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玉碎齋危我叫林知夏,一個與玉石相伴長大的普通女孩。自我有清晰的記憶開始,
我的世界便被玉石那獨特的冰涼觸感與內斂的溫潤光澤所充斥,
它們是我童年認知里最深刻的印記。爺爺傾注了一生心血的“琢玉齋”,
靜靜地佇立在這條日益蕭條的老街上,
它是這里最后一家依舊固執地堅持著純手工雕琢玉器的鋪子,守護著一份行將消逝的匠心。
那些在常人眼中并無二致的冰冷石頭,在爺爺布滿老繭的手中,經過細致的打磨與刻畫,
仿佛被奇跡般地賦予了鮮活的生命與動人的魂魄。我也亦步亦趨地學著爺爺的樣子,
一刀一劃,屏息凝神,試圖在那堅硬的質地中,去感受玉石深處沉靜而悠遠的呼吸,
領悟那份“點石成金”的奧秘。然而,商業化時代不可阻擋的浪潮,
裹挾著高效與廉價的沖擊,
終究還是無情地拍打到了這方小小的、堅守著傳統工藝的“琢玉齋”門前。
現代化機器生產線上發出的巨大轟鳴聲,
輕易便淹沒了傳統刻刀在玉石上游走時發出的低吟淺唱,
“琢玉齋”的生意也因此而日漸慘淡,門可羅雀。
曾經那間因慕名而來的客人而顯得門庭若市、熱鬧非凡的小小店鋪,
如今只剩下我和年邁的爺爺,在昏黃的燈光下,映照出兩道孤單而落寞的身影。
日積月累堆積起來的債務,如同壓在胸口的一塊未經雕琢卻異常沉重的璞玉,
沉甸甸地壓得我們幾乎喘不過氣來,也壓垮了爺爺曾經挺直的脊梁。
我無論如何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爺爺窮盡畢生精力與心血守護的祖業,
就這樣在我們這一代手中黯然失色,最終付諸東流。我相信,那些看似冰冷堅硬的玉石,
在我的手中,依然能夠被賦予獨特的溫度和鮮活的生命力,因為玉雕不僅僅是我的技藝,
更是融入我血脈的根。我帶著最后的希望四處奔波,拜訪了許多舊識與行家,
希望能為“琢玉齋”尋覓到哪怕一絲微弱的轉機,挽救這風雨飄搖的百年老店。然而,
現實總是殘酷的,回應我的大多是充滿惋惜的搖頭嘆息,
以及那些商業社會里習以為常的、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冰冷拒絕。濃重的絕望感,
如同初冬時節無孔不入的刺骨寒氣,
正一點一點地、緩慢卻堅定地侵蝕著我那顆原本還燃燒著希望的心。
2 琉璃之契就在我幾乎要被這無邊的絕望吞噬,準備徹底放棄所有掙扎的時候,
一個完全出乎意料的訪客,如同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
打破了“琢玉齋”長久以來的壓抑沉寂。他身著剪裁得體的深色西裝,
舉手投足間帶著一絲不茍的職業素養,臉上的神情顯得異常恭謹,
他自我介紹說是那位聲名顯赫的陸景琛先生的私人助理。陸景琛。
這個名字在整個商界幾乎是如雷貫耳般的存在,代表著財富與權力,但對我而言,
卻又像是天邊的星辰一般遙不可及,充滿了神秘色彩。
他是近年來迅速崛起的商界新貴中最為耀眼的一個傳奇人物,行事低調,鮮少公開露面,
因此也成為了眾人眼中一個難以捉摸的謎。而這位助理接下來帶來的消息,
更是讓我瞬間如墜霧里云霧之中,完全摸不著頭腦,
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連日勞累而產生了幻聽。他竟然平靜地提出,
希望我能夠與他口中的陸先生簽訂一份為期僅有一年的婚姻契約,
一份聽起來荒唐至極的協議。作為這份契約的回報,
陸先生將會慷慨地提供一筆數額巨大的資金,這筆資金不僅足以償還“琢玉齋”所有的債務,
更能讓這間老鋪重新煥發生機。那一刻,我幾乎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否則怎么會聽到如此離奇的要求。婚姻?契約?
