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離本是秦國藍田軍營的佰長,一柄長弓射無不中,因戰傷失聲,后又被家人觸犯秦法連坐,
被挖去雙眼。雖遭此劫,但反練就一身奇術,無形箭氣能穿金裂石,百步之內取人性命,
憑借超群的感知力和戰場積累的經驗,往往能在無聲無息中洞察敵情,
再通過腹語傳音指揮隨行,由他帶隊的刺殺行動往往能發揮一倍以上的戰力。
子之見荊離到來,心中大定,忙迎上前,深施一禮:“荊離先生大駕光臨,實乃子之之幸。
我久居北地,國事牽絆,難以拜訪,令尹大人近來可好?”荊離微微頷首,
腹語低沉:“令尹大人安好,特遣我來幫你料理衛紅綃。”“令尹大人知道本相密事?
”子之心中一凜,旋即釋然:“令尹大人神通廣大,自然無所不知。衛紅綃之事,
還望先生鼎力相助。”荊離點頭,腹語道:“血胭脂衛紅綃這些年一直在令尹府門下,
燕相這才一直不知其還活在人世。此次令尹大人特命我來,舍棄衛紅綃,
幫燕相解決這樁大麻煩。”子之聞言,心中了然,昭陽一定是要自己配合他做些什么,
這才舍棄培養多年的殺手。“令尹大人需要本相如何回報這份厚禮呢?
”荊離腹語冷然:“只需燕相在臨淄掣肘左徒,破壞其聯齊之計即可。”“針對羋原?
”子之默然,心中權衡利弊,自己遠在北地,就算得罪這個楚國明日之星,
也不影響自己在北地根基。況且,昭陽此舉意在削弱羋原影響,保護與孟嘗君的合作,
自己也是這條線上的人,對燕國亦有利無害。終點頭應允:“不過,一個衛紅綃,
這價碼是不是略高了些?他日我若需令尹大人再施援手,希望令尹大人能夠慷慨解囊。
”“苦寒之地的小國之相,也配與令尹大人討價還價?”荊離腹語中透出一絲不屑,
“你不過是想他日行篡逆之舉時,令尹大人能說服楚國諸臣聲援于你罷了,
我家主人托我轉告,此番交易,你只有答應的余地,后面的事,再過三五年再來商議。
”子之聞言,心中雖有不甘,卻也深知形勢比人強,楚國的強大不容小覷,
自己如果想要取代燕王就必須和當世大國保持良好關系,要不然到時候即便成功篡位,
只要有一方大國打出禮義之旗,自己也將陷入四面楚歌。權衡再三,子之深吸一口氣,
沉聲道:“荊離先生,請轉告令尹大人,子之銘記此恩,定不負所托。”孟嘗君府內,
三千門客或靜坐于書案前沉思,或聚于庭中議論紛紛,這些人或揮毫潑墨,或劍舞翩翩,
各展其才。食有佳肴美饌,寢有錦衾繡枕,孟嘗君待客之厚,聞名列國。門客雖然良莠不齊,
但其中不乏馮諼等智謀之士,亦有斬蛟手胡藝等力敵千鈞之勇者,皆為孟嘗君所用。
“我納客一向是不恤智愚,不擇臧否,善用其長,故能齊聚天下英才。”田文拉著羋原的手,
一同走進內院,指著一位正揮毫作畫的門客道:“此乃趙國畫師李辟,其畫藏龍臥虎,
栩栩如生。一支畫筆不但可以繪出山河壯麗,更能蘊武技于筆端,自創三十六式畫法,
融攻守于一體,也是江湖上的一絕。”“龍虎筆李辟,銷聲匿跡數載,
原來被孟嘗君收于麾下。”羋原目光微閃,心中暗贊孟嘗君的眼光獨到。
“這位是斬蛟手胡藝,身懷絕技,力能扛鼎,曾在黃河斬殺巨蛟,威震四方。
其刀法剛猛無匹,刀光如雪,所向披靡。”孟嘗君笑著向羋原引見,胡藝抱拳施禮,
神態謙遜。羋原亦回禮,心中思忖:此等豪杰,皆聚于孟嘗君門下,難怪其聲望日隆。
“這位老者乃彈劍客馮諼,是我府中智囊之首,素以謀略著稱。因我曾經怠慢賢士,
馮諼曾以彈劍作歌‘長鋏歸來兮’,提醒我禮賢下士。自那以后,我待他如師如友,
馮諼亦不負所托,屢獻奇策,助我穩固基業。”“這位就是獻策焚燒薛地債券的馮諼先生?
