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嬤嬤在外頭說:“三爺,老夫人來了。”
屋里傳來倉促的動靜,門吱呀一聲打開。
謝瀾低著頭,半個身子隱在門框里。
“母親,二哥,你們怎么來了?”
謝瀾聲音不高,眼神垂在地面上,并未與他們直視。
衛昭容看著骨瘦如柴的謝瀾,長眉冷蹙,他怎的這么瘦。
不同于臨死前看到的謝瀾,此時的他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個子矮小,身體孱弱,手無縛雞之力。
見著她,跟見了惡魔似的,從不敢抬眼。
上一世可真是造孽啊。
衛昭容心疼地朝他伸出手:“出來,讓為娘看看。”
謝瀾驚訝地抬眸,撞見謝昇憤怒的臉色后,又悄然低下。
他從門框中走出來,離衛昭容大約五步的距離停下。
衛昭容走上前,抬起他的下巴。
謝瀾長得很好看,雙眉若柳,眼眸狹長而深邃。
本該恣意上揚的嘴角,因謹小慎微而泛著蒼白。
右邊半張臉紅腫著,有明顯的傷痕。
衛昭容心猛地疼了一下。
“你跟人打架了?”
謝瀾輕輕瞥開臉:“沒有,我不小心摔倒了。”
衛昭容心下一沉:被人欺成這樣,還瞞著。
“謝昇,你來說說,到底怎么一回事。”
正為母親的反常而有些忐忑的謝昇,眼珠子一轉,調整了措辭。
“三弟,今兒個你自己走路時沒注意,撞上了張修撰的馬車。張修撰大人大量不與你計較,可你非要胡攪蠻纏,與張修撰的馬夫動起了手。你也不看看,那馬夫人高馬大的,你怎會是他的對手,下次,可萬萬不要如此魯莽了。”
這番話,乍一聽沒什么問題,可只要細想,處處都漏洞。
謝昇明面上勸誡謝瀾,實際上把所有錯都推到了他身上。
若是上一世的衛昭容,一定會無條件相信謝昇,畢竟他偽裝得太好了。
衛昭容不出聲,等謝瀾自己辯解。
可等了大半天,謝瀾半個字都不說。
相當于默認了謝昇的顛倒黑白。
衛昭容哼了一聲,又問:“告官府又是因為什么?”
這一回,謝昇閉嘴了。
謝瀾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肉里,因為張修撰搶走了母親留給他的唯一遺物。
張修撰的馬車在路上橫沖直撞,撞倒了在路邊買毛筆的謝瀾。
他非但不道歉,還污蔑說因為謝瀾的出現,才導致馬兒受到驚嚇,非要謝瀾賠錢。
謝瀾哪來的錢,他方才買毛筆的錢,還是大姐上次回侯府探親,偷偷塞給他的。
張修撰指使車夫抓住謝瀾,等他下車后,一眼看見了謝瀾掛在腰間的玉佩。
他拽下玉佩,在手中顛了顛:“什么破爛玩意兒,用這個抵了。”
誰知,一向不與人爭的謝瀾突然發了瘋似的撲上來,要不是馬夫攔著,張修撰絕對能被他撲倒。
謝瀾被馬夫揍了幾下,轉頭要去府衙告官。
若不是謝昇“及時”出現,謝瀾已經去了。
謝昇怕謝瀾第二日起床后,繼續去府衙鬧事,這不趕緊去安和院搬來了衛昭容。
衛昭容在侯府有著最高的地位,無論誰,都要聽她的話。
況且,她本就不喜謝瀾,謝昇覺得只要母親來了,這件事肯定就這么過去了。
以往發生過多少次類似的事,無一例外,皆以懲罰謝瀾結束。
后院一片安靜,下人們個個躲在屋里,不敢吱聲。
衛昭容知道,謝瀾寧愿把委屈爛在肚子里,也不會說出原因。
她輕輕嘆了口氣,不再追問,“齊嬤嬤,去請府醫。今晚,謝瀾去我院子里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