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宴后,姑蘇藍氏又回歸了往日規律的生活。
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像沉睡的活火山突然打了個嗝,沒什么大事,但卻莫名讓人心里不安,只覺山雨欲來。
那四個鬧出一場事故的世家子弟被他們的父親一一壓著給最不好惹的幾家人道歉。
這件事終究還是因為鬧大了會損傷諸多小姐的“名聲”和姑蘇藍氏的聲譽從而被各位宗主們心照不宣地壓了下去。
不過這件事就算明面上結束了,背地里的利益交換和剝削還沒有結束。
當然,這也已經不是藍菏應該關心的事了。自那天百日宴結束后,江厭離在云深不知處的山門口依依不舍地和藍菏執手相看淚眼,等到被父母拽走的時候還一步三回頭地叮囑藍菏一定要到蓮花塢找她玩。
藍菏自是愉快地答應,這是她穿越后第一個好朋友給予的預定未來的約定。
而另一邊,托這次百日宴的福,藍晏他們居然發現了幾個手上沾了黃家人血的中小型家族的宗主。
藍啟仁帶上鎖靈囊迎接賓客本來只是個意外,但沒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還讓他們捉到了小辮子。
而且最有意思的是,那幾個讓鎖靈囊里黃家怨魂有反應的居然明面上都各自為主,有附屬岐山溫氏的高陵鄧氏、附屬云夢江氏的平川姚氏、附屬清河聶氏的淶水陳氏、附屬姑蘇藍氏的泉山張氏和附屬蘭陵金氏的樂陵秦氏。
其中最特別的,應該是那位曾經是黃家姻親的姚宗主和蘭陵金氏金光善手下堪稱第一猛將的樂陵秦氏宗主。
高陵鄧氏和淶水陳氏他們沒資格管,暫時擱置,泉山張氏他們已經派人在查,當初那個不知道是被滅口還是參與者之一的旁系弟子就是泉山張氏的。
藍啟仁和藍柯一直覺得家族里應該還有別的內鬼,不然沒道理他們這邊一有翻卷宗的動靜,那旁系弟子就像猜到了他們是動真格一樣提前溜之大吉。
要知道以姑蘇藍氏喜歡記錄各種事件書籍和翻舊賬的習慣,幾個長老突然風風火火地來翻閱卷宗完全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就算被發現有些重要的事記錄模糊,最差的結果也不過是杖打幾十棍,或罰抄家規,將幾十上百的卷宗全部重新整理,倒也沒到趕出家族甚至殺身的地步。
寒室內,青蘅君看著弟弟給出的證據和懷疑,眼眶一點點地染上紅意,他唇角輕輕抽搐,半晌才啞聲道:“我姑蘇藍氏歷來低調,持家清正,自我二十一歲承宗主責任,我自認對玄門無愧,到底是如何惹了他們的眼了,竟想出這樣縝密(無恥)的法子?!?/p>
雖說奪寶一事確實是平川黃氏貪心不足,但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背后那人的目的不可能是為了一個小小的古家寶物,而是彎彎繞繞沖著姑蘇藍氏來的!
藍啟仁卻皺眉:“可是,如果對方真是為了針對兄長而借刀滅掉了古氏,那他是怎么知道兄長往后一定會與長嫂有糾纏?”
青蘅君卻苦笑一聲:“他當然不確定?!?/p>
藍啟仁更困惑了:“嗯?”
青蘅君道:“你可還記得,當年我初得封號,你我時常一同夜獵,無論走到哪里沿途總能意外碰見不少的女子?”
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藍啟仁努力回想,但并沒有在其中找到什么不妥之處。
青蘅君垂眸淡淡道:“你沒覺得,我們當時遇見姿態狼狽的女修次數有點太多了嗎?明明她們周身并無邪祟怨氣侵染的痕跡,自身靈力也高強,為什么會落到那般狼狽的地步?!?/p>
藍啟仁瞬間想到了他和兄長初遇古靜珝的場面。
“難道?!”
如果真應了他的猜測,那這背后之人真真是心思惡毒罔顧人倫,否則怎么會用這種利用人命和感情的法子來算計藍氏少宗主!
