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個早晨，我又在7:15準時醒來。窗簾縫隙透進來的陽光角度分毫不差，
床頭柜上的電子鐘顯示著同樣的時間。我伸手摸向身旁，床單冰涼平整，仿佛從未有人睡過。
和過去六天一模一樣。"林雨？"我對著空蕩蕩的臥室喊道，明知不會有回應。
廚房里傳來微波爐"叮"的一聲，我機械地穿上拖鞋走向客廳。
餐桌上擺著一份冷掉的三明治和煎蛋，旁邊貼著淡黃色便利貼："公司臨時有事，先走了。
記得吃早餐。——雨"字跡工整得像是印刷品。我捏起三明治咬了一口，
干澀的面包屑卡在喉嚨里。這是第七個完全相同的早晨。我掏出手機，
翻到與林雨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條消息停留在昨晚11:23，她說"晚安，明天見"，
附帶一個笑臉emoji。我往上滑動，發現過去六天的對話幾乎一模一樣，
連表情符號都分毫不差。這不正常。我沖進浴室，用冷水拍打臉頰，
抬頭時鏡子里的男人雙眼布滿血絲。三十歲的程序員周默，過著按部就班的生活，
和交往兩年的女友同居——至少在七天前，這一切都還說得通。"等等..."我突然僵住，
記憶像被閃電劈開。七天前的早晨，林雨確實說過公司有急事，
但那天晚上她帶回來一盒草莓蛋糕，說是補償。可接下來六天，她每晚都空手而歸，
而且對我的態度...說不上冷淡，但有種奇怪的疏離感。我回到臥室，
開始翻找林雨的物品。她的梳妝臺上護膚品擺放得整整齊齊，衣柜里的衣服按顏色排列。
太整齊了，就像...就像樣板房。當我拉開床頭柜抽屜時，手指碰到了冰涼的金屬。
林雨的手機。她從不離身的手機。屏幕亮起，沒有密碼。我猶豫了一秒，點開了相冊。
里面全是我的照片：我在廚房做飯，在沙發上看電影，在陽臺抽煙...角度像是偷拍的。
我瘋狂滑動屏幕，照片日期只到七天前，再往前一片空白。仿佛她的人生從七天前才開始。
我的胃部絞緊，冷汗浸濕了后背。這不是林雨。或者說，不是和我生活了兩年的那個林雨。
公司群里的消息提示音驚醒了我。主管在問為什么還沒到公司。
我機械地回復說身體不適要請假，然后打開電腦，
搜索林雨工作的科技公司——新紀元生物科技。電話接通后，
人事部的女聲禮貌而困惑："抱歉，我們公司沒有叫林雨的員工。"我掛斷電話，手指發抖。
窗外陽光明媚，我卻感到刺骨的寒冷。這個和我同居的女人是誰？
她為什么要假裝去一家不存在的公司上班？我決定跟蹤她。
第二天早晨（第八個相同的早晨），我假裝熟睡，聽到林雨輕手輕腳起床、洗漱、出門。
門鎖咔噠一聲響后，我跳起來套上衣服，抓起鑰匙沖下樓。林雨穿著那件熟悉的米色風衣，
在小區門口攔了輛出租車。我發動自己的二手車跟上去，手心全是汗。
出租車沒有駛向市中心，而是拐上了城郊高速。四十分鐘后，我們到達了城郊工業區。
林雨在一棟廢棄工廠前下車，警惕地環顧四周后推開了銹跡斑斑的鐵門。我把車停在遠處，
躡手躡腳地跟進去。昏暗的廠房內堆滿生銹的機器，灰塵在從破窗射入的光柱中飛舞。
我聽到腳步聲從地下室傳來，循著聲音找到了一扇隱蔽的金屬門。門沒鎖。
樓梯盡頭是一條白色走廊，刺眼的熒光燈下排列著幾扇實驗室的門。透過第一扇門的玻璃窗，
我看到林雨穿著白大褂，正在操作一臺復雜的儀器。墻上貼滿了照片和圖表，
我瞇起眼睛——那是我。從童年到現在的照片，有些我都不記得拍過。
圖表上標著日期和事件，最近的七個紅圈都標記著"7:15am-循環開始"。
"我就知道你會來。"林雨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我猛地轉身，看到她舉著一把麻醉槍。
"你到底是誰？"我后退抵在墻上，聲音嘶啞。她眼中閃過一絲悲傷："我是林雨，
但不是你認識的那個。坐下來吧，我解釋給你聽。"實驗室里，她給我看了一段視頻。
畫面中的我躺在手術臺上，胸口插著玻璃碎片，鮮血染紅了白大褂。
"這是三天后會發生的事。"林雨的聲音冷靜得可怕，"你會在咖啡館遇到搶劫犯，
為了保護一個孩子，你被碎玻璃刺穿肺部。醫生宣布死亡時間是下午3:47。
"我喉嚨發緊："這不可能...""我是時間物理學家，來自三年后。
"她調出另一段視頻，顯示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在操作復雜設備，
"你發明了時間循環裝置，但第一次測試就出了意外。你被困在死亡前七天的循環里，