這簡直比那些街頭巷尾流傳的奇聞異事還要令人難以置信,
聽起來完全就像是天方夜譚里的情節。在我有限的認知里,關于陸景琛的傳聞,
大多是他性格孤僻冷傲,平日里深居簡出,極少參與公開的社交活動,
幾乎從不在媒體面前露面。這樣一位身份尊貴、行蹤成謎的神秘人物,究竟是何種緣由,
會讓他將目光投向我這樣一個平凡的玉雕匠人?這份看似優渥的契約背后,
究竟又隱藏著怎樣不為人知的目的與算計?我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荒謬感包裹了全身,
緊隨而來的,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屈辱,仿佛自己的人格與尊嚴都被明碼標價。但是,
當我轉頭望向病床上那個為了“琢玉齋”操勞了一輩子,
如今因憂心祖業而形容枯槁的爺爺時,我那顆原本堅定的心,又不可避免地開始劇烈動搖。
“琢玉齋”絕對不能在我手中倒下,那是爺爺耗盡一生守護的信念,是他的命根子。
經過一整夜輾轉反側、心亂如麻的痛苦掙扎與權衡,當天邊泛起第一縷魚肚白的時候,
我最終還是做出了那個可能會改變我一生的艱難決定。我答應了這份荒唐的契約。
正式簽約的地點被安排在陸家位于市郊的一處極為僻靜的私人莊園,那里綠樹成蔭,
遠離了都市的喧囂與浮躁,顯得格外幽深寧靜。
我獨自一人穿過那條長長的、兩旁栽滿了高大法國梧桐的林蔭道,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
第一次真正見到了陸景琛本人。他比我想象中的照片上看到的要更年輕一些,
五官輪廓深邃分明,無疑是極為英俊的,只是那份英俊之中,
卻始終帶著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孤傲。他的眼神深邃得如同千年古井,平靜無波,
讓人完全看不透他內心深處的任何真實情緒,仿佛一切外物都無法在他心中掀起絲毫漣念。
又或者,更準確地說,他的氣質像一塊質地上乘的琉璃,晶瑩剔透,光彩奪目,
卻也帶著琉璃固有的冰冷質感與易碎的脆弱。他并沒有過多的寒暄,
只是用一種公事公辦的、不帶任何個人情感的語氣,
簡單扼要地向我陳述了那份婚姻契約的核心內容。契約期限為一年,在這一年之內,
我需要盡職盡責地扮演好陸太太這個角色,在必要的社交場合維護陸家的體面;契約期間,
我們雙方生活各自獨立,互不干涉。那一刻,我感覺自己仿佛不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而是一件被精心挑選出來、即將用于某種特殊用途的玉器,被冷漠地貼上了價格標簽,
靜靜地等待著一場結果未知的交易。但我深吸一口氣,在心中一遍遍地告訴自己:林知夏,
清醒一點,這僅僅是一場公平的交易,一場為了生存和守護而不得不進行的交易。
只要熬過這一年,僅僅一年之后,你就能夠用這筆資金贖回你渴望的自由,
也能夠贖回爺爺視若生命的“琢玉齋”那岌岌可危的未來。
3 空谷幽蘭我就這樣住進了陸景琛為我安排的別墅,那是一棟坐落在半山腰的獨立建筑,
四周草木蔥蘢,環境清幽得仿佛與世隔絕。與其說這里是一個家,
不如說是一個用金錢堆砌起來的、精致卻冰冷的牢籠,時刻提醒著我這份契約婚姻的本質。
別墅里的傭人訓練有素,她們對我恭敬有加,卻始終保持著一種禮貌而疏遠的距離,
眼神中沒有絲毫多余的情感流露,仿佛我也是這棟房子里一件需要小心對待的貴重擺設。
