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衙后院,廖立眉心緊鎖,臉上透著一抹冷峻,幾天來屬吏的議論如蚊蠅般繞耳不散:“顧成算術無雙,賬目清得快如疾風”、“算盤一出,郡所效率翻倍!”
他冷笑一聲,手指攥緊竹簡,指節微微泛白,心頭暗道:“這幫俗人懂什么?算術不過是小道,怎配與我的籌謀相提并論!”
他自負籌畫無雙,視諸葛亮為標桿,自認為郡中無人能及,如今一個后生小子卻被郡衙上下夸上天,他倒要看看這個顧成是沽名釣譽還是確有真才實學!
他抬手召來仆役,低聲吩咐:“去度支所,把顧成叫來,今日我有事問他。”
仆役點頭,飛快往度支所跑去。
與此同時,度支所的側房里,顧成正埋頭核對賬目,案幾上竹簡攤開,算盤珠子撥得噼啪作響,十三縣糧草的數字在他腦中跳躍。
忽聽仆役匆匆闖入,喘著粗氣道:“顧先生,府君召您,速去府上!”
顧成一愣,心頭閃過一絲疑惑,“廖立?那位剛從南郡歸來的太守?為何突然召見我?”
念頭一閃而過,他放下算盤,整理了一下布袍,邁步隨仆役前往太守府。
顧成邊走邊思考,“太守找我,八成跟算盤有關,可這架勢,怕沒那么簡單。”
太守府青瓦灰墻,透著威嚴肅穆,仆役引他進入堂內。
廖立端坐在案幾后,布袍整潔,目光卻如刀鋒般銳利。
顧成拱手行禮,恭聲道:“拜見府君,不知有何差使?”
廖立擺手,嘴角揚起一抹笑,語氣卻藏著試探:“伯雅,近來郡中盛贊汝之算術,今日特召汝來一見。”
顧成低頭,暗想:“這話聽著客客氣氣,怕是有坑等著我跳吧。”
“這不,狐貍尾巴立馬露了出來!”
只見廖立指著案幾上的竹簡,慢條斯理道:“伯雅,郡務繁雜,算術為基,此賬頗為棘手,汝不妨一試。”
他推過一卷竹簡,上頭數字雜亂如麻:十三縣糧入一萬三千石,市肆雜項七百石,出糧四千石,田畝三千畝,稅錢百萬,夾雜人口誤差,亂得像一團斷線風箏。
廖立眼底閃過狡黠:“此賬,半日內可清?”
顧成接過竹簡,掃了一眼,心頭微微一跳,這賬目故意摻了岔子,尋常人怕是三天也理不清,他不動聲色,請示后拿起算盤,珠子撥得飛快,啪嗒聲清脆如雨。
入糧減出糧,田畝對人口,稅錢分項列,誤差逐一查,半刻鐘不到,答案躍然眼前。
他抬頭,沉聲道:“府君,幸不辱命,糧凈九千石,稅錢無誤,誤差在田畝,少五十畝。”
廖立笑容一僵,眼底閃過愕然,暗忖:“這小子,怎會如此迅捷?”
他不甘心,又推過一卷竹簡:“再算此賬。”
這次賬目更亂,帛匹、銅錢、糧草混雜,數字如迷霧跳躍,顧成卻穩如磐石,算盤珠子響如急雨,片刻后報出:“帛凈千匹,錢余六十萬,糧差百石。”
廖立臉上的笑掛不住了,心頭羞惱翻涌,暗道:“顧成,果真有兩下子!”
他揮手,語氣硬邦邦:“伯雅,算術可圈可點,下去吧,改日再議。”
顧成拱手告退,腳步輕快地離開堂屋,心頭暗笑:“太守這是想給我個下馬威,可惜火車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算術我無人能及!”
回到度支所,他繼續埋頭賬目,腦子里卻隱隱不安,廖立這架勢,怕不會輕易罷休。
果不其然,堂屋里的廖立獨自端坐,目光沉沉,手指敲著案幾,“顧成,算術罷了,倒要看看郡務你能否玩得轉?”
他腦中閃過一計,臨湘緊鄰孫吳,糧草、賦稅、巡防,皆是難題,顧成的算盤再快,也未必解得了政務死結。
廖立瞇起眼,嘴角勾起笑:“好,我倒要看你,怎么處理這燙手山芋!”
翌日清晨,顧成再次被召入,晨光從窗縫透入,映得屋內墨香幽濃。
他拱手行禮,目光沉穩如水:“拜見府君,不知有何差遣?”
“伯雅,郡中盛傳汝才華出眾,吾有一急務,欲交于汝。”
他頓了頓,目光如劍,“孫吳近日于邊界增兵,前線急需一萬石糧草,郡倉僅余一萬二千石,民生用糧不可少于萬石,強征十三縣農戶,恐激民怨;郡城若缺糧,百姓驚惶,邊界摩擦仍頻,府庫無余錢購糧,汝可有法籌齊糧草,不擾民,不誤軍機?”
廖立眼底閃過促狹,“此題連我亦束手無策!”
顧成低頭,腦子飛快轉動,郡倉只能動兩千石,缺口八千石,強征不行,購糧無錢,時間緊如弓弦,這難題燙手得像塊燒紅的鐵。
他卻不露怯,拱手道:“府君,可否容我回去細思?”
廖立揮手,嘴角微翹,“去吧,三日為限,吾候汝佳音。”
顧成退出堂屋,心頭燃起一把火。
“廖立這是故意刁難我吧,可我就不信啃不下這硬骨頭!”