每次都會在相同時間點死去。""所以我創造了這個子循環。"她指向墻上的圖表，
"將你的意識投射到七天前的身體里，試圖改變那個關鍵決定。但前六次都失敗了，
今天是最后一次嘗試。"我盯著視頻中瀕死的自己，大腦拒絕接受這個荒謬的解釋。
但那些重復的早晨、消失的記憶、詭異的照片...一切都開始說得通了。"為什么是你？
"我問，"未來的我...我們是什么關系？"林雨的眼神柔軟下來："在你...消失后，
我接手了你的研究。花了兩年時間才找到方法進入這個循環。"她伸手想碰我的臉，
又在半空停住，"我必須救你，不只是為了科學。"窗外傳來鳥鳴，陽光斜照進實驗室。
我突然意識到，無論這是瘋狂的科學實驗還是我精神崩潰的幻覺，今天下午3:47，
我都會死去——除非我能打破這個循環。"告訴我該怎么做。"我說。
林雨深吸一口氣："不要去那家咖啡館。就這一次，當個自私的人。
"林雨的話像冰塊滑進我的衣領。不要去咖啡館。當個自私的人。"就這么簡單？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只要不去那里，我就能活下來？"她點點頭，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后頸。陽光從她背后照過來，我再次注意到那道閃電狀的疤痕，
泛著不自然的金屬光澤。"理論上是的。"她轉身在控制臺上調出一組數據，
"但時間有自我修正傾向。前六次循環中，無論我怎樣阻止，
你總會在那個時間點出現在咖啡館。"我走近那面貼滿照片的墻。在咖啡館監控截圖里，
一個穿紅裙的小女孩模糊地站在角落，手里拿著冰淇淋。"是因為她嗎？"我指向那個身影，
"我每次都會去救的孩子？"林雨的呼吸明顯停滯了一秒。太短暫了，
如果不是這七天讓我對她的每個微表情都了如指掌，我根本不會察覺。"隨機事件。
"她迅速滑動屏幕切到下一頁，"重要的是今天你要——""你在撒謊。
"我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那道疤是怎么來的？"她的皮膚冰涼得不似活人。
我們僵持了幾秒，她突然泄了氣般垂下肩膀。"每次循環失敗...都會留下痕跡。
"她輕輕拉下衣領，露出脖頸后交錯的十幾道疤痕，像被閃電反復劈中，"時間排斥外來者。
"我胃部一陣絞痛。這些傷痕意味著她已經嘗試了十幾次，甚至更多。"為什么這么執著？
"我松開她的手，"未來的我...對你來說就這么重要？
"實驗室的熒光燈管發出輕微的嗡嗡聲。林雨低頭整理衣領，睫毛在臉上投下扇形的陰影。
"你知道咖啡灑在白襯衫上很難洗嗎？"她突然說，"你總是忘記在開會前檢查領口。
實驗室的密碼是我們的紀念日。你..."她的聲音哽住了，
"你在最后時刻推開那個孩子時，喊的是我的名字。"我如遭雷擊。這些細節不可能造假。
但最讓我毛骨悚然的是——我確實有在緊張時檢查領口的習慣，
而昨天我的咖啡真的灑在了襯衫上。"現在幾點了？"我啞著嗓子問。"上午10:23。
"她看了眼手表，"距離...還有五個多小時。""帶我去咖啡館。"我說，"現在就去。
"林雨猛地抬頭："不行！""如果時間要自我修正，那么躲在哪里都沒用。
"我指向屏幕上那個紅裙女孩，"而且我總覺得...她才是關鍵。
"林雨的臉色突然變得慘白。她張了張嘴，
最終只是無力地說："你不明白...""那就讓我明白！"我抓住她的肩膀，
"如果這是我的發明，那我有權知道全部真相！"她的瞳孔在燈光下收縮成針尖大小。
就在這瞬間，
我注意到控制臺角落放著一個熟悉的藍色絲絨盒子——兩個月前我藏在家里的求婚戒指。
所有線索突然串聯成一條清晰的線。未來的我發明時間機器，意外死亡，
作為同事或戀人的林雨不惜代價要救我。但這解釋不了她對那個女孩的異常反應，
除非...我的視線重新落回監控截圖。放大后的畫面模糊不清，
但女孩胸前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反光。一個可怕的猜想浮現在腦海。"給我看她的清晰照片。
"我聲音嘶啞。林雨一動不動。"給我看！"我幾乎是吼出來的。
她顫抖著點開一個加密文件夾。高清照片上的女孩大約七八歲，扎著兩個歪歪扭扭的小辮子，
正對著冰淇淋露出缺了門牙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