻上的電子鐘給了他答案:10月2日,1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