陸景琛大部分時間都待在他那間寬大而略顯陰沉的書房里,
處理著似乎永遠也處理不完的公務,偶爾也會外出,行蹤神秘。
我們之間幾乎沒有任何主動的交流,除了在一些他認為有必要讓我出現的社交場合,
他會提前讓助理通知我,并簡略告知我需要扮演的角色和注意事項。
他似乎真的只是需要一個“陸太太”的身份來裝點門面,或者應對某些他不得不面對的局面。
在這樣略顯壓抑和單調的生活里,我將從“琢玉齋”帶來的幾塊璞玉和全套玉雕工具,
小心翼翼地安置在了我房間朝南的一個角落。那里陽光充足,視野開闊,
能遠遠望見山下的城市輪廓。閑暇無事的時候,我便會沉浸在屬于自己的玉雕世界里,
冰涼的玉石在指尖傳遞著獨特的質感,刻刀游走其上,發出細微而富有節奏的聲響。
我用刻刀雕琢著那些未經雕琢的玉石,也仿佛在一點一滴地雕琢著自己紛亂的心緒,
這是我在這座華麗牢籠中,排解內心深處那份難以言說的孤獨和不安的唯一方式。
日子一天天過去,波瀾不驚,卻也暗藏著不易察覺的微妙。陸景琛的書房,
對我而言一直是個禁地,直到一次意外的發生。那天,別墅的管家神色慌張地找到我,
說陸先生書房里一件極為珍貴的古玉擺件不慎被新來的傭人碰倒,摔出了一道細微的裂痕。
陸先生因此大發雷霆,無人敢上前收拾。管家知道我會些玉雕手藝,懇求我能幫忙看看,
是否還有修復的可能。我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跟著管家走進了那間平日里緊閉的房門。
書房的布置如同陸景琛本人一般,色調沉穩,線條簡潔,卻又處處透著不凡的品味與價值。
那件受損的玉器擺件,是一尊雕刻著祥云圖案的和田白玉筆洗,質地細膩溫潤,
裂痕雖不明顯,卻也破壞了整體的美感。就在我俯身仔細查看那道裂痕,
思索著修復方案的時候,書房的門突然被推開,陸景琛走了進來。他似乎沒想到我會在這里,
微微蹙了蹙眉。恰在此時,窗外庭院里,園丁修剪樹枝的電鋸聲毫無預兆地響起,
那尖銳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劃破了書房的寧靜。我看到陸景琛的身體猛地一僵,
他原本就清冷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眼神中充滿了難以掩飾的痛苦與驚懼,仿佛陷入了某種可怕的回憶之中。
他下意識地抬手捂住了耳朵,身體也微微顫抖起來。那一刻,我清晰地意識到,
這位在外人眼中強大而冷漠的商界巨子,內心深處,原來真的隱藏著不為人知的創傷與脆弱。
這讓我對他產生了一絲莫名的好奇,也隱隱有了一絲想要探究的沖動。
4 玉暖琉璃自那日無意中窺見陸景琛不為人知的脆弱之后,
我對他那看似堅不可摧的冰冷外殼之下,究竟隱藏著怎樣的過往,
便多了一份難以言喻的關注。我開始有意識地,用我所擅長的方式,
嘗試著去“安撫”他那顆似乎時刻緊繃著的心弦。我并沒有刻意去做些什么,
只是將我平日里雕琢的一些蘊含有安神靜心寓意的小玉件,比如一只栩栩如生的玉蟬,
或是一枚打磨得光滑圓潤的平安扣,在打掃房間的傭人“不經意”的擺放下,
出現在他書房的案頭,或是他常坐的沙發扶手旁。出乎我意料的是,
他對我這些小小的舉動似乎并不排斥,甚至有幾次,我遠遠地看見他會拿起那些小玉件,
放在手中細細摩挲,久久地凝視著,眼神中流露出一種我讀不懂的復雜情緒。漸漸地,
他不再像最初那般對我視若無睹,偶爾會在用餐時,或者在客廳偶遇時,
主動問起我一些關于玉石的問題。我們會就某塊玉的質地好壞、雕工的精細與否,