他回到度支所,推開側房木門,坐下凝視郡倉賬目,腦子像篩子般過濾,郡倉一萬二千石,民生需留一萬石,只能動兩千石,缺口八千石。
十三縣農戶剛交夏糧,強征必激民怨,府庫空虛,市肆商賈存糧雖多,卻精明如狐,輕易不松口。
他皺眉沉思,目光掃過案幾上的算盤,靈光一 閃,現代銀行模式躍入腦海。
“存錢生息,聚沙成塔。若以官府之信,吸引余糧匯聚,何愁糧草不足?”他眼睛一亮。
“古代農耕社會,農人怕缺糧,也怕谷賤爛倉,地主求利,商賈想保本,若設一處存糧生利,保糧常新,憑票可取,誰人不愿?”
他提筆蘸墨,在竹簡上寫下“糧行”二字,腦中勾勒方案:官府設糧行,以郡倉兩千石為本,吸納農人、地主、商賈存糧,活存隨時取,定存半年三分到五分利,憑票換新糧或等值錢幣。
未來若擴至荊州、益州,票據可通兌,跨城取糧僅扣運費,官府運糧成本低,賺取差價,商賈免運糧之苦,糧行聚糧后,取八千石,既解軍需,又穩民生。
若成,糧路可四通八達!
顧成越想越興奮。
“這法子若行,不只解燃眉之急,還能讓劉備治下糧脈貫通!”
他深知自己不過小吏,方案雖妙,需太守首肯,既是廖立的考題,他決定直面挑戰,拿出真本事。
他點起油燈,徹夜未眠,將糧行方案細化成冊,竹簡上密密麻麻,活存定存細則、票據樣式、運費核算,皆一一列明。
他推算三遍,確無疏漏,方合上竹簡,揉著酸澀的眼睛。
晨光微亮,他換上干凈布袍,直奔太守府,仆役引他入堂屋,廖立正翻閱公文,見他來得早,眉毛一挑。
“伯雅,三日未到,如此急切,莫非已有辦法?”
顧成拱手,遞上竹簡,語氣沉穩道:“府君,糧草之難,吾有解法,請過目。”
廖立接過竹簡,漫不經心翻開,目光卻漸漸凝住,他起初以為不過是向商賈、地主借糧的套路,嘴角掛著輕笑。
可越往下看,心頭越震,竹簡上寫得清清楚楚:糧行以郡倉兩千石為本,吸納余糧,活存靈活,定存生利,票據通行,未來可跨城取糧,僅扣運費,官府擔保新糧,聚八千石解軍需,郡倉無損,民心不亂。
若擴至荊州,糧脈貫通,劉備治下軍需無憂!
廖立手指頓住。
“這法子,竟將民生、軍需、商路一網打盡!”
他再細看,票據細則嚴謹,運費核算精準,糧行若成,軍需穩如磐石,民生安如泰山。
廖立心頭一跳。
“諸葛亮籌謀全局,我自問韜略僅次于他,這顧成,竟也有如此遠見!”
他抬頭看顧成,目光復雜,多了幾分欣賞,咳了一聲,掩飾心緒。
“伯雅,此糧行,有些意思,可行否,需細議。”
顧成點頭,恭聲道:“府君,方案若有疏漏,吾愿補全。”
廖立瞇眼,語氣緩和道:“好,下去吧,吾自有安排。”
顧成拱手告退,心頭松了口氣。
“第一關,算是過了!”
廖立獨自端坐堂屋,竹簡攤在案上,反復翻看,眉頭時鎖時展,顧成的方案如一顆石子,砸得他心湖波瀾起伏。
他自負才華,視諸葛亮為標桿,自居第二,郡中無人能及,可這糧行之法,不僅解了糧草死結,還勾勒出一張糧網,聯結荊州諸郡,若行得通,軍民兩安,堪稱大手筆!
他手指敲著竹簡。
“顧成,算術我已見識,這籌謀,竟也如此老辣!”
心頭泛起一絲佩服,像是塵封的酒壇開了封,滋味復雜。
他再也坐不住,召來仆役,沉聲道:“速請賴郡丞及各主事議事!”
頓了頓,又道:“慢著,連顧成一并叫來!”
仆役飛奔而去,堂屋里燭光搖曳,映得廖立眼底閃著異樣的光芒。
未幾,賴恭步入堂屋,拱手道:“府君,急召何事?”
王主事等人隨后趕到,堂屋擠滿人,氣氛凝重,廖立起身,指著竹簡,語氣難得帶了幾分熱切。
“諸位,伯雅獻糧行之法,欲解糧草之急,吾請諸位同議。”
他看向顧成,“伯雅,細述汝之籌謀。”
顧成心頭一跳。
“廖立這是讓我當眾鋪開全盤!”
他踏前一步,拱手道:“府君,諸位大人,糧草之難,非一日之功,吾愿以糧行破局,聚民糧,通軍需,穩郡縣。”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掃過眾人,賴恭笑得溫和,王主事捻須沉吟,其他人竊竊私語。
顧成深吸一口氣,朗聲道:“糧行以郡倉兩千石為本,吸納農人、商賈、地主存糧,活存隨時取,定存生利,憑票換新糧,若糧行鋪開荊州,票據通兌,跨城取糧,僅扣運費,官府擔保,糧聚八千石,軍需無憂,民心不亂,未來,長沙糧路可聯荊州,劉皇叔治下,軍民兩安!”
堂屋鴉雀無聲,賴恭眼睛一亮,眾人低聲驚嘆,廖立端坐,嘴角微微上揚。
“顧成,果有幾分諸葛之風!”
他起身,朗聲道:“伯雅,今日暫議至此,明日再細論,諸位,散了吧。”
顧成退出堂屋,心頭如點燃一盞明燈,晨光映襯著他的身影,透出幾分堅定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