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jié) ·螻蟻命洛京貧民窟「螻蟻巷」的青石板永遠浸著酸腐味，
十五歲頑童狗剩用竹棍撥弄瓦罐里的紅頭蜈蚣，斜睨著墻根下編草蟈蟈的少年：「靈乞兒，
你這草蟲能騙瘸腿李的饅頭，咋騙不了張記當鋪的銀子」裘靈兒指尖不停，
草莖在掌心轉出淡綠色微光：「你娘昨兒在米鋪賒的粟米，夠煮三頓糊糊了吧」哄笑聲中，
狗剩惱羞成怒，一腳踹向他肩膀。變故陡生——草蟈蟈突然振翅活過來，直撲他眼皮，
瓦罐里的蜈蚣齊齊昂首，竹棍「啪嗒」落地。「抓賊」當鋪老板張剝皮拎著算盤沖出來，
銅鈴聲震得梁上灰泥簌簌落。兩名伙計拖出荊條，裘靈兒抱頭蜷在墻角，
后背傳來火辣辣的疼。他數(shù)到第七下時，忽聞梁上老鼠磨牙聲，舌尖抵上顎發(fā)出細碎「唧唧」
聲：「西墻第三塊磚下有炒豆子，搬三兩碎銀來換」鼠群騷動聲中，
三只灰老鼠叼著碎銀滾到張剝皮腳邊。人群驚呼后退，裘靈兒抓起碎銀踉蹌逃竄。子時，
破廟供桌下。裘靈兒舔著唇角血跡，摸出藏在佛龕后的殘卷《萬獸通》。梁上鼠群排成隊列，
依次將碎銀堆在他掌心。他對著鼠群拱手：「明日去西市糧倉，尋些沒拌砒霜的麥子」
月光透過漏瓦照在殘卷「蟲語術·初級」字跡上。他輕輕撩起衣領，
后頸處青紫色的蠱紋悄然蔓延了半寸，仿佛一張無形的蛛網(wǎng)，正緩緩纏向他的心口。
忽覺供桌下有硬物硌背，扒開浮土，摸到半塊刻著龍紋的玉佩，
內(nèi)側隱約有血字：「潛龍勿用……」第二節(jié) ·天機現(xiàn)卯時三刻，城隍廟前熙攘如沸。
瞎眼道士玄真子跌坐在卦攤后，三根龜甲裂成九片，圍觀者轟然散開。
裘靈兒啃著偷來的冷饅頭經(jīng)過，草鞋碾過龜甲碎片時，道士突然暴起抓住他手腕。
「小友眉間紫微星亮得能照破陰詭」玄真子渾濁眼珠轉向他，喉間發(fā)出破風箱般的聲響，
「這雙手明明握過龍璽，怎會沾著乞丐血」裘靈兒本想要掙脫，
卻見道士指尖淡金色符文閃爍，觸感似曾相識。街角當鋪老板遠遠望見，
瞳孔驟縮——這瘋道士竟摸了靈乞兒的手！玄真子從袖中抖出三枚刻著太初歷法的銅錢，
錢面突然自燃，在掌心聚成「乾卦」火象：「潛龍在淵，利見大人。
小友可敢隨貧道去亂葬崗，賭一場逆天改命」
裘靈兒盯著他掌心老繭——那是握過欽天監(jiān)星盤的人才有的紋路。遠處，
鐘樓沉悶的鐘聲敲響了三下，與此同時，他掌心中的碎餅渣仿佛被無形之力牽引，
竟奇妙地聚成了一個北斗七星的形狀。他忽然咧嘴一笑，
露出沾著草屑的犬齒：「道長若能讓我今晚吃頓熱乎飯，便是下油鍋也隨你去」
人群竊竊私語，有人認出道士腰間掛的正是三年前被斬的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腰牌。
銅鈴在穿堂風里發(fā)出喑啞的「當啷」聲，驚飛檐角一只瘸腿烏鴉。第三節(jié) ·解蠱劫酉時，
亂葬崗白骨磷火明滅。玄真子點燃「引蠱燈」，豆大青焰映得裘靈兒后頸蠱紋泛著幽光，
青紫色的紋路如鬼魅般蔓延至心口，形似猙獰的鬼手，令人毛骨悚然。
「這是『血蠶噬心蠱』，中蠱者活不過二十五歲」道士取出三枚青銅錢，
