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暴雨噼啪砸在民政局的玻璃窗上,仿佛有人在門外一遍又一遍地敲擊、催促、質問。
姜晚穿著雪白的婚紗,手指緊緊攥著那份假婚協議,指節泛白。協議第七條赫然醒目,
用加粗字體印著幾個冷冰冰的字眼——“禁止接吻”。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腐銹味,
還有一股剛拆封藥瓶的刺鼻酒精?!敖〗悖愣妒裁??”宋凜的聲音冷得像刀子,
語氣卻帶著嘲弄的輕佻。他站在她對面,白玫瑰捧花重重砸在她腳邊?;ò晁臑R,
雨水裹著泥漿飛濺上婚紗,刺目而狼狽。“不是說好了嗎?五十萬救你爸爸一命。你簽字,
我給錢?!彼f完,扯開領帶,隨手把一瓶標著“抗排異藥物”的藥砸在公證臺上,
瓶身滾了一圈,剛好停在她腳邊。姜晚顫著手想撿起瓶子,
卻在指尖觸到塑料那一瞬看到他脖頸間若隱若現的玫瑰紋身。
她身體一僵——那是她姐姐尸體解剖報告里,記載在左鎖骨下的胎記。紋身的形狀、角度,
連枝葉都一模一樣。她的嘴唇動了動,喉嚨里發出干澀的聲音:“宋凜,
你當年……到底做了什么?”“你不是說不在意過去的嗎?你只想你爸活。”他冷笑一聲,
低頭按了手印,“從今天起,姜太太?!被檠鐝d金碧輝煌,香檳塔折射著水晶燈的光芒,
灼得人眼睛發痛。姜晚剛從更衣室推門出來,就看見宋凜一手掐著林妍的下巴,
吻得毫無顧忌。她腳步一頓,空氣仿佛瞬間凝結,五感全部被那一抹熟悉的香味淹沒。
那是林妍最愛的香水,玫瑰與焚香混合的奇異調子,在她姐姐火化那天,
骨灰盒外也散著這味道?!皠C哥非要找個替身來惡心我?”林妍笑著,指甲尖銳,冷光閃爍,
“贗品就是贗品,連你姐臨死前求我捐腎的眼神都學不會?!苯硇念^一震,身子踉蹌一步。
“你什么意思?林妍……你不是——”“死了?”林妍輕輕咬著唇角,笑得嫵媚又殘忍,
“我怎么會死?我只是躲起來,看你怎么搶走我的一切?!彼蝿C沒說話,只是冷眼旁觀。
“你敢說……我姐是因為你……”姜晚聲音發顫,像是站在冰湖上,腳底是裂開的真相。
“你別演了?!绷皱雌鹚南掳?,“你不就是靠著我‘死了’,才搶到宋凜的嗎?
”“我沒有!”“你有!”林妍突然掀開她的婚紗裙擺,指著她腳踝上的一道疤痕,
尖聲質問:“你是不是十八歲那年陪我去酒店送文件?
是不是在那里遇見了一個叫傅硯北的男人?是不是你們上了床?”姜晚瞳孔驟縮?!昂?,
我說的沒錯。”林妍滿意地笑了,“從那天起,你就想搶我所有的男人,對嗎?
”她的指甲猛地劃過姜晚的臉,一道血痕浮現。姜晚只覺天旋地轉,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她再次醒來時,已躺在姜家老宅的臥室里。天花板還是老樣子,
角落里貼著她姐姐小時候畫的星星貼紙。她勉強撐起身子,拖著沉重的身體翻開抽屜,
一層又一層。終于,在一個蓋著舊手帕的瓷瓶底下,她摸到一個藥瓶。瓶子標簽已模糊,
隱約能看到“DNA”幾個字。她小心地擰開蓋子,里面竟然是一張折得整整齊齊的報告紙。
報告紙上印著:“親屬匹配率40%”,備注一欄潦草涂改,
卻漏出下方原本的文字:“疑似母女關系”。姜晚捂住嘴,淚水奪眶而出。
她瘋了一樣地翻查箱子,一封未寄出的信夾在舊日記本里:【妍妍,
醫生說那場火災可能影響到你的腎功能,如果真的要救凜哥,我愿意捐。只要你活著,
只要你和他幸福。】那是姐姐寫的字,是她熟悉的筆跡,溫柔而一貫含蓄的語言。
她的手指顫抖,眼淚滴落在信紙上,把墨跡模糊成一朵盛開的水痕玫瑰?!霸瓉怼沁@樣。
”她輕聲呢喃,回頭看著窗外雨還在下,玻璃上映出她蒼白狼狽的臉,
像極了三年前醫院走廊里,那個隔著玻璃尖叫著“不準拔管”的她。而那時候,
宋凜抱著林妍,走得毫不回頭。如今她終于明白,那一刻他們是在慶幸——棋局終于清空,
只差她這顆“替身”的落子。她蜷縮在床頭,抱緊那瓶藥,像抱住了僅存的真相。
而電話鈴此刻響起,屏幕上跳動著“宋凜”二字。她盯著那名字許久,終究還是接了。
“明天早上七點,帶上協議第十三條該抽的血?!彼蝿C的聲音一如既往冷漠。“宋凜,
”她咬著牙,“你說的每月抽血400cc,是給林妍做配型的對吧?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隨即傳來一聲輕笑:“你知道太多了,姜晚。
