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地，江晚怔愣一瞬。
一雙清冷的眸子里透出淡淡不解。
周其野是在等她嗎？
“還不走？”男生單手插兜，腦袋朝一邊微微側了側。
“我嘞個豆啊，周其野這么久沒走是在等她嗎？”
“肯定是啦。”
“真的羨慕了，不過女生也好有氣質啊。”
“對啊，高高的，白白的，瘦瘦的?！?/p>
江晚聽著前面兩個女生的話，眼睛閃過一絲不自然。
往前走過去。
周其野看女孩走過來了，正想問女孩怎么出來的這么晚時。
女孩目不斜視地從他身邊走過。
“？”
周其野緩緩扣出個問號。
他這是被無視了？
*
路上，周其野步調不緊不慢地跟著前面的人。
表情漫不經心。
距離學校應該挺遠的了，江晚試探著轉頭。
一回頭，男生優越的身形正在不遠處。
察覺到女孩的動作，周其野唇角不自覺翹起。
呵。
不是無視他嗎？
怎么還回頭了。
想罷，周其野長腿一邁，走到女孩身邊。
“怎么？不裝不認識我了？”
江晚瞥了男生一眼，沒作聲。
繼續走了。
“行，你真行?！敝芷湟敖o女生比了個手勢。
他是真服氣了。
周其野唇角嘲弄地勾起，還是第一次有人讓他吃癟。
越想越氣，步子也越來越快。
他把孟桂芳交給他，讓他把女孩安全送到家的任務拋之腦后。
從與女孩并肩到離女孩距離拉長。
*
等到快到小區門口的時候，氣消了一大半。
周其野轉過身，很久之后，他都沒看到那抹清瘦纖細的身影。
意識到女孩沒有跟上來時，男生眸光微微閃了閃，隨后眉頭擰起。
開始往回走。
……
看著男生越走越快時，江晚也沒多大反應。
目光投向路兩旁的槐花樹和被風吹落的、散落一地的槐花。
“咪嗚……喵嗚……”小貓的叫聲微弱摻著一絲凄慘。
江晚循著小貓的叫聲朝一旁灌木叢走過去。
扒開枝蔓，江晚看到里面小貓的同時。
心臟狠狠一顫。
太像了。
跟她之前養的那只小貓一模一樣。
小橘貓，右耳夾雜著一絲絲灰，粉粉的鼻頭。
除了一點不一樣，她以前那只小貓后面的右腿被人折斷了。
想到這兒，江晚心口像是被鈍刀子，一層層劃著。
女孩眼尾泛紅，扒開灌木叢縫隙，小心地把小貓抱出來。
抱出來的時候，小貓還在哀嚎地叫著。
江晚愣了下，隨后看到小貓脖子上的繩子時，手指開始無意識地顫抖。
小貓的脖子被人用繩子狠狠勒著。
繩子接觸到的地方已經磨出了血痕。
江晚氣得解繩子的那只手，不自覺開始發抖。
*
周其野返回時，便看到這樣一幕。
女孩蹲著身體，手里托著一只小橘貓。
咬著嘴唇，眼神貫注，好像在解綁在小貓身上的什么東西。
江晚把繩子解開時突然意識到有些不對勁，不，不只是繩子。
她試探著往小貓脖子里摸去。
全身冰涼，如墜冰窟。
除了繩子，小貓脖子最里面被人綁了一根鐵條。
鐵絲已經嵌入小貓血肉里。
江晚突然想到六六死去的那天晚上，她也是這樣，一點辦法都沒有。
那時，六六渾身一點熱乎氣都沒有。
前爪靜靜地躺在她手心。
如同此刻，這只小橘貓，發出急促的嗚咽聲。
江晚眼神絕望，一動不動地感受小貓微弱的呼吸。
直到身后有人喊了她的名字，江晚才反應過來。
回過頭看到眼前人的臉時，江晚終于控制不住，眼淚在此刻徹底決堤。
“周其野。”
撞見女孩慘然的眸子，周其野心上仿佛被人打了一拳。
“它、小貓、小貓快要死了?！迸⑿忝减境梢粭l線，清冷的臉上寫滿了痛苦，“它快要死了，我，我一點辦法都沒有?！?/p>
眼看女孩身體再也支撐不住，周其野迅速扶住女孩肩膀。
接著小心翼翼地接過女孩手心里的小貓。