錢孔對準裘靈兒眉心星位，「三劫破蠱陣——第一劫，破妄」銅錢刺入的剎那，
裘靈兒眼前仿佛被血色迷霧籠罩，只見金碧輝煌的宮殿內(nèi)，宮女們驚恐地尖叫著，
拖拽著渾身血污的接生婆；御案前，一名嬪妃跪在地上，雙手顫抖地將染血的襁褓投入炭盆。
「景琰皇子夭折了……」熟悉的女聲帶著哭腔，正是破廟中常夢見的女子。「第二劫，破煞」
玄真子擲出十二道符篆，釘入周圍墳頭。地底傳來指甲抓撓聲，
七具渾身爬滿尸斑的尸傀破土而出，眼窩黑洞洞轉向他們。裘靈兒后退半步，
腰間玉佩突然發(fā)燙，殘卷《萬獸通》的字跡在腦海中浮現(xiàn)。「唧唧——」
他發(fā)出蟲類特有的高頻顫音。尸傀腳下突然爬滿螞蟻，密密麻麻匯成黑潮，啃噬其腳踝腐肉。
最前方的尸傀轟然倒地，露出背后陰影里持蠱燈冷笑的屠三娘：「小崽子，竟敢解本宮的蠱」
玄真子揮袖甩出天機閣秘寶「傀儡眼」，鏡面映出裘靈兒真實命格——紫微星動，帝星臨凡。
屠三娘瞳孔驟縮，正要召回尸傀，
卻見玄真子已將第三枚銅錢按入裘靈兒膻中穴：「第三劫……破天命」天雷乍現(xiàn)，劈裂烏云，
映照著裘靈兒眉心蠱紋緩緩消散。他摸向腰間，
半塊玉佩不知何時與道士掉下的半塊合為一體，完整的龍紋下刻著小字：「潛龍?zhí)昧睿?/p>
見令如見前皇后」第四節(jié) ·污衣令解蠱后的裘靈兒抱著頭痛醒時，
正對上一張溝壑縱橫的臉——灰撲撲的污衣破帽下，獨眼老丐正用竹籌撥弄篝火。
洛京丐幫「九曲橋」分舵藏在護城河蘆葦蕩里，三十六艘破船用鐵鏈相連，
船頭掛著刻有「潛龍勿用」的竹燈。「蘇頭兒，這小子真能擔大事」老丐向火中擲入濕柴，
濃煙攜霉味洶涌而至。聾啞分舵主蘇乞兒屈身船首，以枝畫地，「乾卦」躍然其上，
繼而又擺出個「狗咬呂洞賓」的啞謎手勢。裘靈兒愣神間，忽然想起破廟殘卷里的招式，
下意識以掌緣劈向自己左肩——正是降龍十八掌「見龍在天」的起手式。蘇乞兒瞳孔驟縮，
從懷里掏出半塊餅掰成三瓣，分別放在船頭、船尾、桅桿頂。這是丐幫「三劫試心」的規(guī)矩，
若乞兒能在三日內(nèi)置辦齊「污衣令」所需的三件物事，便算通過考驗。首日，
裘靈兒施展蟲語奇術，驅使群鴿，輕巧自三品高官帽頂?shù)鹑¤灿耵幔坏诙眨?/p>
他在賭坊「金雀閣」用奇門遁甲算骰子點數(shù)，贏來紋銀十兩；第三日正午時分，
他故意沖撞吏部侍郎官轎，致使香囊跌落，內(nèi)藏半塊玉佩赫然顯現(xiàn)，
與他貼身所藏龍紋玉佩天衣無縫般吻合。蘇乞兒突然拽住他手腕，
揭開他袖口——三年前被當鋪伙計砍傷的疤痕，竟與前皇后胞弟「鎮(zhèn)北將軍」
的舊傷位置分毫不差。第五節(jié) ·潛龍令月上柳梢時，三十六艘破船同時熄燈。
裘靈兒被蒙眼帶入總舵主的「龍頭船」，檀香混著鐵銹味撲鼻而來。當眼罩摘下時，
他看見輪椅上的老者掀開褲腿——右腿齊膝而斷，斷口處嵌著半枚禁軍箭鏃。「鐵拐李」，
前十六衛(wèi)副統(tǒng)領，當年為保護前皇后被斬去一腿。老人摸出一枚刻著盤龍的青銅令符，
正是傳說中能調(diào)動丐幫死士的「潛龍令」。「你不是蕭景琰」鐵拐李將令符按在裘靈兒掌心，