久仰大名,今日得見,果然氣度非凡。”羋原拱手行禮。“焚券之舉,既解民困,又樹威望,
我田文孟嘗之名全賴先生之智。”田文亦向馮諼微笑頷首。馮諼微微一笑,
回禮道:“左徒過譽了,能為孟嘗君效力,實乃馮諼之幸。”“今夜我已令府中備下盛宴,
款待貴賓,愿諸位暢飲暢談,共敘佳話。”羋原見府中下人忙碌穿梭,杯盤羅列,
在內院布置,三千多漆桌錯落有致,疑惑問到:“如此盛大規模,羋原受寵若驚。”“哎,
左徒哪里話,此乃我孟嘗君待客之道,貴賓駕臨,自當竭誠相待。
再說平日里我與門客亦常如此歡聚,食同樣的佳肴,飲同樣的美酒,彼此無分貴賤,
親如一家。”羋原聞言,知道這是孟嘗君籠絡門客的手段,
他平日里往往在與門客共飲共食后,自己去內廷食山珍海味,楚國暗探早已探得此情,
心中暗嘆其城府之深。“兩國通商之事,涉及諸多利益,需謹慎權衡。”田文在正席之上,
看羋原落座后才緩緩開口,“就比如貴國對我國鹽鐵之需,遠高于我國對貴國漆器之求,
此中差額,必要以良策彌補,方能互利共贏。比如貴國對我齊國關稅,
必須低于我齊國對貴國漆器之稅,方能平衡雙方利益。此外,我國在五國商路經營日久,
貴國若能開放更多商埠,由我齊國貨商通商,事后在分利于貴國,豈不兩全其美?如此一來,
貴國可得商貿之利,我國亦能穩固商路,互利互惠,方能長久。”羋原聽到田文獅子大開口,
不免覺得好笑,“薛公果然精于算計,所言雖有利弊,但未免過于偏袒齊國。
也就是說我楚國商隊只能將貨物運至齊國,再由齊商分銷,其間利潤多歸齊國,
我楚國所得甚微。而且,還要降低關稅,開放商埠,怕是分利之后,也補不上此等虧空吧!
長此以往,五國之商賈想要與我楚國貨物,首選齊國,楚國商路將漸被邊緣,萬一兩國交惡,
齊國不派一兵一卒,只需斷我商路,楚國便難以支撐,好一招‘釜底抽薪’!
”田文尷尬一笑,從容道:“左徒言重了,通商無非求利,若毫無壁壘,利便難有保障。
我齊國鹽鐵之利不予通商亦可自給自足,貴國漆器雖美卻需仰賴我齊國商路,方能廣銷天下。
盟約當然需要弱勢一方多作讓步,方能維系平衡。”羋原冷笑一聲,
回敬道:“薛公此言差矣,盟約需雙方互利,豈能單方面讓步?我楚國雖需貴國商路,
但亦非無路可走,陶朱公昔日開辟商道,聯結三晉,后有歷代楚商遠通西秦自成一脈。
我楚國鹽業雖不及貴國,但已有后來居上之勢,韓國鐵礦蘊藏豐富,與我楚聯合,足以自給。
若我國與秦聯手,打通西域商路,貴國鹽鐵之利未必能獨占鰲頭。”田文聞言,眉頭微皺,
心中暗自權衡。羋原所言非虛,楚國確有自立之基,若真與秦聯手,齊國商路優勢將大減。
“放肆!我家主人待客以誠,豈容爾等如此無禮!”斬蛟手胡藝見羋原言辭犀利,
田文面色微變,忙挺身而出,維護主人。“你算什么身份,敢左徒大人面前大放厥詞!
”田文斥責胡藝,語氣稍緩,轉向羋原:“左徒大人,胡藝無狀,還請見諒。
”“士為知己者死,左徒辱我主人便如辱我父一般。”胡藝面紅耳赤,卻仍倔強挺立。
羋原目光如炬,淡然道:“忠仆護主,情可理解。”“胡藝失禮讓主人蒙羞,自罰以報。
””胡藝抽出寶刀削去自己一指,鮮血淋漓,以示忠誠。“義士何苦如此,君失一指,
猶如斷田文一臂也!”田文見狀忙上前扶住胡藝,令人取來金創藥,親自為他包扎,
眼中閃過一絲贊賞。馮諼忙上前打圓場,向羋原行禮后,
不卑不亢說道:“薛公與左徒大人皆為當世英杰,何必為些許利益爭鋒?今日之爭,
實為兩國長遠計,不如各退一步,兩國關稅保持現狀,互開商埠,共享商路,
齊楚商隊在他國經營通關之時,均掛兩國旗號,以示親善。如此一來,既保各自利益,
又促兩國和睦,豈不美哉?”羋原看向馮諼,此人披一件褪色蒼青深衣,襟口磨出桑麻原色,
瘦削肩骨撐起布料時,能隱約窺見衣褶間縱橫交錯的縫補痕跡,左手虎口繭痕斜貫,
非習劍所致,倒是常年執刀刻竹簡留下的溝壑。心中暗道:此人心思縝密,
田文卻有些華而不實,只怕其所用商戰之謀,皆出自此人之手。“彩!先生所言極是。
”羋原微微頷首,在自己所坐竹席上輕輕一叩,袍底暗暗記下此人姓名。“報,主人,
燕相求見!”府中仆役匆匆來報。田文聞聲,眉梢微揚,示意馮諼暫退,
轉身對羋原道:“燕相來訪,或許事關重大,左徒大人若不介意,可一同聆聽。
”羋原略一思索,點頭應允,隨田文步入外廳。燕相步履沉穩,步入廳中,目光掃過眾人,
拱手道:“薛公、左徒大人,既見君子云胡不喜,子之一日見到兩位君子,實乃幸事。
”田文微笑回禮,心中暗忖燕相來意,面上卻不動聲色,
朗聲道:“齊燕兩國近年來攻伐頻繁,燕相此行何意啊?不是為了專程來奉承我幾句好話吧?
”子之與田文同為一國之相,但田文對其輕蔑溢于言表,子之卻泰然處之,
淡笑回應:“薛公誤會了,此次前來,實為商討兩國休戰之事,愿以誠意換取和平,
互利共贏。”言罷,從袖中取出一卷帛書,遞于田文,“此乃燕王親筆書信,望薛公細閱。
”田文接過帛書,展開細觀,眉宇間漸露凝重,燕王字跡遒勁有力,言辭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