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站在門口，姨母的辱罵更加大聲。
“今日敢頂嘴長輩，明天就敢出去勾引男人。”
“今日我就扒了你這張皮，給你一點教訓，讓你知道尊卑分明！”
顧禮庭愣在原地，我在他面前，不斷涌現的羞恥感讓我努力將自己蜷縮起來。
我不想在心愛的人面前，像一個牲口一樣被鞭打。
可無論我怎么努力，姨母的戒尺在我胸上越打越重。
我感覺到鮮血越久越多，我的力氣也逐漸消失了。
就在我覺得我今日要命喪于此，一個威嚴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這是在鬧什么！怎么賓客都散了！”
是父親？
我心中浮上驚喜，用力發出嗚嗚的聲音向他求救。
“都攔在這里做什么！還不讓開！”
父親向來雷厲風行，沒有人敢違抗他的命令。
果然，姨母慌張地放下手中的戒尺，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動作對著父親行禮。
貼身丫鬟春桃立刻給我披上外套。
幾個婆子不動聲色地將我和母親圍了起來。
姨母連忙迎上去，對著父親低頭福身：
“長歌這個丫頭不懂事，我在教訓她。”
“小事而已，大人不必擔憂。”
“真的是小事？”
父親疑惑地伸長脖子往里看。
“能有什么大事，她母親也在呢，大人可以問她母親！”
姨母心虛地拉高聲調。
父親冷哼一聲，撥開人群，看到眼前的一幕，神情大變。
壓著我的那些婆子也較忙松開手，意識消散之前，我知道自己終于得救了。
再次醒來，娘親坐在我旁邊。
顧禮庭已經消失不見了。
我看向母親，她依舊不敢看我，只是將藥碗端給我。
“你就是不聽話，都說了，不要和你姨母頂嘴，會被打地更狠！”
我還沒開口，門外進來兩個人影。
父親一臉嚴肅地走了進來。
看到父親的身影，我的眼淚又忍不住奪眶而出。
母親的軟弱讓我心寒，顧禮庭的袖手旁觀讓我明白，他已經嫌棄我了。
現在只有父親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父親雖忙于朝政，一年不過見我幾面。
可這么多年，吃穿用度，從未缺過我一分一毫。
我淚眼婆娑地看著父親，希望他能給我討回公道。
母親連忙起身行禮，卻被父親一把推開，手里的藥打翻在我身上。
我錯愕地看著父親。
“都是你，辦什么生辰宴，丟人現眼，現在我們家成了滿京都的笑話了！”
父親指著母親的鼻子罵完后，又轉頭看向我。
“李長歌，你姨母不過是說了你兩句，你就要當眾打她的臉？”
“你知不知道，因為你們母女，我今日丟多大的臉！”
我這才注意到，他身后跟著的姨母紅著眼眶，小心翼翼地低著頭。
和剛剛那個要打要殺的瘋子判若兩人。
“大人，你不要追究長歌的錯，她還小。”
“我已經教訓過她了，可是你知道的，她就和我自己親女兒一般，打在兒身，痛在我心，為了讓她成才，我何嘗不痛……”
姨母的眼眶里泛著淚光，語氣中帶著撒嬌。
“你要怪，就怪我，是我一時性子急。可我真的怕，怕現在不教育好，以后出去給你，給丞相府，惹出更大的麻煩。”
“我受委屈沒關系，可不能連累你啊！”
聽了姨母的話，父親的表情一下子軟了下來。
溫柔細語地安撫姨母后，父親看向了我。
他的臉一下子陰沉了下來，仿佛我犯了什么十惡不赦的罪行。
藥已經不燙了，潑在我身上只是淋濕了衣服。
但我的心里，已經涼透了。
“父親，是姨母先辱罵娘親，顛倒黑白，我不過是……”
“啪！”
父親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你姨母說你忤逆尊長，看來沒說錯。我還沒說話，你就先等不及頂嘴。”
我不敢置信地看著父親，直到看到父親身后，和姨母十指相扣的手。
我才明白母親的隱忍和恐懼，明白姨母這么多年受父親接濟還敢如此囂張的原因了。
“今日之事，你姨母教訓你兩句，你老老實實地聽著，別人還稱贊我們家家教森嚴。”
“可你偏偏頂撞長輩，鬧得如此不堪的局面，讓自己難堪，讓丞相府難堪，現如今還不知悔改，罰你從明天開始去祠堂罰跪。”
父親越說越生氣，將桌子拍地震天響。
姨母在他身后挑釁地看著我，又看看在一旁沉默的母親，趁機嬌聲說道。
“長歌如今丟了這么大臉，還怎么和顧家聯姻。”
“可和顧家的聯姻也不能斷，我看不如讓嫣紅嫁入顧家。”
嫣紅是便是姨母唯一的女兒。
我終于知道，為什么姨母會不請自來。
也終于知道，今日我所遭受的一切痛苦，都是設計好的。就是為了在顧禮庭面前踐踏我的清白和自尊，從而讓我的妹妹能順利嫁入顧家。
真是好計謀，好盤算。
果然，下一刻，姨母滿臉擔憂地看著父親。
“和顧家聯姻，是為了大人的前途，可現在，我們把這樣一個笑話嫁入顧家，顧家還以為我們在羞辱他們。”
“今日的事，已經讓大人被笑話了，再得罪顧家，大人以后的日子該怎么過。”
“不如，將這婚事改為顧家哥兒與嫣紅吧！上次馬球會上，嫣紅已經和顧家哥兒一起打過球了，兩人也算是有感情基礎了，況且，嫣紅是我女兒，你也放心，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原來一切早就被安排好了。
她們踩著我的臉面，一步一步地走向未來。
這滿屋子的血緣親人，卻無人在意過我的死活。
我絕望又心慌，連氣都喘不上來。
今日，十五歲的李長歌，失去了所有的一切，我本以為曾經擁有的世界，轟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