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書桓來到依萍家中通知了訂婚消息,依萍便陷入到暈幻之中。
她不斷地回想起跟書桓的點點滴滴。
想他認識時的勇敢;
想他相愛時的熱情;
想他猶豫時的痛心;
......
分分秒秒都讓她沉迷。
如今,書桓就這樣離她而去,不再顧她的感受,她的愛情。
依萍的淚水再次從眼角落下,她已經記不得哭了多少次。
枕巾濕了干,干了濕,就這樣循環往復,像極了她的百轉千回。
掰著手指,她想:明天是他們兩個的大日子。
跟她無關!
如萍還是贏了。
她贏的體面,贏的干脆。
讓她這個小丑無所遁形。
依萍內心嘆氣,她坐在地上,用頭磕著后面的木板。
現在依萍有一點了解可云了。
為什么可云當初會瘋掉,為什么可云一犯病就會用頭磕木板。
那是因為她沒辦法,她瘋狂地想要毀掉一切,卻因為善良只能讓這把火燒掉自己。
沒人能在這樣的情感烈火里面生存。
就是鳳凰也不可以!
文佩進來就看到在自我懲罰的依萍,她急急忙忙上前抱住這個女兒。
“依萍!依萍!”
她無助地晃動著對方,她的心跟女兒一樣碎掉了。
她這個女兒又堅強又脆弱。
硬度超強,可碰到地面也會摔得粉碎。
“你別嚇媽!”
“如果你想書桓,我去幫你把他叫來。”
文佩的淚水滴滴落在依萍的手臂上。
依萍像被淚水灼燒了一樣,手開始不受控制地抖動起來。
她倉皇地拉住文佩:“別去,媽!”
“別讓他們看到我失敗的樣子,我現在是個小丑。”
文佩有些絕望地閉上眼睛,她沒想到,事到如今,她的女兒還在想什么勝利失敗。
事到如今,又有誰是勝利的一方呢?
每個人都會有盲目的一面,當他們身處其中,只會執著某件事情。
可外面的人卻看的真真的。
什么面子,什么勝利,什么自尊,都是這些執念作祟。
現在為這些東西堅持,以后就會為這些東西后悔。
依萍是,書桓也是。
文佩不知道應該再說些什么,只能緊緊地摟住依萍,希望能給她一些溫暖。
不知折騰了多久,依萍終于睡著了。
文佩看著她憔悴的樣子,心底比眼里還要疼。
她就這么一個女兒,她沒有保護好她。
書桓,書桓,你真的辜負我對你的信任!
第二天一早,文佩打算領著依萍去買菜,或者去李副官家,總之不能留她在家里胡思亂想。
可當她推門進入依萍房間的時候,發現她正在翻著衣柜試衣服。
“媽,這件好不好看?”
文佩有些憂慮地問:“你要去——哪?”
依萍手腳不停地翻著衣服,說:“我要去參加如萍的訂婚宴!”
她說的那么輕松,讓文佩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
“什么?你要去參加?你不能去!”
依萍拿著衣服的手一頓,繼而又開始翻弄起來。
“我一定要去。”
說著她轉向文佩:“我知道我失敗了,我承認我是個失敗者。”
“不過,這些都沒關系。”
“我要去親自見證他們的幸福,親自品嘗他們勝利的果實。”
“只有這樣,我才能浴火重生。”
說完她怔在那,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文佩可不這么認為,她上去想搶過依萍手里的衣服,嘴里還在勸著:
“你聽媽說,去見證也不會讓你怎么樣,只會讓你的傷口發炎。”
“你就當為了媽,別折騰了,讓他們去訂婚好了。”
依萍還在跟文佩撕扯著衣服,她有些急切地大喊:“媽!”
“我現在已經發炎了,還能更糟嗎?”
“我是在自救!”
“只有親眼看著他們的幸福,我才能徹底放下。”
“從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文佩一直是個軟弱的人,要不然她也不會一直讓自己的女兒代替自己去陸家。
所以,這一次她又投降了。
投降給自己的女兒。
終于,依萍挑好了衣服,她選了一件白色閃紋印花旗袍,外面披著紅色的紗巾。
這讓她蒼白的臉有了一絲紅潤。
頭發高高盤起,看起來高貴典雅。
文佩還是不放心,但她什么也做不了。
正巧這時,李副官來家里。
文佩可算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拜托李副官,送依萍去大宅那邊,參加過訂婚宴后,再把依萍送回來。
依萍笑著跟文佩說再見。
她媽媽總是這樣,擔心這個,擔心那個。
可她是連爸爸都承認的小豹子,怎么會有事呢?
