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水……”
形如枯槁的手,無力地抓著床沿,仔細看去,床沿竟抓出了一道道指甲深痕。
昔日風光一時的明德侯府老夫人衛昭容,滿臉膿瘡,嘴皮干裂,渾身發著惡臭。
她如惡鬼一般,在床上掙扎,爬行。
“川兒,昇兒,婉宜,你們在哪兒……”
“我好渴,給我喝點水吧。”
屋外,一片死寂。
她好疼啊,骨頭像被人錘了幾千遍,皮膚如熾火灼燒,被她抓得血肉模糊。
“來人啊……有人嗎……”
回應她的只有呼嘯的北風。
衛昭容趴在床邊,涎水從嘴角流下,她死死睜著眼,直到生命的最后時刻,還在等待她疼愛了一輩子的兒子和女兒。
衛昭容乃京城衛家嫡女,嫁入明德侯府,誕下兩子兩女。
長子謝川,次子謝昇,長女謝婉柔,次女謝婉宜。
她還有一庶子謝瀾,乃老侯爺謝伯安與妾室之子,小妾難產死后,謝瀾寄養在她名下。
長子謝川花心風流,寵妻滅妾,為了抬妾室上位,竟逼原配和離。衛昭容偏心兒子,不顧大兒媳的哭訴,狠心將兒媳趕出侯府。
次子謝昇,聰明伶俐,是侯府第一個考上功名的人,衛昭容一直以他為豪。可謝昇覬覦侯府爵位已久,在謝昇繼承爵位后,他覺得母親偏心大哥,鬧過之后要求分家自立門戶。
衛昭容苦勸未果,心覺對不起次子,讓他帶走了侯府大半財產。
小女兒謝婉宜,愛上了新科探花郎,不顧探花郎有正妻,上趕著做妾。衛昭容禁不住她的胡攪蠻纏,無奈同意。謝婉宜出嫁,衛昭容把侯府剩下的財產全都添作了嫁妝。
可她覺得自己的嫁妝只有姐姐一半,母親偏心姐姐,為此恨上了衛昭容。
至于懦弱無能的大女兒謝婉柔和庶子謝瀾,則是整個侯府欺凌的對象。
謝婉柔風光嫁入將軍府,可夫君暴戾,常常對她拳腳相加。懷胎六月,孩子被打流產,又被夫君以“無出”之罪休了。衛昭容嫌謝婉柔丟人,不讓她進侯府大門,把她送到偏遠的別院不聞不問。
庶子謝瀾,自幼聰明,勤奮好學,可衛昭容非常厭惡他,嫉妒他才學比自己兩個親兒子高,不許他進“謝家私塾”。謝瀾吃穿用度節儉,平時靠大姐姐謝婉柔救濟才勉強度日。
因為衛昭容的打壓,謝瀾沒機會考取功名。他很早就搬出謝府,在官府當了個文差。
謝川空有爵位坐吃山空,侯府漸漸沒落,只要能變賣的,全都被拿去賣了。
侯府落敗,衛昭容不小心染了天花,被謝川罵罵咧咧趕到雜院。
衛昭容求他給自己請大夫,謝川啐了一口痰:“請大夫要銀子,你給我銀子,我就去請。”
“我……咳咳,哪有銀子,侯府掌家權都給了你,你又有俸祿,怎么會連請大夫的銀子都沒有。”
“誒,母親,話可不能這么說。當初二弟自立門戶拿走了侯府大半財產,剩下的又給小妹做了嫁妝,留給我的不過是個空殼子。您這么偏心他們兩個,找他們要銀子去吧。”
“可……昇兒與我斷了母子關系,婉宜又不愿見我……”
“那不關我的事,誰讓你偏心呢。”
謝川丟下衛昭容,又去花巷尋花問柳,留下衛昭容一個人在雜院苦苦捱了半個月。
現在,她要死了,偏愛了一輩子的兒女,竟一個都沒來。
窗外飄雪,等地上鋪了一層薄雪時,有人匆匆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