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宋慧說著話,笑盈盈地塞了個荷包給守在院子里的禁軍小隊(duì)長。
“得知侯府出現(xiàn)變故,實(shí)在是憂心,帶了點(diǎn)吃食過來探望家姐,還請軍爺行個方便。”
小隊(duì)長沉著臉拒絕了。
“王爺有規(guī)定,不許收受賄賂,夫人別害我。”
宋慧也不尷尬,收回荷包,落落大方地將食盒遞過去。
“陛下也只是下令抄家,還尚未判決,應(yīng)該可以允許家眷送點(diǎn)吃食吧?
只是街上買的一些點(diǎn)心,軍爺可以隨便檢查。”
她說起話來不疾不徐,優(yōu)雅從容,讓人聽起來并不反感。
禁軍小隊(duì)長看了她一眼,打開食盒仔細(xì)查過,方才放行。
宋慧道了謝,提著食盒快步進(jìn)了偏廳。
人未到,帶著哽咽的聲音已經(jīng)飄進(jìn)來。
“姐姐嚇壞了吧?妹妹來了,別怕。”
“阿慧。”
宋依激動地迎出去,一把握住宋慧的手,眼淚簌簌而落。
她驚恐了一日,眼下聽到妹妹安慰的話,緊繃的情緒又一次瓦解。
宋慧又安慰了兩句,打開食盒,從里面取出兩盤點(diǎn)心。
然后拿出一塊遞給李南柯。
“可兒餓壞了吧,快看姨母給你帶了什么?是甜甜的栗子糕哦,今兒才烤的,快吃吧。”
李南柯接過栗子糕,抬頭打量著宋慧。
她以前覺得姨母真好,優(yōu)雅又自信,不像她娘親,遇到事情只會哭哭啼啼。
可經(jīng)歷了夢里的種種,她明白了一個道理。
到了生死攸關(guān)的時候,看似軟得猶如面團(tuán)一般,只會哭哭啼啼的人卻能以死相護(hù)。
而平日面面俱到的大好人卻能笑著把她推進(jìn)深淵。
捏著栗子糕的手有些用力,軟糯的栗子糕瞬間被捏成了碎渣渣。
她回過神,轉(zhuǎn)頭看到宋慧正將另外一盤點(diǎn)心遞給安平侯。
“侯爺和二少夫人想必也餓了吧,也是,姐夫捅了這么大的簍子,我們也都急壞了,何況是你們呢。
天大的事兒也得先吃飯,我?guī)Я诵┠芄沟狞c(diǎn)心,侯爺別嫌棄。”
安平侯一臉感激,暗暗瞪了宋依和李南柯一眼。
“我就說姻親打斷骨頭連著筋,哪里有見死不救的道理?
偏偏你們小雞肚腸,放著眼前的活命機(jī)會不抓,偏要心比天高地去抓那天上夠不著的太陽。
呵,也不怕自己沒有那個命,被陽光刺瞎了眼。”
這話說得陰陽怪氣。
宋慧眸光微閃。
“侯爺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擔(dān)心侯府出事,我們這些姻親立刻要撇清關(guān)系?
這可就冤枉我們了,我們夫婦得知姐夫出事,都急壞了。
好歹我夫君如今在御史臺當(dāng)差,遇到事情總能有個往上的遞話的,您說是不是這理兒?”
安平侯吃著點(diǎn)心冷哼。
“不是我們不想求你們,是有人說趙大人看上了逆子的一幅畫,逆子不肯送,擔(dān)心趙大人因此記恨。”
“哎呦,這可真是冤枉我們了。”
宋慧捂著心口,一臉心痛地看著宋依。
“姐姐你怎么會這么想我夫君,他向來熱情仗義,絕不是小雞肚腸之人。”
宋依抹著淚,臉色漲得通紅。
支支吾吾,“當(dāng)時太著急了,又害怕又恐慌的,一時亂了心神。”
宋慧緊緊握著她的手。
“姐妹是用來做什么的?不就是關(guān)鍵時刻能伸手拉一把的人?
我的好姐姐啊,你糊涂啊,你不來找我們幫忙,怎么還去找別人?”
又試探著問她,“你們不會是求了宣王吧?”
