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既盧領著一幫商會的人站在門口,面色不善。旁邊站著臉色鐵青的展昀
“你們當這是什么地方?有沒有規矩?”
此時,洪曼容也恢復了理智,剛才她真的被依萍氣暈了。
展昀快速走過去,脫下外套披在依萍身上。
看到展昀,依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委屈,晶瑩的淚爭相從眼中掉落,滴滴都砸在展昀的心上。
透過淚眼,依萍看到所有人都望向這邊。
她突然覺得窒息,好像有她的地方就會有戰爭。
尓豪說過,她總是愛挑起戰爭,她是個戰斗分子。
書桓也說過,她太尖銳,總是用恨來解決問題,而不能用愛包容一切。
依萍整個人都不好起來,她不要再待在這里。
這里只能證明過往他們對自己的評價都是對的,她就是個戰爭制造者,要把所有人都用炮火消滅干凈才罷休。
依萍直接沖了過去。
不過,沒跑兩步,便被展昀拽了回來。
展昀一動未動,只是張開手臂用力拽回依萍。
他的心很堅定,就像他的雙腿一樣。
依萍淚眼婆娑的看著展昀,她不解的眼神中還透露著驚慌。
展昀拉著依萍的手,一步步走到洪曼容面前。
“斟茶!認錯!”
洪曼容的臉色變得慘白,她沒想到展昀會如此看重一個歌女。
參加這么多次舞會,他次次帶的人都不一樣。
歌女、舞女帶來了不知道多少個,沒一個能入他眼的。
“我們可是合作伙伴。”洪曼容一字一句的說。
“所以,我才給了你一個斟茶認錯的機會。不要再讓我重復第二次。”
展昀周身的氣場變得冷酷起來,他壓低了眼眉,眼睛里醞釀著風暴。
有人端來了茶,洪曼容的眼神在展昀和依萍之間巡游。
依萍低著頭,看不到情緒。
但展昀,她了解。她清晰的感知到他動怒了,他在壓抑自己的情緒。
如果沒有商會會長,沒有這么多人在場,他可能會直接掐死自己。
片刻后,洪曼容做出了選擇。
她拿起茶,端到依萍面前,一改囂張氣焰:
“白玫瑰小姐,這杯茶我向你賠罪。剛才我說的話都是意氣用事,希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與我一般見識。”
依萍看了下展昀,發現他也在看她。
“要不要原諒,你自己決定。”
依萍上前一步接過了茶,這就代表兩方和解了。
有平時與洪曼容走的近的人也上來勸和:“這樣就好了,其實都是誤會。大家和氣生財嘛。”
一場鬧劇落下帷幕。
晚會結束,展昀帶著依萍坐在車里。
“我們已經坐在車里好一會了,為什么不開車呢?”
依萍有些疑惑,她有感覺,展昀很不開心。
她有些委屈,也有些愧疚。
她猜想是她和洪曼容的事情讓展昀難辦了。
以前,她也經常讓書桓處于這樣的狀況里。
所以,書桓選擇了如萍。
那個能夠快速化解矛盾,登得廳堂的如萍。
突然,展昀坐直了身體。
依萍也跟著望去。
只見洪曼容和她的幾個隨從被一群人團團圍住。
沒見他們說什么,這幫人便左右開弓扇了洪曼容幾十個巴掌。
隔了這么遠,依萍都能依稀看見從洪曼容嘴角淌下的鮮血。
依萍緊張的抓住展昀的手臂,問道:“那些是什么人?怎么敢打洪小姐?”
依萍太低估那幫人了,他們不僅打了洪曼容,還直接撕掉洪曼容的衣服。
一個千金貴婦就這樣在街上被撕的衣衫不整。
依萍瞬間反應過來,這是展昀的手筆。
他在幫自己復仇!
“快住手!你快讓他們住手!你不能這么做!”
依萍大聲地對展昀說道,她的語氣很急,又帶著些責怪。
“走吧!”展昀大發慈悲地對司機說。
路過洪曼容的時候,司機從車窗伸手示意了一下,一幫人迅速收手。
車子開的不慢,但依萍依然看清了被打的慘兮兮的哭喊的洪曼容。
她的神色凄然,牙齒緊緊咬著嘴唇。頭發亂了,衣服破了,妝容花了。
依萍悄悄看了眼展昀,第一次感覺到對方的可怕。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司機把車子停在大路上,展昀送依萍回去。
“你在生氣啊?”依萍小心翼翼地問。
“嗯。”
“對不起,我給你惹麻煩了。她侮辱我的人格,我當時沒忍住......”