她不會有事,過了今天,她會成為一只真正的鳳凰。
坐上李副官的車,依萍心神恍惚。
車子搖搖晃晃的,讓她的思緒飄出了很遠。
遠到云層之上。
明明自己還在李副官的車上坐著,可她卻看到自己已經進了訂婚禮堂。
大宅那邊還是富麗堂皇的,今天又多了很多人氣。
自己的父親正站在那里含著煙袋,跟過來的客人寒暄著。
高高吊起的水晶燈映射在黃花梨桌椅上,讓整個屋子顯得貴重奢華。
如萍和書桓正在緩緩滑入舞池,他們那么相配,又那么——相愛。
而自己則打破了一切的祥和氣氛。
自己裝作很自然地祝賀他們,又是唱歌又是喝酒,還拜見了書桓的父母。
好多人都擔憂地看著自己,不過自己還是故作堅強的獻上祝福。
就在自己唱歌的時候,因為這么多天的自我懲罰,她暈倒了。
醒來后,便看到一大堆人圍著自己。
為了不破壞訂婚氣氛,自己跑掉了。
不過自己沒有回家,鬧著去了西渡橋。
沒想到書桓也跟著跑了出來,自己不小心掉到河里,被書桓救了上來。
九死一生,自己醒來,書桓回到自己身邊。
而大宅那邊因為自己的出現,變得雞飛狗跳。
如萍也再次陷入絕望。
后來,自己又拆穿了雪姨,父親懲罰雪姨,卻被如萍破壞。
家里的東西都被偷走,父親大罵如萍。
“嘭”的一聲,如萍自殺了。
這聲巨響不像依萍看到的,仿佛就發生在依萍身邊。
她恍恍惚惚地醒過來,看到自己還坐在李副官的車上,李副官絮絮叨叨地叮囑自己。
如萍自殺了?
依萍的心現在還因為那聲槍響而悸動。
她從來沒想過他們之間的糾葛會變成生死局。
雖然是短短的一個幻想,卻仿佛過了一生那么久。
李副官的車子停在大宅前面,他無奈地對著依萍說:
“依萍小姐,到了。”
“你進去送完祝福就出來,聽李副官的話,不要讓你媽擔心。”
依萍猶豫著下了車,此時她還在想剛才看到的一切。
那是老天爺給她的警示嗎?
如果她再一意孤行,會讓如萍付出生命的代價。
如萍死后,她和書桓一生都會活在愧疚中。
而自己,也會隨著如萍一樣,死在書桓心中。
所有人都不會幸福。
依萍的腳步越來越慢,她幾乎有些懼怕打開那扇門。
打開了那扇門,就是打開潘多拉的盒子。
自己所謂的愛情真的那么重要嗎?重要過如萍的生命?
她是自己的妹妹!
她是一個只有十九歲的善良的溫柔的女孩。
她有什么錯呢?
當依萍的手碰觸大門的一瞬間,她像被觸電似的彈了回來。
她不斷地搖頭,心里的聲音越來越大。
算了!
陸依萍!
該放下了!
不要再執著了!
依萍轉身要走,門卻從里面打開。
是阿蘭,她看到了依萍。
“依萍小姐來了,快進來吧。”
透過門縫,依萍看到了與她幻象中相同的畫面。
如萍和書桓深情對視,他們正慢慢的擁在一起跳舞。
這個畫面更堅定了她的想法,剛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如果她進去,那就會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悲劇。
這是老天爺給她一次修正的機會,她不能再犯同一個錯誤。
依萍轉身便向李副官跑去。
坐上車后,依萍著急地對李副官說:“李副官,我不去送祝福了,你拉我去西渡橋吧。”
李副官一看依萍想通了,趕緊站起來帶著依萍離開。
看著依萍落荒而逃地身影,阿蘭重重地嘆口氣。
她說不上來誰對誰錯,可何先生以前是依萍小姐的男朋友,現在又跟如萍小姐訂婚。
不管是誰也接受不了這樣的場面吧。
這時,方瑜走過來問阿蘭:
“剛才我聽到你喊依萍的名字?”