思來想去,安平侯那話里的意思指的也只能是宣王。
宋依抿著嘴不吭聲。
安平侯沒好氣地道:“可不就是宣王。”
宋慧驚呼,隨后又掩嘴壓住聲音。
“姐姐你糊涂,宣王性子乖張又暴虐,小小年紀(jì)就敢弒母殺兄,怎么可能會對我們有憐憫之心。
怪不得我來的路上看到宣王轎輦朝著御史臺去了,他定然是去審訊姐夫了。
聽說宣王手下的人審訊手段十分狠辣,剝皮抽筋是常態(tài),天啊,姐夫不知道要遭多少罪呢。”
“啊?”
宋依嚇得臉色慘白,渾身顫抖,下意識攥緊她的手反問。
“那怎么辦啊?”
“我夫君已經(jīng)在想辦法打點(diǎn)了,姐姐你聽我說,你手里如今還有多少銀錢?全拿出來去打點(diǎn)。”
“銀錢?家里哪還有錢啊?都被抄了。”
“姐姐你的嫁妝鋪?zhàn)幽兀窟@個時候你們也出不去,姐姐你把你的私印給我,少不得我替姐姐跑一趟。
趁著禁軍還沒查封嫁妝鋪?zhàn)樱蚁葞徒憬惆唁佔(zhàn)永锬苡玫你y錢都提出來。
有多少砸多少,好歹先把姐夫的命保下來,這個時候保命最要緊。”
宋依抽抽噎噎,腦子里被妹妹這一連串的話哄得漿糊一樣。
下意識附和,“對對,保命最要緊。”
說著就要去解腰間的荷包。
一只胖乎乎的小手一下子握住她顫抖的手,緊接著李南柯清脆稚嫩的聲音響起來。
“娘親。”
李南柯?lián)溥M(jìn)娘親懷里,抬頭可憐兮兮地癟著嘴。
“娘親我餓。”
宋依對上女兒的眼睛,漿糊似的腦子清明了一瞬。
下意識伸手去拿旁邊的點(diǎn)心。
“姨母不是帶了點(diǎn)心給你,快吃。”
目光觸及到栗子糕,不由一愣。
宋慧眼見就要拿到宋依的私印,卻被李南柯打斷,心下有些不悅。
卻還是耐著性子哄她。
“可兒乖,餓了先吃栗子糕,我和你娘親說救爹爹的事呢。”
李南柯轉(zhuǎn)頭看著她,眨巴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大聲道:“姨母忘了我和娘親吃栗子就會起紅疹,口唇腫脹的事啦?
姨母天天說掛念娘親和可兒,原來是哄可兒玩呢。”
宋慧一愣。
宋依一滴淚還掛在眼角,目光在栗子糕和宋慧之間轉(zhuǎn)了轉(zhuǎn),心里頭有些古怪。
她自小吃栗子就會起紅疹,女兒遺傳了她,同樣吃不得栗子。
這些事她不止一次和妹妹提起過,妹妹看起來好像一點(diǎn)都不記得了。
宋慧尷尬了一瞬,連忙笑著將兩盤點(diǎn)心換了過來。
“記得,姨母怎么會不記得你和你娘都不能吃栗子,這不是剛才一著急弄錯了嘛。”
“喏,這盤梅花糕是可兒的,你和你娘吃這個。”
宋依眸光微閃,覺得漿糊似的腦袋好像又清明了一分。
她記得妹妹進(jìn)來就先拿了栗子糕給可兒,還特別強(qiáng)調(diào)了是今兒才烤的。
不像是弄錯的樣子。
宋依默默松開了要去解荷包的手。
“姐姐,我剛才說的事......”
宋慧皺眉催促。
李南柯咽下嘴里的梅花糕,好奇地看著宋慧。
“姨母,你和姨丈都相信我爹爹是冤枉的嗎?”
宋慧心下不耐煩,卻還是強(qiáng)忍著點(diǎn)頭。
“那是當(dāng)然,正因?yàn)橄嘈牛抛屇隳镉H拿銀子出來去救人,好孩子,親戚之間就該互幫互助。
你快和你娘親說說,讓她趕快把私印給我,我們可兒也想讓爹爹早點(diǎn)回來是不是?”
李南柯認(rèn)真地點(diǎn)頭,小模樣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姨母說親戚之間互幫互助是應(yīng)該的,那姨丈直接幫爹爹不行嗎?怎么還非得要銀子呢?
沒有銀子,姨丈就不肯幫忙救爹爹了嗎?”
“啊,我明白了,姨母和姨丈原來是想要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