「真正的皇四子出生時就被屠三娘制成人蠱，如今還泡在她的血蠱缸里。你是前皇后的侄兒，
當年她用自己的孩兒換你出宮，為的就是留一條復仇的血脈」裘靈兒指尖刺痛，
眼前閃過破廟血書的殘片：「景琰已殤，吾侄承嗣大統(tǒng)……」記憶如潮水般洶涌而來，
他猛然憶起幼時在冷宮邂逅的那位娘娘，常將蜜漬梅子匿于袖中，笑靨如花，梨渦淺現(xiàn)。
蘇乞兒突然比畫手勢，鐵拐李臉色一變，從暗格取出一幅卷軸。
展開竟是前皇后的《璇璣圖》，每顆星點都用朱砂標著禁軍布防圖——原來「潛龍?zhí)谩?/p>
早已在十六衛(wèi)安插三百暗樁，只等真命天子一聲令下。窗外突然傳來夜梟長鳴，
鐵拐李忽地劇烈咳嗽，一口血沫噴濺而出，其中赫然夾雜著半只蠕動的蠱蟲。
裘靈兒瞳孔驟縮——這是「血蠶蠱」的幼蟲，說明丐幫中已有內(nèi)鬼。
第六節(jié) ·夜探宮子時三刻，蘇乞兒帶著裘靈兒鉆進御花園假山下的密道。
腐葉混著硫黃味熏得人作嘔，墻縫里每隔三步就嵌著一枚刻「閉」
字的青磚——這是前皇后為防追兵設的「奇門迷蹤陣」。冷宮西廂房的墻皮剝落大半，
露出夾層里的暗格。當裘靈兒摸到那卷血書時，
指尖突然被什么東西蜇了一下——竟是只渾身赤鱗的蠶蟲，正趴在「歐陽氏鴆殺太子」
的字跡上啃咬。「小心」蘇乞兒揮刀劈向窗口，卻見無數(shù)血紅色蠶蟲組成「殺」字，
正順著窗縫爬進來。裘靈兒本能掐訣，用《萬獸通》里的「驅蟲咒」吹出哨音，
卻見蠶蟲猛然轉向，如受召喚般朝他后頸的舊蠱紋蜂擁而去，原是屠三娘暗中埋下的「蠱引」
在作祟。血書在懷中發(fā)燙，上面分明寫著：「歐陽氏實為前太子側妃，
與宦官王承恩茍合生子，冒充皇五子……」話音未落，整面墻壁突然翻轉，
露出隔壁寢殿的景象——歐陽氏正對著青銅鏡梳妝，
鏡中映出的卻是滿頭白發(fā)、滿臉蠱紋的老婦！蘇乞兒猛地捂住裘靈兒口鼻，躲進陰影里。
歐陽氏輕啟妝奩，從中拈出一枚小巧瓷瓶，輕輕一傾，便有活蹦亂跳的血蠶自瓶中滑落，
悄無聲息地朝她耳道內(nèi)爬去。鏡中老婦突然開口，
聲音與歐陽氏重合：「蕭崇年的傀儡蠱還有三日便要失效，該讓皇五子登基了……」
密道深處傳來機關啟動聲，裘靈兒這才發(fā)現(xiàn)血書背面還有半張地圖，
標著「蠱缸所在——太液池底」。蘇乞兒突然拽著他后退，頭頂?shù)氖遛Z然落下，
露出屠三娘陰惻惻的笑臉：「小崽子，本宮的『血蠶尋主蠱』，好玩嗎」
第七節(jié) ·鬼市劫洛京西市鬼市的燈籠在子時準時亮起，清一色的白紙燈籠無風自動，
映得人臉發(fā)青。裘靈兒扮成紙扎鋪學徒，袖中藏著玄真子給的「易容符」，
面上貼著三枚假麻子，正往攤位上擺紙人紙馬。「賣蠱蟲咯——三尾蝎蠱換魂，五毒蠱障目」
屠三娘的尖笑聲刺破街角寧靜，猩紅斗篷如火般獵獵作響，青銅蠱甕被她緊抱胸前，
甕口邊緣，紅頭血蠶蠕動不息。「奴家要換『攝魂蠱』」裘靈兒壓低嗓音，
將假蠱蟲放在案上，指尖暗藏的「紙人搬運術」符篆悄然激活。三個紙人傀儡從袖中爬出，
順著桌腿爬向屠三娘的蠱甕。「小郎君生面孔啊」屠三娘突然抓住他手腕，
指甲縫里滲出黑血，「這假蠱蟲做得倒真，可惜——」她猛地掀開蠱甕，
上百只斑斕蠱蟲蜂擁而出，「本宮的『辨?zhèn)涡M』專吃謊言」紙人傀儡瞬間被蠱蟲啃成紙屑，