他的兄長年少成名,十七歲便已得稱號“青蘅君”,是姑蘇藍氏歷代以來最年輕,靈力也最強大的家主之一。
本以為兄長一生最大的意外都是由那天遇見長嫂開始的,卻沒想到,這根本就是一個毒辣的局!
藍啟仁越想越震驚,聽到最后變成了濃重的憤怒和自責。
可偏偏他卻沒能看出來,生生讓兄長被迫圈地為牢這么多年!
青蘅君看出了弟弟的愧疚,他拍了拍藍啟仁的肩膀,向來撇不去憂愁的俊逸眉眼舒展開來,化作與藍渙一般的溫潤:“啟仁,無須自責,這不是你的錯。人心鬼蜮難以猜測,說起來若不是你因阿菏阿渙的緣故將此事重查,誰又能想到玄門之中還有這般不折手段之人?!?/p>
藍啟仁輕嘆:“可我當年到底沒信你們。”
他抬眼看向青蘅君,眼中溢出幾分請求:“兄長,出關吧。如今舊事已在重查,我們早晚能給長嫂一個交代,阿渙如今已是少宗主,亦需要你親自教養,啟仁當年一葉障目,雖是因小人算計,但做錯了就是做錯了,待此事結束,啟仁亦需自罰禁足抄家規反省?!?/p>
藍啟仁不顧青蘅君阻止,后退一步,向兄長深深行禮:“阿渙阿菏尚且年幼,姑蘇藍氏不可無主事之人,啟仁還請兄長出關。”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況且青蘅君知道自己這個弟弟有多倔,等此事了了,那一定是說罰就罰。
青蘅君輕嘆一聲,雙手扶起藍啟仁:“好,等此事了了,我便出關。”
“但是如今的當務之急是沿著那幾個世家宗主繼續查下去,時間緊迫,且敵在暗我在明,我們誰也不知道那幕后之人是否會為了毀滅證據殺人滅口。”
“而且除了古家,我們還應該去查一查老師和其他長老在我揚名后至遇見阿靜這些年里,還有沒有被騙殺其他無辜人的經歷,那些年的卷宗需要全部重新翻出來,記錄的弟子是誰,背后的家族是否與泉山張氏密切往來,尤其是被殺者家中是否有與阿靜年紀相仿甚至更年輕或年幼,天資靈力皆為上乘的女子。”
“還有那些女子如今在哪里,各個家族內可有突然認回的女兒或買來的婢女,若碰上不確定的可用禁書室的血脈秘法測驗。”
藍啟仁訝異:“若是年輕女子也就罷了,為何還要查幼女?”
青蘅君沉聲道:“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如今此事有了眉目自是最好,但我們仍需早日查出此事背后之人,那人若是針對你我也就罷了,總歸我與阿靜已入圈套,啟仁你這些年又忙于藍氏宗務,并無太多出門的機會,只需多注意即可?!?/p>
“怕就怕,對方不止針對你我,而是針對整個姑蘇藍氏嫡系?!?/p>
藍啟仁一驚:“兄長是說,他們可能用同樣的法子對付阿渙和阿湛?可他們就不怕被藍氏發現端倪么?”
青蘅君無奈搖頭:“一招鮮,吃遍天。更何況就是往后察覺了又能如何?十幾年,足夠他們徹底銷毀證據。”
“兄長說的是……只是比起阿渙和阿湛,我更怕他們對阿菏下手?!彼{啟仁緊皺著眉,語氣中難掩怒火與擔憂,“女子立世本就不易,阿菏性情更是剛烈,若是有朝一日阿菏被欺騙,我怕她情緒上頭會與對方玉石俱焚?!?/p>
看著已經開始焦慮的藍啟仁,青蘅君也莫名開始焦慮。
兩兄弟對著焦慮了許久才繼續重談正事,這一談便談過了亥時,直到天上月明星疏,藍啟仁才微微舒展眉頭從寒室離開。
雖然藍啟仁迫切地希望兄長和長嫂能早日恢復自由,與侄兒們一家團聚,但是方才在談話中,兩兄弟也一致認定家中必定還有別的內鬼,為了防止打草驚蛇,青蘅君會繼續閉關。
不過,比起從前不可逆轉的未來,如今已是最好的結果。
當然,饒是藍啟仁也不會想到,關于自家兄長長嫂關禁閉這件事,第二天便峰回路轉,好運似乎堅定地站在了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