乃至不同玉器所承載的文化寓意,展開一些雖然簡短卻也算得上平和的對話。這是我們之間,
除了那些為了應付外界而不得不進行的“角色扮演”之外,
唯一能夠算得上是真實交流的時刻。我感覺那些冰冷堅硬的玉石,
仿佛在我們之間搭建起了一座無形的橋梁,它們以其特有的溫潤與沉靜,
悄無聲息地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我雕琢著手中的玉石,也仿佛在用刻刀一點一滴地,
嘗試著去琢磨他那顆如同被琉璃包裹起來的、封閉而孤寂的心。我甚至開始嘗試著,
將一些從爺爺那里學來的,關于玉石養性的說法,不經意地融入到我們的談話中。比如,
我會告訴他,某些特定的玉種,長期佩戴或把玩,有助于平復心緒,凝神靜氣。他聽后,
往往只是不置可否地微微頷首,但第二天,我便會發現,他昨日碰過的那塊玉,
會被他帶在身上,或是放在了更容易觸及的地方。這些細微的變化,如同春雨般潤物無聲,
雖然緩慢,卻也讓這棟原本只有冰冷契約關系的別墅里,漸漸有了一絲若有似無的人情味。
我不再僅僅將自己視為一個為了拯救“琢玉齋”而不得不履行合約的工具,內心深處,
對這個名義上的丈夫,也悄然滋生出一種難以名狀的復雜情感。
5 暗流微瀾平靜的日子并沒有持續太久,如同所有看似波瀾不驚的水面下,
總會有暗流在悄然涌動。陸家的一位遠房親戚,名叫陸明遠的男人,
開始以各種看似合情合理的理由,頻繁地“拜訪”陸景琛。陸明遠其人,我略有耳聞,
據說是陸景琛商業上的一個強勁競爭對手,
也有傳言說他對陸氏家族核心的某些位置一直虎視眈眈,野心勃勃。他每次前來,
臉上都掛著和煦如春風般的笑容,言語間卻充滿了不易察覺的試探與若有若無的不善。
我敏銳地察覺到,陸景琛在與陸明遠周旋和應對之時,情緒的波動會比平時更為明顯和劇烈,
他那隱藏在心底深處的“心病”,似乎也更容易被這些不速之客的言行所觸發。有一次,
我端著新沏的茶水準備送進書房,恰好在半掩的門外,
意外地聽到了陸明遠與他隨行助理的一段低聲對話。他們的言辭雖然隱晦,
但我還是捕捉到了一些關鍵的信息——陸景琛的“心病”,
似乎與一場發生在很多年前的、被刻意掩蓋的意外事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而陸明遠,
似乎正打算利用這一點,作為攻擊陸景琛的致命武器。這件事讓我心中警鈴大作。
雖然我與陸景琛的婚姻始于一紙契約,但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
我早已不再將他僅僅視為一個冷冰冰的合約對象。他的脆弱,他的隱忍,
以及他對玉石那份不易察覺的關注,都讓我無法對他漠不關心。更何況,
如果陸景琛真的因為陸明遠的陰謀而陷入困境,
那么我們之間的這份“琉璃約”也將岌岌可危,“琢玉齋”的未來同樣會蒙上陰影。
為了保護陸景琛,也為了守護我們這份在契約之下悄然滋生出的、脆弱卻也真實的平靜生活,
我開始不動聲色地留意陸明遠的一舉一動,試圖從他的言行中找出一些蛛絲馬跡。我知道,
一場針對陸景琛的危機,或許正在暗中悄然醞釀,而我,
似乎也已經被卷入了這場豪門爭斗的旋渦之中。
6 不速之客那些看似平靜無波的日子并沒有持續太久。如同所有風平浪靜的海面之下,
總會有難以預料的暗流在悄然積聚力量,等待著某個時機洶涌而至。
陸家的一位血緣關系相對疏遠的親戚,一個名叫陸明遠的男人,
開始以各種聽起來冠冕堂皇且合乎情理的理由,相當頻繁地出現在我們的別墅。
