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結束,觀禮的賓客慢慢散去。謝家人則要宴請前來協助的評委和前八名。
一時間賓主相宜,把盞言歡。
謝清和選了幾個人出來,首當其沖的就是那位謝遠山。此人名次不高,不能出仕。但一身精妙的算術讓謝清和很是看重。
她既做好了打算,就立即行動。
看著自己父親拉著自己的夫君,一手拿著杯盞,一手拍著墨儉滄的背,喝得滿面紅光。謝清和就知道,自己這位老爹已經被墨儉滄全面拿下了。
只怕這會兒誰跟他提和離,他便要跟誰吹胡子瞪眼睛。
算了,先去做自己的事。
打聽了好久才得知,謝遠山去了謝府藏書閣。不愧是她看中的人,爭分奪秒也要讀書。
走到藏書閣門口,果然看見謝遠山坐在石凳上,旁邊還有一人,卻是裴洛安。
這確有些意外了,裴洛安在這里干嘛?
卻聽著謝遠山道:“裴兄所說之事,遠山不勝榮幸,只是搬來京中這般大事,須得秉明家中父母,再做決定。”
謝清和心涼了半截,不會吧?這裴洛安竟與自己看上了同一個人?
雖說裴洛安在長陵救了自己,可此人她絕不能讓。
她當機立斷走上前去,行了一禮道:“遠山哥哥、裴世子。”
謝遠山見這位家主嫡女竟然與自己兄妹相稱,一時受寵若驚,忙起身還禮:“二小姐。”
謝清和甜甜一笑:“遠山哥哥不必與我多禮,我們本是一族,按年紀以兄妹相稱即可,你可以叫我清和妹妹。”
謝遠山面皮薄,臉漲了個通紅,那句“清和妹妹”卻怎么也叫不出口。裴洛安卻是個泰然自若的,搖了搖手中的羽毛扇,便道:“清和妹妹來此,所為何事啊?”
裴洛安的二姐是謝清和的長嫂,他叫自己一句“清和妹妹”也說的過去。
謝清和直言道:“我是來尋遠山哥哥的,有事與遠山哥哥相商。”
“哦?”裴洛安訝異的眼神在二人身上掃過:“何事啊?”
這態度,儼然已將謝遠山當做了自己人。
謝清和面色不變:“實不相瞞,今日簪花宴,我很看好遠山哥哥的才華,想請遠山哥哥出山,相助于我。”
此言一出,謝遠山甚為詫異。裴洛安先前來,說自己鋪子里缺個管事的,想要請他幫著自己做生意。
謝遠山雖極擅算賬,但做生意非他所長。所以就沒有一口答應下來,準備先考慮著。
裴洛安聽了此言,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向謝清和,謝清和心中一跳,只覺得這眼神有些熟悉,卻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只聽裴洛安開口:“看來清和妹妹竟是與我想到一處了,我此番前來也是為了這件事。只是凡事當有先來后到,如若謝兄有意做管事,自是應先應承了我。”
謝清和哪肯相讓,直言道:“遠山哥哥才華橫溢,卻沒想到裴世子與我同樣慧眼識珠。只是有一點裴世子卻說錯了。我不是來請遠山哥哥做管事的。”
“那是做什么?”謝遠山決定先聽聽謝清和的意圖。
謝清和徐徐道:“當今時節,世人對于算學一道知之甚少。遠的不說,單我手下管事,不精算術的就不在少數。”
“我打算成立一個培訓中心,先從謝氏教起,將算學推廣開來。”
“此事,非遠山哥哥不能為也。”
謝遠山癡迷算學,他深深清楚這算學一道,世人知之甚少。他年幼時,想要在鄉野間尋個算學老師都極難。
謝清和如此一說,他確實有幾分心動。
只是,謝清和畢竟是女子,他擔心自己與謝清和合作,只怕會有幾分不便。
謝清和觀察著謝遠山的神色,又道:“我也極愛鉆研算學,今日與遠山哥哥一見,頗有知己之感。今日那題,我也解了,不如與遠山哥哥和裴世子一道參詳參詳。”
謝清和自懷中取出自己的草稿紙,想了想,還是將后面的微積分部分撕掉,只留了前面的坐標系圖紙。
她將紙遞給謝遠山,稱:“今日那題,我得出的答案是一千四百六十七平方步。”
這話一出,謝遠山和裴洛安都露出驚訝之色。他二人也是解了題的,深知答案給出的一千四百七十平方步,不過是個近似值。可這答案越精準就越難算。
裴洛安用裴家獨門算法,也只能得出一千四百七十平方步,和裴銘一樣。
所以他才明白,謝遠山能算出一千四百六十九平方步,是多么難得。
可謝清和卻算出來一千四百六十七平方步,她是如何算出的?
兩人一起低頭看著那半張草稿紙。
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兩人雖看不懂謝清和畫的坐標系,卻很清楚,單是這畫就能看出,謝清和是有的放矢。
謝清和畫的圖比例得當,線條準確,一看就是內行人。
謝遠山看了一會兒,便琢磨出味道了。
“清和妹妹這圖,兩邊帶箭頭的線條應是度量作用,如此可將圖形置于一個度量場中,再將各個頂端的位置以具體數據標出,隨后再推算出面積?“
謝清和忍不住撫掌贊嘆,天才果然是天才。
謝遠山越看越覺得奇妙,他喃喃道:”這等算法,我竟從未想過。“
他仿佛看見了一道算學的大門向他緩緩打開,里面是一條自己渴望已久的康莊大道。
謝清和乘勝追擊:“若是遠山哥哥愿意前來助我,我愿將這算法雙手奉上,傾囊傳授。”
謝遠山說不渴望是假的,他一生癡迷算學,無時無刻不在想如何將算學一道再為精進。那邊考試一結束,他便來了這藏書閣,也是為了找找,謝府是不是有什么算學的藏書孤本可借來看看。
謝清和又道:“我知你家中還有一位同胞妹妹。若你來京都助我,我可將你妹子安置在我府上,由我認做義妹,我會為她尋個好人家,來日從我府上出嫁。”
她這句話是真正說到謝遠山心坎上了。
謝遠山是庶子,他母親身份低微,在家中受盡主母磋磨。他自己有幾分才華,可還能闖出一番天地。可他那同為庶出的妹妹,婚姻大事完全捏在主母手中。
他這次前來京都應試,也是想闖出一番名堂,回去以后能同父親商議,不要將妹妹送去給人做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