”姜晚望著窗外夜雨滂沱,突然也笑了:“那你準備好,聽聽我知道的還有多少吧。
”她緩緩起身,擦干臉上的血痕與淚水,將DNA報告重新裝進那個瓷瓶里,放回原處。
她知道,從今天起,她再不是那個逆來順受的“替身”。而他們,才該開始怕了。
2姜晚沒想到,再次踏入醫院,
空氣里依舊是熟悉的消毒水味——混著她記憶中那場“死亡”的氣息。她穿著米色風衣,
領口扣得很高,像是要把自己整個人藏起來。手機貼在耳邊,
屏幕亮著一串急診號——【ICU搶救中】走廊上,一陣騷動。護士匆匆推開隔離門,
一個高大的男人抱著女人沖了出來?!白岄_!高鉀血癥,腎功能衰竭!你們再耽誤一分鐘,
她就——”姜晚猛地抬頭。宋凜!而他懷里那張臉——林妍,蒼白、虛弱,
嘴角還殘留著血跡,偏偏在那一刻緩緩睜眼,瞥見她?!八趺丛谶@?
”林妍的聲音很輕,卻清楚得像刀子貼著皮膚?!伴]嘴?!彼蝿C低聲呵斥,
語氣里一絲焦躁泄露無遺。他抱緊林妍,沖進手術室,門砰然合上。姜晚站在原地,
腦中一片嗡鳴。她像是被那扇門隔離在了世界之外。
而那一袋正掛在搶救床邊、在無影燈下晃動的A型輸血袋,刺進了她的神經——400cc,
每月抽一次。她終于明白,自己不是簽下一份假婚協議,而是簽下了一份“活體供血契約”。
“呵……”她笑了,眼底泛出詭異的潮紅,仿佛怒意也被稀釋進這片潔白走廊的死寂中。
回到姜家老宅,她第一時間翻出那份“器官捐贈申請表”。簽名欄,
她父親“姜國梁”的潦草筆跡還在。但落款下方那一行受益人姓名,
赫然寫著——【林妍】“不是我爸爸受益?是……林妍?”她眼角猛地抽動,
捏著表格的手用力到指節泛白,像要把這張紙撕碎?!傲皱?,你到底搶了我多少東西?!
”她低吼出聲,捶在茶幾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呼吸紊亂,但她迅速冷靜下來,
抹去臉上的淚痕,走到衣柜前。她一件件換衣服,將那層溫順的“替身”皮脫下。接下來,
不再被動承受。她戴上墨鏡,翻出姐姐生前留下的那本醫生通訊錄。指尖劃過那一串串電話,
終于停在一個標注了星號的名字上:【陳躍 · 火災急救現場唯一在場醫生】當晚,
她故意留下一本舊筆記本在客廳,藏著那張DNA報告復印件。果然,
宋凜在凌晨兩點踏入房門。姜晚佯裝熟睡,靠在沙發上,呼吸輕淺。她聽見他腳步靠近,
聽見他停在筆記本前,聽見那一頁紙被翻開,又被合上。他不動聲色地拿走那張紙。很好,
他終于上鉤。第二天,他開始悄悄跟蹤她。而她,早就預判好一切。
她穿著高跟鞋在商城里東轉西轉,最后故意在某個售賣冷凍胚胎的醫美門診停留一小時。
她知道他一定疑心瘋了。“你現在到底在做什么,姜晚?”宋凜隔著三十米望著她,
眉頭擰得能夾死一只蒼蠅。姜晚裝作不經意地回頭,露出一個模糊的笑。
那笑意像寒光在他眼前劃過,刺得他不安?!安皇橇皱皇橇皱?。”那一刻,
宋凜終于第一次對“替身”這個詞起了懷疑。當晚他翻出三年前火災檔案,
卻發現核心證據“牙齒殘骸”失蹤。他瘋了一樣沖進醫院檔案室,而就在那扇門關上時,
姜晚卻已先一步拿到了那顆牙?!板X拿去,人我明天不想再見到。
”姜晚站在醫院后樓的停車坪,丟出一疊厚厚的信封。
情緊張地遞出一個密封袋:“我……我只知道這顆牙是從大火廢墟里唯一能辨別身份的東西,
當時警方沒公開,說是……被林妍母親要求銷毀?!薄艾F在它沒銷毀?!苯砺曇魤旱脴O低,
“那我就送它去做DNA比對。”“你確定……你真想知道真相?”“我不確定,
”她望著漆黑的夜空,嗓音沙啞卻平靜,“但有人必須知道?!闭f完,她轉身離去,
風吹起她風衣下擺,像一尾迅疾利落的黑魚,斬破過去那片死水。而此刻的宋凜,
正坐在書房,反復播放一段舊視頻——三年前火災當天,唯一流出的監控殘片里,
有個女孩踉蹌著背起一人,在火光中沖出。面部模糊不清,
但那動作、步伐……“這不是林妍。”他低聲喃喃。他終于意識到,他可能弄錯了。而錯得,
離譜至極。3姜晚端坐在餐桌前,
面前的手機屏幕上顯示著一串醒目的檢測結果:DNA匹配度99.9%。
她的雙手微微顫抖,指尖緊緊扣住手機,似乎在抗拒什么真實而又無法否認的事實。
火場死者的DNA和她——姜晚,竟然高度匹配。這一瞬間,