他名義上是探望陸景琛,實則意圖不明。關于陸明遠此人的一些情況,
我從別墅里傭人們偶爾的竊竊私語中略有耳聞。
都說他是陸景琛在商業領域一個不容小覷且手段強硬的競爭對手。坊間甚至還有傳言,
說他對陸氏家族核心圈子里的某些重要位置,一直都懷揣著難以抑制的覬覦之心,
其勃勃的野心昭然若揭。他每一次登門造訪,
臉上都習慣性地掛著如同春日暖陽般和煦溫厚的笑容,讓人在初見時很容易放下戒心。然而,
在他那些看似不經意的問候與關切的言語之間,
卻總是巧妙地夾雜著令人不適的、不易察覺的試探意味。
還有一種若有若無、卻又清晰可辨的不善氣息。我憑借著女性特有的敏銳直覺,
清晰地察覺到,陸景琛在與這位陸明遠進行言語周旋和不動聲色地應對之時,
他內心情緒的波動會比平時更為明顯和劇烈。他那深藏在心底不愿為人所知的“心病”,
似乎也因為這些不速之客的刻意言行而更容易被無情地觸發,
讓他陷入一種旁人難以理解的痛苦之中。記得有一次,我按照慣例端著新沏的雨前龍井,
準備送進陸景琛那間總是彌漫著淡淡檀香的書房。
恰好在書房那扇厚重的、半掩著的紅木門外,
地、也是無意中聽到了陸明遠與他那位看起來同樣精明干練的隨行助理之間的一段低聲對話。
他們交談的言辭雖然經過了刻意的修飾,顯得相當隱晦和含蓄。
但我還是憑借著自己對某些關鍵詞的敏感,捕捉到了一些至關重要的信息片段。
陸景琛那反復發作、折磨他多年的“心病”,
似乎與一場發生在很多很多年前的、并且被某種強大力量刻意掩蓋了真相的意外事件,
有著千絲萬縷、難以分割的緊密聯系。而更令我心驚的是,陸明遠,
這位笑容可掬的“親戚”,似乎正處心積慮地打算利用這個塵封的秘密,
作為一件能夠一擊制勝的、攻擊陸景琛的致命武器。這個意外的發現,
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了一顆巨石,讓我心中瞬間警鈴大作,久久無法平息。
雖然我與陸景琛的婚姻,從一開始就建立在一紙冰冷的、充滿了利益交換的契約之上,
彼此之間并無深厚的感情基礎。但是,經過這段時間以來點點滴滴的相處與觀察,
我早已不再將他僅僅視為一個需要我配合演出的、冷冰冰的合約條款的化身。
他偶爾流露出的脆弱,他面對外界壓力時的隱忍,
以及他對那些溫潤玉石所投注的那份不易察覺的、近乎執拗的關注,
都讓我無法再對他漠不關心,袖手旁觀。更何況,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擺在眼前。
如果陸景琛真的因為陸明遠的陰險算計而陷入難以挽回的困境,
那么我們之間這份看似穩固的“琉璃約”也必將岌岌可危。
“琢玉齋”那剛剛看到一線生機的未來,
同樣會因此而重新蒙上一層厚重的、令人絕望的陰影。
7 危宴巧玉為了能夠有效地保護陸景琛,使他免遭陸明遠潛在的暗算。
同時也為了能夠守護我們這份在冰冷契約之下,
悄然滋生出的、雖然脆弱卻也彌足真實的平靜生活。我開始在不引人注意的情況下,
不動聲色地留意陸明遠的一舉一動。試圖從他那些看似天衣無縫的言行舉止之中,
找出一些能夠揭示其真實意圖的蛛絲馬跡。不久之后,
一場由陸氏集團主辦的、旨在促進商界交流與合作的重要商業晚宴如期舉行。
請柬雪片般飛向了城中所有有頭有臉的人物。陸景琛作為集團的最高決策者,
以及這場晚宴名義上的核心人物,自然是必須親自出席。
并且要以主人的姿態周旋于各方勢力之間。我心中隱隱有一種強烈的不安預感,直覺告訴我,