不等依萍說下面的話,展昀便出言打斷:“我不是氣你,我是氣我自己沒有保護好你。我都不忍心對你說一句重話,洪曼容她憑什么?”
想到舞會里的場面,展昀的眼里又染上了戾氣。
展昀的話讓依萍愣住了,原來他氣的是這個。
“你不覺得我是個闖禍精嗎?我總是引起戰爭,總是與別人發生爭執。”
展昀搖了搖頭,他向依萍走了一步,依萍被迫后退一步靠在墻邊。
“不要總是把過錯和責任攬到自己身上。有時候一個人太耀眼也會招來嫉妒,你不反擊,他們就會得寸進尺。”
“可是,你難道不希望我能息事寧人嗎?”
展昀失笑出聲:“我以為你是一只刺猬,一支玫瑰,會扎傷每一個意圖傷害你的人。沒想到你會幫洪曼容求情。”
依萍低下頭,曾經的她,確實是這樣。
如今,她已經嘗到惡果了。
“曾經我遇到過類似的事。”
“有個傷害我的人,在她需要幫助的時候,我冷眼旁觀。這樣還不止,我還阻止想幫助她的人。”
“最后,她失去了她最重要的東西。而我,也被反噬,失去了我最重要的東西。”
回憶起那件事,依萍的慚愧和悔恨涌上心頭,雙眼又蓄滿淚水。
“有人說我冷酷自私,心比石頭還硬。”
“他還說我有一張美麗的臉,卻有一顆丑陋的心。”
“所以,我應該用愛化解一切。讓所有事情都有一個圓滿的結局。”
展昀抬起了依萍的下巴:“我不能說這是錯的,不過如果所有的事情都要用愛去化解,那這個化解的人可能會遍體鱗傷、體無完膚。這件事太殘酷了,我舍不得你去當那個化解的人。”
依萍的淚再也忍不住掉落下來,她哽咽著說:“可是有人三言兩語就可以化解一場戰爭,而我卻可以讓一個小矛盾化成大矛盾。你為什么不去選那個化解矛盾的人呢?”
展昀依舊耐心地解釋:“我說過你像時鐘花。采摘時鐘花的人會永遠困在那個時間里。而我早在大上海遇見那朵失魂落魄的白玫瑰的時候,便伸手了。”
“一個迷失的人還有選擇的權利嗎?”
依萍再次被蠱惑了。
展昀的態度和他說的話,都像一個大大的保護傘,讓她安心。
晚風變得熾熱起來。
依萍抬頭望向星空,卻發現展昀的眼睛比星辰更亮。他的目光如火,從她顫抖的唇瓣一路燒到心底。
這一次,展昀的吻落下時,她沒有避開。
展昀的吻起初如蝴蝶點水,卻在觸到她顫抖的回應后驟然加深。他的手指插入她的發間,用力揉搓,唇齒間紅酒的氣味瞬間包圍了兩人。
月華傾瀉而下,撒在這對忘情的人身上。
良久,依萍像從夢中驚醒了一樣,推開展昀。
她不敢置信的摸了一下唇瓣,又快速拿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在做什么。
“要打我嗎?”展昀問。
“上次是左邊,這次可不可以是右邊?”
他的聲音依舊暗啞,帶著性感的蠱惑。
依萍有些心慌,她靠著墻邊小小地挪步。
她挪一步,展昀就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幾乎將她整個人籠罩在陰影里。
那雙如墨的眼睛死死盯著她,像是要將她的靈魂都看穿。
“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一個錯誤。”
依萍懵懂地問:“什么錯誤?”