她的世界仿佛崩塌成了無數碎片,零零散散地落在她的眼前。她曾以為,
這一切都是林妍精心編織的陰謀,但現在,她終于明白——她才是那個“死去的林妍”。
姜晚的嘴唇微微發白,她緊緊捏住手機,仿佛它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她記得,
三年前的火災。她記得火焰吞噬她的身體,記得疼痛、昏迷、失去意識,直到兩年后的清晨,
她在一個陌生的病房里醒來。面前是一個陌生的女人,
她的身份、記憶、臉龐一切都發生了變化。林妍奪走了她的身份,成為了“姜晚”,而她,
被遺棄在了病床上,失去了曾經的一切。背后所有的一切,
都是姜父為了獲得投資、醫藥支持而做出的骯臟交易。一瞬間,
姜晚的心頭涌起了無法抑制的憤怒。“姜晚……”她低語著自己的名字,
仿佛在找回失去的自己。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既然她知道了真相,
那一切都沒有什么好怕的了。她會找回屬于她的一切,甚至是她被剝奪的那份復仇的權利。
然而,正當她試圖理清思緒時,門外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姜晚?”是宋凜的聲音。
她迅速把手機放到一旁,臉上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進來吧。”她的聲音依舊平靜,
仿佛這個真相并沒有對她產生太大的沖擊。宋凜推門而入,眼中帶著一絲焦慮:“姜晚,
你最近怎么了?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嗎?”姜晚抬起頭,與他四目相對。
她的眼睛里并無太多波動,但宋凜卻似乎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氣。她的氣場,和以往完全不同。
姜晚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平靜地看著他,仿佛在衡量什么。
宋凜皺眉:“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你有什么話就直接告訴我。”“你知道嗎?
”姜晚突然開口,語氣清冷,“我一直以為,是你欠我一個解釋。
”宋凜有些愣?。骸澳阏f什么?”“我……”姜晚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冷酷,
“我一直以為,是你毀了我姐姐林妍的生命,然后讓她代替我過上了姜晚的生活。
”她的目光變得犀利:“但現在我才知道,是我一直在替林妍活著。
”她的聲音充滿了情感的波動,帶著掩不住的憤怒和不可抑制的痛苦。宋凜臉色瞬間變化,
他的目光從姜晚的眼中掃過,似乎在尋找什么。他不敢相信這個突然爆發的真相。
“你在說什么?”他的聲音低沉,充滿了懷疑。姜晚咬著牙,
像是釋放了心底積壓已久的情緒:“我才是那個在火災中被燒死的‘林妍’!
我才是那個被你以為死去的女孩!”她的話像一把尖刀刺入宋凜的心臟,讓他徹底愣住。
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而林妍,根本沒死。她從我死去的那一刻起,奪走了我的一切。
”宋凜的手微微顫抖,試圖去觸碰姜晚,卻被她一把推開?!澳阆胫勒嫦鄦??
”她冷冷地問道,眼中已經沒有了絲毫猶豫。“你……你到底在說什么?”宋凜緊張地問,
雙眼充滿了難以置信。姜晚笑了笑,眼底的神色復雜:“你現在是不是已經明白了,
我曾經毀容昏迷兩年,而那段記憶,是被人篡改過的。
”她的聲音冷得像是深海中的寒冰:“你還記得那場火災嗎?你說過你和林妍的童年照吧?
你記得嗎?那張照片背面……”宋凜的眼睛瞬間睜大,他低頭,手指已經開始顫抖。
他掏出口袋中的手機,開始翻找那張照片。而姜晚看著他,心底涌起一股冷笑。
他終于意識到了自己錯了。他所有的記憶,所有的決定,甚至他曾經的愛,可能都錯得離譜。
宋凜的指尖停在那張照片的背面,慢慢掃過——“W.W. 生日快樂。
”他的眼睛在照片背后那一行字上停留,整個身體僵住,仿佛被雷擊中。