“別擔心?！?/p>
周其野把女孩扶到長椅上，把那只奄奄一息的小貓輕柔地放到長椅上后。
從兜里掏出手機，點了幾下屏幕。
“喂，哥。”
沒等對面說完，周其野干脆利落地說，“來槐樹街接我，有只流浪貓脖子上被人綁了鐵條。”
“好?！睂γ骜R上應好，語氣變得嚴肅起來。
周其野掛斷電話，看著坐在長椅眼神失焦的女孩。
眼里溢滿了心疼。
“江晚，你聽我說。”
女孩這才有了點意識。
“醫生馬上來，他技術很好，小貓一會兒便可以得到救治。所以，你不能這樣，知道嗎？”
男生眼神堅定，猶如一注強心劑，注入心頭。
江晚終于有了點力氣。
她看了眼周其野，輕輕點了點頭。
周其野這才放下心來，他不知道女孩到底經歷了什么，但他清楚女孩一定不會平白無故這樣。
周其野輕柔地拍了拍女孩的后背。
一下又一下。
“周其野，你知道嗎……”江晚注視著那雙原本野性的眼睛里泛起溫柔，她剛想說些什么時，耳邊響起車門關閉的聲音。
隨后響起一串腳步聲。
馮志手里拿著聽診器，朝兩人跑了過去。
*
寵物醫院里，馮志拿著專用的鉗子，穿過粗長的鐵條，慎之又慎地把鐵條剪斷。
接著緩慢地把那根鐵條從小貓脖子上取下來。
取下來鐵條的瞬間，在場的三個人都松了一口氣。
“怎么樣？”周其野問。
“不敢保證能夠活下來，小貓被綁了太長時間，再加上傷口感染得太嚴重?！瘪T志頓了一下，又說，“活著對它，也許是一種負累?！?/p>
“怎么是……”周其野剛要開口，身旁的女生輕輕碰了下手腕。
他說的沒錯。
江晚目光隱忍，眼睛紅成一片。
那時六六也是一樣，醫生多次告訴她，沒有救了，離開或許對它來說，是一種解脫。
可江晚不聽，她堅持說，它還能吃進去飯，每天還能吃很多飯。
當時，江晚每天打三份工，從早上五點干到晚上十一點。
只想把六六的病治好。
可惜，在最后，六六還是離開了她。
她永遠記得，六六掌心放在她手心的觸感。
“沒關系，我明白?！苯韺︸T志擠了個笑容。
她明白的，她一直都明白。
江晚看了眼躺在軟墊上的小貓，心口碾過無數根細針。
接著轉過身，推開門走了出去。
一樣的痛苦，她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
晚上，江晚點開手機里的私密相冊。
輸入密碼，無數張她和六六的合照和視頻顯示出來。
六六，曾經是她貧瘠生活里的最后一點光。
有先天心臟病，后腿瘸了一只。
當時江晚撿它時，也是奄奄一息。
江晚花了大力氣，才從死神手里救回它。
那時她實在沒錢了，甚至還在“知你”上面開過直播。
“賣慘呢吧？”
“我看也是，故意把小貓腿打折，借小貓來博同情。”
“真無語，這種人能不能去死??？”
“笑死我了，你們看這只小貓走起路來多滑稽，想把它另一只腿打瘸哈哈哈?！?/p>
……
屏幕上閃過的骯臟評論，江晚直到現在都還記得。
如果不是真沒辦法了，她一點都不想讓六六承受如此難聽的話語。
眼淚憋在眼睛里，一直流進心臟。
就在江晚以為沒有一個人相信她的時候。
一個ID叫“凜野”突然出現在直播間，在一分鐘內刷了很多禮物。
接著評論區又出現這樣一段話：
“這些錢拿去給小貓治病，上面那些人說的話你全當放屁。相信我，生活不會虧待善良的人，一切都會慢慢變好的。”
從此以后，這個名叫“凜野”的人的出現，在她荒涼、布滿陰霾的人生里射進來一束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