陸明遠絕對不會輕易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可以在眾目睽睽之下給陸景琛制造麻煩的機會。
晚宴當晚,水晶吊燈將整個宴會廳照耀得如同白晝。觥籌交錯之間,衣香鬢影,
一派上流社會的奢華與浮躁。陸明遠果然如我所料,表現得異常活躍。
他頻頻端著酒杯主動走向陸景琛,言語之間雖然客氣有加,卻又處處暗藏機鋒,
極盡挑釁之能事。
他似乎總能非常“湊巧”地提及某些可能會觸動陸景琛敏感神經的字眼或話題。
試圖一步步地引動陸景琛壓抑已久的情緒,讓他當眾失態。我注意到,
陸景琛在強作鎮定地應酬著的同時,那只緊握著高腳酒杯的修長手指,
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原本就略顯蒼白的臉色,也開始變得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就在陸明遠又一次舉杯,準備故技重施,試圖制造更大的混亂與難堪,
將陸景琛逼入更窘迫的境地之時,我腦中靈光一閃,一個冒險的念頭瞬間成型。
我悄然取下了盤在發髻上的一枚造型別致的琉璃種玉簪。那枚玉簪是我閑暇時,
根據自己對陸景琛日常細微反應的觀察,特意為他設計并親手雕琢而成的。
玉簪的質地是上好的琉璃種翡翠,通透瑩潤,觸手便能感受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涼之意。
據說有凝神靜氣、驅散心魔的奇效。我借著上前為他整理略微歪斜的領帶的機會,
動作輕巧而隱蔽地將那枚玉簪悄悄滑入了他挺括的西裝內側口袋。同時壓低了聲音,
在他耳邊用一種輕松的語氣,
說了一句與當時緊張氣氛毫不相干的、關于如何辨別古玉真偽的冷僻趣聞。
我這突如其來的、近乎有些無厘頭的舉動,似乎成功地打斷了陸明遠精心蓄謀的攻擊節奏。
讓他準備好的一連串話語卡在了喉嚨里。而陸景琛,
也因為這枚玉簪所帶來的突如其來的清涼觸感,以及我那句不著邊際的古怪話語,微微一怔。
緊繃的神經似乎在那一瞬間有了一絲極細微的松動。他順勢借著從口袋中取出那枚玉簪,
低頭端詳其上雕刻紋路的動作,巧妙地避開了陸明遠又一輪咄咄逼人的攻勢。那一晚的宴會,
他雖然依舊如往常般沉默寡言,不喜與人過多交談,
卻也算是有驚無險地安然度過了那場危機四伏的社交風暴。事后,
當我們乘坐的轎車平穩地駛回那棟安靜的別墅,卸下了一身的疲憊與偽裝之后。
陸景琛在書房昏黃的燈光下,第一次主動地、也是極為艱難地向我提及了他塵封已久的過去。
他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種幾乎難以察覺的沙啞與疲憊。他說,
他那反復發作、如同夢魘般揮之不去的心病,
其根源在于一塊在他生命中曾經占據過無比重要位置的、卻早已破碎不堪的琉璃。那塊琉璃,
曾是他年少時最珍視、最寶貴的東西。卻不幸在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之中,當著他的面,
徹底碎裂成了無數無法復原的殘片。他沒有詳細描述那場意外的具體經過,
但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簡單話語中所蘊含的、那種深入骨髓的沉痛與絕望。他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