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沒日沒夜的奔波,塞倫安被拉下車時,已經到了克雷格莫。
克雷格默是一片占地面積巨大的荒原,資源匱乏,土地貧瘠,人煙稀少,一直是被視為聯盟諸國與魔族領地接壤的緩沖區。
到了這里,也就意味著距離被稱為人間地獄的魔族腐殖領地不遠了,由于是緩沖區,這里既可能看到嗜血殘暴的魔族士兵,也可能看到雄武強壯的教廷騎士,但很大概率碰到的是魔族。
因為沒幾個腦子不正常的人,沒事在這緩沖區溜達,就算是有,也早就成為這一望無際荒原上某處不起眼的白森枯骨了。
跑,跑,跑……
即使知道現在逃跑是不明智的,也是不可能的,但求生的本能卻依舊驅使著他在內心中呼喚著那最簡單,短促的命令。
即使拼命的想要保持鎮定,拼命的想要冷靜下來,可冷汗確實如冷水自頭頂澆灌一般,布滿了后背,浸透了衣服,潮濕了手心。
粗重的喘息或許被逃跑的腳步聲給掩蓋,但,恐懼從始至終就不是靠掩飾能夠抹去的情緒,前面,拉著塞倫安不停前行的瑪拉突然停下了腳步。
明明看著垂垂老矣,面部的肌膚松弛枯黃猶如老樹皮一般,可她的疾行卻宛若成年人的疾跑一般,讓被迫跟在他后面的青年跑的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
這副身子實在是太弱了,被美色掏空了身體,但他能一路堅持到現在已超過常人,面板上的耐力屬性并非虛設。
突然的停頓,讓他的心中一陣謹慎,他的右手臂還被那個老女人緊緊的攥著,枯瘦的手指宛若鐵鉗一般死死的抓住他的小臂,根本無法掙脫。
“瑪拉,怎么突然停了?我們……”
心中沒底的塞倫安剛開口說了一半,剩下的半句話,卻被他硬生生的咽回了嘴里,他渾身不自覺的顫抖,瞳孔中倒映出那仿佛童年恐怖片中貓臉老太太的詭異笑容。
瑪拉臉上全部的皺紋仿佛擠在了一塊,但那并非皺眉,而是在笑,歲月腐蝕了她的肌膚,卻并未渾濁她的眼睛,那雙仿佛擠壓在枯樹皮中的眼眸散發著那似笑非笑的詭異。
“塞倫安少爺,你在恐懼什么呢?”
她的聲音很輕,卻又帶著股別樣的尖細,那聲音像是一根針扎入了青年的心臟之中,令他感到一瞬的心悸。
“我……”
聲音中忍不住帶著顫音。
他能感覺到一股陰寒,順著自己被抓的小臂正流淌入全身,仿佛要將他全身的血液凍結。
他想掙脫,可掙脫不開。
無力感頓時將他包裹,要說的話,要做的事,甚至是思維都被恐懼的大錘擊的粉碎,攪成了一片漿糊。
“少爺,你其實已經知道了些什么,對吧?”
她還在笑,且笑容愈發的愉悅。
“從中途那次上車檢查開始,我便發現有些不對勁了,平日里,少爺遭遇到那些痛苦恐怕早就在車廂內打滾,呻吟的涕淚橫流了……”
“可那一次,卻沒有,接近時,我能看見你額頭上的那些細汗,可我感覺那些稀罕更多的并非來自于痛苦,而是恐懼~”
“恐懼的情緒從一開始就在少爺您的身上縈繞著濃郁不散,而每次我的接近都會讓你身上恐懼的氣息更濃郁一分,即使少爺你已經有意在掩蓋了~”
不知為何,這妖嬈勾人心魄的聲音從那張老太婆皺巴巴的嘴中說出來,竟沒有讓塞倫安感到多少的違和感。
也許是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也許是她身上那扎根入骨子里的那抹魔性使然。
“不過我最好奇的還是,少爺,你何時變得這么聰明了?聰明到妾身這些小小的秘密被你無聲無息間看的一干二凈~”
她的聲音愈發的病態和瘋癲,卻在這種時候出乎意料的松開了如鐵鉗般的手。
她那干瘦如樹皮般的肌膚像注了水般鼓脹,黃斑從瑪拉的臉手褪去,露出了深紫色的嬌嫩肌膚,佝僂的身軀變得挺立,蒼老的痕跡在從她的身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異樣的“年輕”。
頭頂伸出一雙如山羊般的犄角,全身的肌膚化為深紫,末端帶有愛心的尾巴更是從皮裙下探出。
不過眨眼間的功夫,修女瑪拉就直接來了個現場大變樣,山羊角,愛心尾,這是典型的魅魔象征。
還有那球,簡直比他的腦袋還大!
“真不愧是黃油,老太婆都能搞得這么澀情。”
塞倫安等腦海中沒理由的冒出了這么句吐槽,他剛想趁著對方處于變身動畫的僵持期間,試圖逃跑,可僅是轉身的一個動作,以他們為中心半徑五米的范圍燃起了高聳的火墻。
火焰截斷了他的退路,讓他這個戰五渣不得不直面這位一言不合就爆衣的魅魔。
陽光下,魅魔瑪拉不著片縷,她原先身上的修女服在變身后就灰飛煙滅,但就算赤身果體,也不見他那張異于常人的臉上露出絲毫的羞恥。
魔族基本沒有人類的道德觀念,這是這小黃游世界中較為符合邏輯的一些設定。
“怎么,暴露了?要殺人滅口了嗎?”
塞倫安直面魅魔的壓力,他想盡力的維持表面上的鎮定,可一雙腿卻在止不住的抖。
這種感覺就像是草原上人類的先祖古猿被作為獵手的劍齒虎盯上一般,基因層面的恐懼,無法抵抗。
“不不不,少爺,你能猜清我的身份,就應該明白我抓你的目的……”
“你現在可是我的小心肝呢,我怎么舍得傷害少爺您呢?畢竟說不得幾小時后,你我可就要姐妹相稱了呢~”
塞倫安被盯著一陣惡寒,再加上那末尾的“姐妹”兩字,心臟咚咚直跳。
瑪拉在一步步的靠近,雙方的距離越是拉近,塞倫安越是能感受到對方身上的散發著的濃郁的名為“欲望”的氣息。
魅魔是以欲望為食的種族,在她們的眼中,一切雄性皆為食物。
“別過來!”
青年突然喊道,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片琉璃碎片,碎片邊緣不規則的鋒利正傾靠在脖子上。
這是他馬車上想到的對策之一,將車廂內的琉璃瓶摔碎作為自殺的利器。
如果說之前他還遺留著現代人的老毛病,幻想著無傷通關逃跑,但眼下的情況已經逼著他激發出性子中的那股狠勁。
瑪拉最終目的是將他緊緊攥在手心,等到魔族大軍來接應,實行一系列屈辱而惡毒的計劃。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他這位水之圣女的直系能活著被接應到,之前能危及到他生命的只有那位一直在后方追殺的冰之圣女,而現在又多了一位,他自己。
即使塞倫安清楚這一片小小的琉璃碎片,并不能完全阻擋一只魅魔的步伐,但到了關鍵時刻,能拖一秒是一秒,想要翻盤,他必須要等到那位正在趕來的關鍵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