阿蘭眨眨眼,對著方瑜點頭。
“依萍來了?她為什么沒進來?”
阿蘭又搖搖頭,說:“我看到依萍小姐,想讓她進來。可她的神情好像害怕什么似的,很著急地跑了。”
方瑜聽到阿蘭這么說,自然是誤會了。
她覺得依萍一定是無法面對這樣的場景,所以害怕的跑掉了。
不行,她一定要去陪依萍。
她走過去,把尓豪拉到一邊。
“我要去陪依萍。”
尓豪無奈地拍了拍方瑜的后背,安撫她的情緒。
“我知道你擔心依萍,可現在正在進行訂婚宴,你稍等一下,訂婚宴完成了,我送你去找依萍行不行?”
方瑜還是擔心,有些不忿地說:“人人都在如萍這,可依萍那里什么人都沒有。”
“剛才我聽阿蘭說,依萍已經到了門口,但在進門前就跑掉了。”
“我怕依萍出事,我想去找她。”
尓豪當然理解方瑜,不過現在這個情形,也不是走掉的好時機。
“我知道,我都知道。”
“但是你也應該相信依萍,她那么有主見,不會讓自己出事的。”
“雖然如萍這里人多,可如萍的嫂嫂就只有一個。”
尓豪溫柔地對著方瑜笑,希望方瑜能多留一陣子。
方瑜看著尓豪討好的樣子,只能無奈的嘆氣。
為什么事情要搞的那么復雜。
她有些生氣地說:“都怪那個何書桓。”
尓豪只能伏低做小的應和著。
兩人轉身想回到人群,卻看到立在那里的書桓。
也不知道他聽了多久。
臉上的神色復雜,沒有一絲訂婚的喜色。
方瑜不想跟他說話,直接越過了他,去找如萍。
尓豪只能嘆口氣,拍了拍自己好兄弟的肩膀。
他現在不敢幫書桓說話,否則會有池魚之禍。
書桓整個人有些虛軟,自打從綏遠回來,他便強迫自己不要去想依萍。
特別是看到如萍擔憂的目光,他更是提醒自己,堅定選擇自己的是如萍。
他通知依萍訂婚的時候,不知道是怎么出來的。
他看到依萍憔悴的樣子,真想不顧一切的把她擁在懷中。
可她說什么?
她說自己已經選擇了,已經決定了。
還說愛上自己就是個大笨蛋!
她那么決絕地否定了他們之間的感情。
就像她日記中寫的,他只是一個戰利品。
既然如此,今天她又為什么來呢?
既然來了,又為什么跑掉呢?
依萍!依萍!
不知道她會跑去哪里,會不會出事?
書桓又擔憂起來,她這個人做事總是沖動。
沒有自己保護,會不會又闖出什么禍?
現在,他整顆心都隨著剛才聽到的消息飄走了。
連如萍過來找他,他都沒反應過來。
看著心神恍惚的書桓,如萍心緒復雜。
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
畢竟,書桓正在自己身邊,不是嗎?
如萍帶著書桓跟大家一一打招呼,所有人都夸他們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如萍抬頭看向書桓,發現他還在發呆。
她把書桓帶到旁處,看著書桓的眼睛說:
“書桓,你在想什么?是在想我們嗎?”
書桓點點頭。
“那可不可以告訴給我你的想法,我也想知道你在想我們什么。”
書桓看向如萍,她的眼睛里滿是信任和鼓勵,讓心緒不寧的他顯得那么可惡。
他硬擠出一個笑容,說:
“我只是想,為什么你今天會這么美。”
如萍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因為剛才,她也聽見了方瑜和尓豪的談話。
她好怕書桓會因為依萍的到來而改變主意。
說實話,即使過了這么多天,她依然有種不真實感。
畢竟依萍的影響力太強了。
依萍笑,書桓就笑,依萍哭,書桓就哭。
他們像是雌雄同體一樣,感受共振,情緒共振。
而自己就像個外人。
如今,書桓跟自己訂婚,就像一個小偷偷了不屬于她的東西。
如萍甩甩頭,把這份思緒拋出腦后。
愛情是沒有先后的。
即使有,也是自己先認識的書桓,不是嗎?
所以,陸如萍,不要有負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