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儉滄既然頗有誠意送了許多錢給她,她自不好將人趕走,便邀了他留下用早飯。
桌上擺了小廚房新腌制的醬菜、羊肉馎饦、水芹蕓豆、還有一份香噴噴的雞蛋灌餅。
雞蛋灌餅是謝清和按照上一世的做法,與冷茶一起研制出來的,雖然沒有火腿腸和里脊肉,但也香酥金亮,十分美味。
墨儉滄吃相極好,一看便是受過良好的教養(yǎng)。
如今用餐皆是跪坐,雖有小凳子可以墊著,但謝清和還是不慣。
她索性著人買了張胡桌,坐于桌旁用餐。
此舉頗不合禮,但墨儉滄什么也沒說,只隨了她的習(xí)慣。
飯畢,墨儉滄斬釘截鐵道:
“我不會娶什么平妻。”
謝清和望著他,目光閃了一閃。
“只要侯爺依我約法三章,其余諸事,我都不在意。”
墨儉滄心中一緊,她還是想和離……
只要一年以后能夠和離,甚至不在意他娶平妻。
自己竟這么不招她待見么?
他垂了垂眸,伸手握住謝清和的手正色道:
“你不必在意我母親的說辭。我不在意子嗣一事,若是夫人……我可由族中挑選純良聰慧的幼兒過繼,以繼承家業(yè)。”
“夫人尚且年輕,身子如何,還未成定數(shù),一切皆有轉(zhuǎn)機。”
謝清和自穿來也有一個多月了,還從未來過月事。
她其實心里早就隱隱明白,自己恐怕子嗣上會有些問題。只是沒有太在意。
畢竟在這里,能不能活下去都是問題。
謝清和看著墨儉滄,索性直言道:“侯爺,我們真的不合適。”
她很清楚,自己一個現(xiàn)代人,根本就受不了這在后宅院里應(yīng)付婆母妾室的生活。
她倒也不是針對墨儉滄,她只怕是不適合這時代的婚姻。
墨儉滄聞言眉目一凝。
他這般堅持,一來是為了補償她。
他堂堂八尺男兒,一身的武藝,卻連自己的妻都護不住,任其在家中被暗害磋磨,被逼得和離逃走。
此事在他看來是極大的失敗。
二來……他發(fā)現(xiàn),每當(dāng)他看到謝清和那雙星眸中流露出對他拒絕的神色,他便心下不太舒服。
他與她之間,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他只低聲道:“還未試試,怎知不合適呢?”
他索性攤開來講:“夫人不如說說,你有什么事是一定接受不了的?”
謝清和凝了他半晌,開口道:“納妾。”
墨儉滄松了一口氣,面色輕松幾分:“我們墨家,一向不納妾的。”
“你看我父母,雖然我母親不太靠譜,我父親寧可將我們兄妹三人親自帶到軍中撫養(yǎng)長大,也未納過妾。”
謝清和秀眉蹙起:“這是為何?你們武將之家不都希望人丁興旺,子嗣眾多嗎?”
墨儉滄唇角輕輕一勾:“這就好比,你不會去偷東西。沒有為什么,你只是不會那么做而已。”
他再度握住謝清和的手:“我只希望與我的妻子心意相通,相伴一生。”
謝清和不動聲色將手抽出,垂睫想了想,又抬頭問道:“即便是……沒有子嗣?”
墨儉滄認(rèn)真點點頭:“自小養(yǎng)在身邊的,與親生的又有何區(qū)別呢?”
他又笑了笑道:“還是會有點區(qū)別的,我同你生的孩子,應(yīng)該會很漂亮。過繼而來的,只怕就沒那么好看了。”
謝清和不由也微微一笑,這說的卻是實話。
她直到此刻,才真正對墨儉滄有了幾分信任。
最起碼他肯解決問題,肯負(fù)責(zé)任,出手也大方。
這樣的人,即便是做生意合作伙伴,也是值得信賴的。
她最終點頭道:“那我們便依著約定,以一年為期,試試看好好相處。”
“若是相處得來,便不和離。”
墨儉滄心下微松,他有一年的時間,可以慢慢想辦法。
應(yīng)該是來得及摸清這位夫人的性情喜好。
如果一年之后,她真的不喜歡自己……
便放她自由。
看看時辰差不多了,墨儉滄拉著她起身:“京兆府的張捕頭到了,一起去看看吧?”
她來到前堂,見張序端于上座,墨儉滄陪在一旁。張序問了她當(dāng)日情形,就請她坐于屏風(fēng)之后聽審。
那張序頗為老辣,接連宣了青蔻、春娘、以及老夫人身邊的丫鬟櫻桃上前。幾個回合就搞清楚了事情原委。
青蔻本是墨儉滄已故兄長房中丫鬟。
兄長故去之后,青蔻覺得在府中沒了靠山,便巴結(jié)上了老夫人房里的櫻桃。
櫻桃多次向老夫人進言,將青蔻調(diào)入墨儉滄房中服侍。
墨儉滄訂親之后,青蔻則在櫻桃的引薦下,見了老夫人。
說若是她做了墨儉滄的房里人,定會念著老夫人,勸說墨儉滄親近老夫人。
老夫人聽信了她的,在墨儉滄成婚第二日就強行將青蔻塞給了兒子。
青蔻一番算計,卻沒想到墨儉滄帶回來一個春娘,還懷了身孕。
青蔻心生妒忌,時刻留意春娘行蹤,發(fā)現(xiàn)她會定期與一神秘女子在池塘附近私下見面。
青蔻便想出來,將謝清和推下水,嫁禍給春娘這一計策。
她認(rèn)為謝清和癡戀墨儉滄,定是不能容忍妾室搶先一步生下孩子。待到她將謝清和救上岸,再一撩撥,謝清和定會借機發(fā)作,私下處置了春娘。
卻沒想到,池塘下面長滿水草,將謝清和纏住,竟險些要了謝清和的性命。
而謝清和醒來之后,卻沒發(fā)作,直接將她二人禁足,誰也不見。讓她沒了繼續(xù)挑撥的機會。
春娘在堂上,倒是也老實招認(rèn),與她定期相見的女子,是衛(wèi)國夫人府的掌事宮女田姑姑。懷寧侯付人丁不豐,衛(wèi)國夫人頗為關(guān)心。
聽聞墨儉滄帶了女子進府,又懷有身孕,且墨儉滄不在家中,就派宮女定期前來慰問,又送些補品。
櫻桃則說,是老夫人說水草映著池中錦鯉好看,才讓多種水草。謝清和落入池中,會被水草纏住,只是意外。
查到這里,張序認(rèn)為此案已清晰明了,即押了青蔻回衙門。
謝清和親自將張序送出府去,暖茶又遞上一把金葉子,說是給張序以及手下兄弟的車馬費。
張序也是極通世故之人。忙謝過收了,并稱候夫人日后有什么用得著的地方,一定義不容辭。
謝清和也不再繞彎子,直接問道:
“張大人認(rèn)為,那池中的水草,真是巧合嗎?”
張序微微一笑:“張某既無法證明它不是巧合,那它自然就是巧合了。”
臨了又回頭道:“送夫人一句話,做人,難得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