“你無意中招惹了一頭狼。你一邊享受這匹狼帶給你的安全感,一邊又在思考如何安全地甩掉這匹狼。”
依萍下意識地想逃跑,卻被展昀困在方寸之間,動彈不得。
熾熱的呼吸噴灑在她臉上,讓她心間發顫。
“今天你讓我吻了你,就不要再想著逃跑,我也不會讓你逃跑。”
說著展昀的吻又落了下來,這個吻不同于剛才的潺潺溪流,而是滔滔江河。帶著不容退縮的霸道,抽空了依萍的理智。
展昀的手游走在依萍全身,每個指尖都帶著火苗,點燃了依萍。
一直吻的依萍求饒,展昀才放她回家。
展昀的心情不錯,連走路都哼著歌。
他穿戴好,又想出門找依萍。
卻突然被人叫住:“展先生,北平電話。”
展昀接過電話,那邊人語氣有些沉重:“事情有變,立即回北平。”
當展昀坐上火車的時候,還有些心神恍惚。
他就這樣離開上海了?
還沒來得及跟依萍說再見。
不過,他已經派了手下的人給依萍送信兒,她應該會體諒自己的。
想起昨晚的那個吻,展昀忍不住舔了舔唇瓣,柔軟的觸感仿佛剛剛發生。
依萍坐在窗前發呆,連文佩叫她都沒聽見。
文佩不知道上次舞會發生了什么,不過自從回來之后依萍就一直魂不守舍的。
“依萍,你最近怎么不出去了,不要總是待在家里,該悶壞了。”
“去找找可云吧,你好一陣子沒去找可云了。”
依萍想想也是,近一段時間,她的時間都被展昀占據,忽略了可云。
可云現在已經很少發病了,所以李副官也放心讓可云出門。
“依萍,你最近有沒有見到尓豪?”
依萍的心一沉,每次可云問起尓豪都是滿滿的期待,讓她不忍心打破她的夢。
可是這樣的夢又能持續多久呢?
“可云,我必須告訴你。尓豪她現在有女朋友!”
可云因為驚訝微張著口,尓豪的女朋友不就是自己嗎?
“他的女朋友叫方瑜,你也見過的。”
依萍認真地觀察著可云,生怕她忽然犯病。
“可我和尓豪才是一對呀。”
依萍閉了閉眼,決定要跟可云說清楚。
“可云,你和尓豪的事是六年前。可現在是六年后了。”
可云搖著頭,說道:“我不懂,那這六年尓豪去哪了呢?他又是在什么地方認識的方瑜呢?”
依萍無言。
正當可云再想問的時候,一陣嬰兒的哭啼打斷了兩人。
可云慌張的望著四周,循著哭聲跑了過去。
依萍緊跟在可云后面,她生怕搶孩子的一幕再一次重演。
可云終于見到了那個在襁褓中的孩子,她哇哇的哭著,小嘴巴還在咬自己的小手。
她的母親太忙,把她放在了門外的涼椅上。
可云著了魔似的走過去,她緩緩抱起嬰兒,貼在胸口。
感覺到有人抱自己,嬰兒也乖順的不再哭泣。
依萍趕到,但她不敢硬搶,連說話都不敢大聲。
“可云!”
“吁!不要驚醒寶寶。”
“你認識這個寶寶?”
可云幸福地點點頭。
“她是誰?”
“她是我的孩子。”
依萍頭疼的看著又瘋癲的可云,無助的搓手。
“那你知道這個嬰兒多大嗎?”
可云遲疑了,猶豫著說:“一歲?”
依萍悄悄靠近了一步:“可你看懷中的嬰兒,它好像才剛剛出生,不是一歲的樣子。”
依萍的話像一把利劍,刺穿了可云精心構筑的幻想屏障。
可云記憶里孩子的樣子開始和眼前的嬰兒重疊起來,可又有一種力量將兩張臉活生生分開。
她睜大眼睛,看著這恐怖的一幕,心里的恐懼達到了極點。
她的嘴唇顫抖,眼中涌出淚水:"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看著要向遠方飄蕩的孩子的臉,可云雙臂一松,懷中嬰兒瞬間掉落。
依萍倒抽一口涼氣,猛的撲上去接住這個新生兒。
——
直到把嬰兒放在凳子上,依萍還心有余悸。
孩子的母親終于忙完了,走了出來。
看到站在自己孩子身邊的兩個陌生女人,大聲喝道:
“你們干什么的?”
可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夢幻之中,根本聽不到別人的問話。
她快速向前跑著:“孩子,我的孩子。”
來不及解釋,依萍急忙追了上去。
母親的力量是無窮的,可云像不覺得累一樣,一直追一直追。一直到精疲力盡暈倒在路邊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