裘靈兒后退半步，后腰抵上鬼市的「還魂樹」——樹上掛滿求蠱者的生辰八字，
此刻正無風自動，紙頁嘩啦啦響成一片。「百足尸傀，現(xiàn)」屠三娘拋出一把骨粉，
亂葬崗方向傳來骨骼摩擦聲。七具由枯骨拼接而成的尸傀，如地獄使者般沖破圍墻，
它們的手臂纏繞著毒蛇，腳掌則是巨型蜈蚣的節(jié)肢，每一步踏出，石板便轟然龜裂，
塵土飛揚。千鈞一發(fā)之際，巷口傳來竹籌敲擊聲。蘇乞兒率二十名丐幫弟子躍入院中，
每人腰間都纏著浸透黑狗血的布條。「潑風刀陣」他比畫手勢，弟子們甩出九環(huán)刀，
刀刃上的「斬邪符」閃著金光，瞬間斬斷尸傀三條手臂。裘靈兒趁機撲向屠三娘的蠱甕，
卻見蠱蟲賬本已被貪婪的血蠶啃噬得七零八落，僅余一頁殘片，
上面依稀可見「太液池底·人蠱」幾個觸目驚心的字跡。屠三娘尖利的指甲擦著他耳際劃過，
腥臭氣息撲面而來：「想找前皇后的頭骨？下輩子吧」第八節(jié) ·星盤破慈恩寺塔頂，
玄真子跪坐在「天命星盤」前，七盞續(xù)命燈已滅了三盞。他雙手顫抖，
小心翼翼地將歐陽氏私生子的生辰八字嵌入星盤凹槽，剎那間，銅針仿佛被無形之力驅動，
瘋狂旋轉，于「天煞孤星」的星域中刻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裂痕。
「國庫失竊案……原來如此」道士咳出黑血，指向星盤邊緣的「武曲星」方位，
「李豹那廝私鑄銅錢，竟用了皇陵龍脈的朱砂」裘靈兒俯身凝視星盤，
腦海中突然閃過冷宮血書中那段關于「羽林衛(wèi)統(tǒng)領李豹」的隱秘記載。
他摸出前皇后的《璇璣圖》，用朱砂在「太液池」
位置畫了個北斗七星陣——正是奇門遁甲中「開門」的方位。「道長，
借您的『天機筆』一用」裘靈兒握緊道士腰間的玉筆，筆桿上「乾元亨利貞」
的刻字突然發(fā)燙。他以血為墨，在星盤上畫出「地脈圖」，
筆尖竟自動指向皇宮東側的枯井——那是太液池密道的入口。玄真子忽然抓住他手腕，
傀儡眼滲出金粉：「記住，子時三刻天星移位，
唯有北斗七星劍能破屠三娘的『人蠱共生術』……」話音未落，第七盞續(xù)命燈熄滅，
他鬢角突然多出一縷白發(fā)——以陽壽推演天機的代價，正在顯現(xiàn)。塔下突然傳來梆子聲，
三更已至。裘靈兒將北斗七星劍系在腰間，劍柄上的龍紋與他玉佩隱隱共鳴。
蘇乞兒在塔下比出「速行」手勢，身后二十名丐幫弟子已換上禁軍服飾，
腰間別著偽造的調(diào)兵符。第九節(jié) ·鏡中詭歐陽氏的寢宮內(nèi)，燭火搖曳，
青銅鏡上仿佛蒙著一層詭異的血紗。裘靈兒匿于帷幔之后，窺見那寵妃正對著銅鏡輕點朱唇，
而指尖不經(jīng)意間沾染的，
竟是黑紅交織、透著不祥之氣的膏體——那是蠱蟲分泌物所制的劇毒。
「皇上今日又問起皇四子……」歐陽氏對著鏡子輕笑，鏡中倒影卻同步做出相反動作，
「等我的孩兒登基，便把蕭崇年的傀儡蠱喂給血蠶」裘靈兒手按劍柄，正要沖出，
卻見鏡中倒影突然轉身，露出滿臉蠱紋的真容——那是屠三娘的臉！「小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